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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安静的孤儿院犹如一座深山中的孤坟,安静无声;连同风通过回廊的轨迹之音都带着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白发的孩童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摸索着夜色。他一边哭哭啼啼,一边颤抖的扶着楼梯的把手往下楼。
“嗯…呜呜…”
中岛敦不敢哭的太大声,他一边抹黑下楼,一边用脏兮兮的小手抹着泪水汪汪的眼睛,以至于整张脸都是一道道灰黑色的印记。
特别是他眼睛的地方,泪水模糊了灰尘,顺着两颊向下流,宛如被濡湿的妆容,凄惨的花了整张脸。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敢哭出声。
这个孤儿院的院长神出鬼没,经常在夜间巡逻;他会踏着无声无息的脚步,提着一个手电筒,一间一间的查看着孩子们的房间,且冰冷如同树木般的脸庞会在黑夜的隔窗中监视着孩子们。
中岛敦白天的时候因为和其他孩子打架,被院长叔叔毫不留情的扇了一个大耳光,甚至自己的饭后小苹果都被作为道歉的礼物给了被他打的孩子。
然后黄昏的时候,中岛敦又因为肚子饿的受不了,跑去厨房把一条放在橱柜里面的腌制青花鱼给偷吃掉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偷吃之后,中岛敦感觉这鱼太咸了,有些刺激他的喉咙;也就往杯子里倒水的功夫,小孩冷不丁的一回头,就看见厨房门口站着身材高大消瘦,脸色阴森的院长叔叔。
院长叔叔双眼犹如两道冰冷的倒刺,直勾勾的盯着中岛敦,那森白的脸色宛如黑夜中潜伏在噩梦中的鬼怪,正在注视着他。
那眼神,直接把可怜的中岛敦吓的一个腿软坐倒在地上,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院长叔叔…对不起…我太饿…”
孩子想尝试给自己辩解一下。
【碰!】
中岛敦还没说完,院长叔叔那死寂如同雕像的身影好似上了电闸,突然通电了般活了过来,那条修长的大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这回疼的像只虾米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布满额头,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耻的垃圾,你的父母好心让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让你这般用这张没用的嘴浪费食物的么?”
男人的声音僵硬而无情。
厨房门外的光影无声的打在院长叔叔的身上。
对比蜷缩在地上颤抖的中岛敦,院长叔叔的身影如同一个逆着光的巨人,高高在上的俯视卑微如同尘土的孩童。
那冷酷的面容之上,没有半点慈悲,只剩下冰窖般的寒凉,冻的中岛敦四肢发冷,冷到身体宛如要生了冻疮。
………
………
“可恶…谁要他们把我生下来了…”
中岛敦心里越想越委屈,他哭着,犹如鬼魂游荡似的走到后花园,双手撑在后花园的井口上,身体如同过电一样一遍遍颤抖。
为什么自己天天要被这么打?
明明今天是那个孩子先故意把汤水泼在他身上的。
那个孩子不仅仅是欺负了他,而且还浪费了食物啊;为什么挨揍的永远只有他一个?
真的是太可恨了。
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讨厌你们,你们生下来就不要我,还把我扔在这里,让我天天被打被骂;如果我将来变成了一个大恶棍,一定是你们的错。”
中岛敦孤独寂寞的撑着井口,忧郁的声音小的仿佛是自言自语。
那双紫金色的大眼睛黯然的盯着井口底下脏兮兮还臭烘烘的积水。
而那脏兮兮的井水上,正倒映着他那稚嫩红肿且脏兮兮的脸颊。
“我也最讨厌你了。”
中岛敦盯着积水中的自己小声说道。
“你要是在强大一点,勇敢一点,我们都不会这么惨。”
“你要是可爱一点,爸爸妈妈也不会丢下我们。”
“从出生到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
“也不存在喜欢自己的长辈。”
“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呢?”
院长叔叔说不要打架,中岛敦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也不还手,可是,那些小朋友欺负他欺负的更厉害了。
朋友没有交到,身体上的疼痛却交错增加。
修女姐姐说不要偷吃食物,于是中岛敦不再去偷吃。
可是一日三餐中,餐盘里的食物却一点点的变少。不仅如此,其他孩子还会时不时过来抢他的水果和点心,让本来就饥饿的他更加饥饿。
大家都是坏人。
就盯着他一个人欺负。
如果有一天他变成了大坏蛋,一定要回到这里,把他们所有的点心和水果都强光,当着他们的面一口一口吃掉,就算他们痛哭流涕的跪下来求自己,中岛敦也不会心软。
“还有院长叔叔,我变成坏蛋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院长叔叔喜欢的报纸都撕掉!然后冲进马桶里!”
中岛敦恨恨的说,声音小的同蚊子无异。
说完这句话,小孩还做贼心虚的缩起肩膀,那双紫金色的大眼睛胆怯的巡视着四周,生怕自己的坏话被当事人给听见。
花园里一片寂静无声,风轻轻的吹动着地上的植物,而植物们如同一个个萎靡不振的人类,在微风的轻抚下,于夜色中麻木的摇晃着头颅。
“呼…”
中岛敦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但是唯一肯定的是。
自己已经向大坏蛋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你看,他都学会在别人身后说别人的坏话了,甚至立志要欺负大家。
“我真是…没救了。”
中岛敦小小的身体趴在井口,低头看着井底的自己,难过又委屈的说道。
………
…………
【真理永无止境,并随着时间和时代不停变换。】
在寂静之中,风的声音里,突然有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
中岛敦小小的身体宛如被踩了不存在的尾巴一样突然僵直。
他几乎是跳起来,飞快的把头离开了井边。
………
那声音…是从井里面出来的。
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知识不仅可以通过传授得到,还可以通过自身的实践来得到,世界永无边界,知识多过千亿,您只不过是流沙之中的渺小一粒,正因为如此,才值得去探索,去想象,去追寻。】
还没有等中岛敦反应过来。
一阵阵悠扬且不分男女的声音,在几米深的井底,再次幽幽传来。
明明只不过是三四米的井,可那声音宛如从几百米的深渊之处,一遍又一遍的传达在他的耳中,如歌如诉,空灵而圣洁。
“谁…谁!!”
孩童的双手死死的扣着井口的边缘,双眼紧闭,想往下看却又不敢看,想要离开井口,偏偏腿软的如同章鱼的触.手,站都站不稳。
真的!!
真的有人在下面!
在那种脏兮兮的地方,说着很厉害却又听不懂的话。
“你…你在下面么?要不要我叫人帮你上来?”中岛敦小心翼翼的说,声音颤抖。
【您,还记得么?】
下面的声音自顾自的说话。
【您承诺过我一场旅行。】
【一场史无前例的旅行。】
“你…你是谁啊?我不记得我答应过任何人?”
中岛敦宛如被声音蛊惑慢慢的张开了双眼,看向井底。
…
井底没有任何人。
黑漆漆的,臭臭的。
有的,只不过是他那常常顾影自怜的面孔,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掀起一阵阵波纹。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孤独,却在那一瞬间将中岛敦整个人填充到满。
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小小的身体里七情六欲都不见了。
唯独剩下了铺天盖地的孤独,几乎让他窒息。
“你…到底是什么?”
中岛敦害怕的不得了。
他又期待,又恐惧,矛盾的心情如同阵阵鼓声在胸膛震动。
【您忠诚的朋友。】
【书。】
中岛敦的双眼猛然睁大。
“忠诚的…朋友?”
………
失重感来的突然而又激烈!
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中岛敦的头发一疼,如同有人耗着他头发把他腾空拎起,双脚直接就悬浮在那口黑井的上方。
井口如同怪物的嘴巴,虎视眈眈的盯着中岛敦幼小的身体。
“哇哇哇啊啊啊!!”
腾空和疼痛让中岛敦嚎啕大哭。
中岛敦要被吓尿了!
他一定是被蛊惑了!
夜晚,井底,看不见的人。
这不就是妖怪嘛?!
他居然跟妖怪聊起天来了!
“院长叔叔!!救命啊!!我要被妖怪杀掉了!!啊啊啊——!”
中岛敦话音未落,身体一阵失重,小小的身躯直接掉进了漆黑的井中。
一声凄厉稚嫩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色,余音不散。
………
“!!!”
院长就睡在一楼,中岛敦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直接将他从梦中吓醒,一身冷汗的坐起来。
男人衣服都没换,直接穿着睡衣拿起手电筒,踩着拖鞋冲出房间外,往后花园的方向大步跑去!
“吉田修女!吉田修女!”沿途中,院长急切的敲响了职工的房门。
“院长…?发生了什么?”吉田修女睡意朦胧的声音隔着房间的门板响起。
“打扰了,麻烦你快些起来,去敦的房间看看,我刚刚听见他的声音在后花园;我先去后花园看看,麻烦你去敦的房间确认一下他在不在。”
“啊…!是!”吉田修女连忙回应,门后传来了她穿衣服的琐碎声。
………
“敦?!中岛敦?!”院长提着手电筒在后花园里一边又一边的呼唤,寂静的后花园没有任何声音,就连风吹草动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快点出来,如果你明天还想吃早饭的话!”男人的声音冰冷而严厉。
他找了一圈又一圈,后花园空无一人。
那口漆黑的井传来了飒飒的风声。
“院长!!”吉田修女穿着睡裙,披着大衣,神色紧张的从楼上冲了下来。
“找到了么?”院长问道。
“其他几个孩子都在…但是中岛他…不在。”吉田修女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沉默了一下。
【院长叔叔!!救命啊!!我要被妖怪杀掉了!!啊啊啊!!!】
孩童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他的耳边。
“报警。”
院长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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