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

　　“肖筱呢？”

　　“走了，我们班今天提早了五分钟下课。”

　　作为肖筱的同桌，类似今天这样的对话，她已经数不清是这个礼拜第几回了。

　　乔乐看着正撑着窗口喘气的人。
　　脸都红了。
　　明显是一下课就跑过来堵人的。

　　她到底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你们是吵架了吗？”

　　季明珠垂眼盯着肖筱的位置看，半晌才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有问题，她怎么可能没察觉。

　　这几天肖筱都不跟她一起去吃饭，放学也不等她一起回家了。虽然回到家她们还是一起写作业，晚上也还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就是感觉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整个人趴在肖筱身上不依不饶地要个理由。
　　“今天回来的时候姥姥还问我，是不是跟你闹别扭了，还有乔乐，连她都觉得我们吵架了。”她把脸埋在枕下不满地控诉着。

　　肖筱被她压得好半天都喘不上气，没好气道：“你谈个恋爱还整天跟我腻在一块算怎么回事？”

　　季明珠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眼眶被压得有些红，她皱了皱眉，“这跟我谈恋爱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无论以后谁先谈了恋爱都不能影响我们两之间的感情，现在呢？你敢说这几天你没在故意躲着我？”

　　她顿了顿，略一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不信我？无论是谁，在我这里你永远最重要，我说的这些你都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在开玩笑是吗？”

　　“我没不信你，也没觉得你在开玩笑。”肖筱无奈地说。

　　她不知道别的好朋友之间是不是也总会有这么个别扭的时期，另一个人的出现一定会打破原本的节奏，从亲密无间到渐渐拉远距离也一定会一时不能适应。

　　就像现在的季明珠一样。
　　她之所以会反应这么大不过是因为习惯了之前十几年来的生活模式，这种情况等到她重新平衡好关系之后就会好很多。

　　“你信才怪！”季明珠气愤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谁，这几天躲我跟避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嘶！”
　　她这一口可没留余力，肖筱捂住被她咬的地方，得亏她还有点理智才没把人给踹下去：“疼死了，你是狗吗？”

　　“疼就对了。”
　　季明珠盯着一排齿印看，又低头在上面舔了舔：“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你害我多难过！你还没说为什么躲着我呢？”

　　肖筱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谈恋爱都不用去约会的吗？”

　　“怎么没有？一起吃饭，一起压马路回家不算约会吗？”季明珠一愣，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晚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起吃饭，一起压马路都算是约会，也都需要时间。”见她又要发作，肖筱打断她继续说：“我想说的是，我不会因为我们没有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就觉得我们的关系疏远了，所以你也不用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谈个恋爱都在计较时间。”

　　房间里彻底没了声响，季明珠埋进肖筱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柑橘味才觉得安心点。

　　半晌，她才闷闷地开口：“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

　　肖筱愣住。
　　心脏轻轻颤了下，被丝丝缕缕的情绪包裹，痒痒的，还有些疼。

　　她怎么会猜不到季明珠的心思。
　　小时候她刚跟着姥姥来到这的那会儿就不爱跟小区里的其他小朋友玩，永远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那时候的季明珠小朋友也不知道图什么，就跟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粘在她身边，走到哪跟到哪。

　　时间久了，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为什么已经跟其他小朋友打成一片的人非要追在她屁股后面。

　　越是这样，她才更难受。
　　从谈恋爱起，季明珠就三番五次在她面前强调不会因为其他人丢下她一个人。

　　这种种都让她不得不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季明珠才会习惯凡事都以她为重，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把陪着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就跟小时候一样，无论是跟谁玩在一起，只要她一来，季明珠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去。

　　她抬手摸了摸季明珠的头发，哭笑不得地说：“你别把我想的这么惨啊，我也有同学和朋友的，怎么会是一个人?”

　　季明珠从她身上抬起头来，一双媚眼水汪汪的，眼眶和鼻头都泛着红。

　　肖筱当即闭了嘴。
　　长大后的季明珠还是会哭，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在作秀，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上次像现在这样直接红了眼的样子还是文理分科的时候。

　　“你别躲着我就行。”季明珠把眼泪蹭在她身上。

　　“不躲。”
　　怕她难过，她又放软嗓音说：“我保证，就算是你没陪在我身边我也不一个人待着，行不行？”

　　季明珠不再吭声了，只是一个劲地用小虎牙去磨刚刚咬过的地方，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还是肖筱。

　　两个人就这么交叠着躺着，直到消息提示音响了一遍一遍，是程宇哲约她明天出去玩。

　　“你明天下午还要去画室吗？”季明珠小声地问，还是带着点鼻音。

　　肖筱点了点头：“再去两次就结课了。”

　　“哦。”
　　像是为了让她安心，季明珠特意当着她的面回的消息——
　　【有空，明天见。】

　　高三部星期六上午还要上课。
　　下课后，季明珠远远地就看见程宇哲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体育生，有男有女，都挺面熟的。

　　程宇哲上前几步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没有提东西的左手伸手牵住她：“饿了吗？定好的饭店不在这边，不过骑车过去十五分钟就够了。”

　　季明珠抬眼看他。
　　程宇哲长相阳光帅气，虽然是体育生却意外的白。今天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遮掩了一些少年人的肆意张扬，倒是露出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的确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季明珠回握住他的手：“没事儿，不着急。”

　　前面的几个人吹起了口哨，嬉皮笑脸地喊大嫂。

　　“这是请我们吃饭吗？这分明就是拉哥几个出来吃狗粮的！”

　　“可不，饭还没吃上就快要撑死了。”

　　季明珠也不扭捏，笑着跟他们说：“怕撑死待会儿就少吃点。”

　　“哦吼！这就开始替男朋友省钱了！”
　　“嫂子，你不用替他省，他爸给的零花钱多到花不完，对吧程哥？”

　　揽在腰上的那条手臂又细又白，程宇哲看了眼旁边几个兄弟艳羡暧昧的眼神，他嘴角的笑意克制不住地上扬。

　　高中生谈个恋爱都特有面儿，尤其是他的女朋友在学校里还是出了名的漂亮。

　　程宇哲：“到底走不走啊，你们撑着了明珠还饿着呢。”

　　“是是是，饿谁都不能饿着你媳妇儿！”
　　“哈哈哈！”

　　自行车突然刹车。
　　由于惯性季明珠一下撞到了程宇哲的后背上，她抬手捂鼻子，又因为一股陌生的气味停住。

　　“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了吗？”
　　程宇哲瞪了一眼还在嘻嘻哈哈的几个人，回头连声道歉。

　　感觉到后背上的人又向他贴近了几分，他僵硬地直了直腰板，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咳咳……明珠，怎么了？”

　　“你换香水了？”
　　“啊？”他如梦初醒：“哦！对，换了。”

　　白欣在他们旁边停下，笑着接话：“以前是柑橘味，他今天用的是薄荷。”

　　季明珠看向她。

　　白欣跟别的体育生不太一样。
　　她长相偏柔，个子也娇小，无端让人产生保护欲，要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练体育。

　　白欣跟她对视上，下一秒便不自然地挪开了眼睛。季明珠漂亮得扎眼，眉眼带笑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自行惭秽。

　　季明珠倒是觉得她挺可爱的，大大方方地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是突然想到了第一次遇到程宇哲的情景。
　　那天上体育课她因为低血糖晕倒，连他的样貌都没看清。在意识模糊前只觉得被周身的柑橘味包裹住了，那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无形中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见她不说话，程宇哲不太自然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用了。”

　　季明珠回神：“你自己喜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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