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

　　中午发生的事儿下午就传开了，以至于下了第一节课程宇哲来高三(1)班找季明珠的时候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看。

　　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季明珠因为不舒服请假没去，她趴在桌上，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避开程宇哲伸过来碰她的手，她轻声说：“出去说。”

　　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她转身看着程宇哲，问：“有事？”

　　程宇哲被问得一愣，心也跟着往下沉：“明珠，中午我说错话了。”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奶茶插好吸管，递到她唇边：“我错了，原谅我行不行？”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奶茶，冰得肚子疼，乱成浆糊的脑子却突然清醒了，她看向程宇哲，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高三(1)班门口。
　　见肖筱站在外面，苏萌萌连忙跑出去，私心下，那句明珠被程宇哲叫出去了到了嘴边变成了含糊的一句：“明珠现在不在教室里。”

　　肖筱点了点头：“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放到她桌子上。”

　　“好的。”
　　苏萌萌低头看了一眼，是学校门口的炒栗子和一个白色的保温杯。

　　上课铃声响了，闹腾腾的校园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从各个班级传出来高低错落的那句老师好。

　　肖筱加快下楼的脚步，却突然听见楼梯拐角处传出些细碎的声响。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程宇哲，而他怀里的那个女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停住脚步，肖筱定定地看着那处，有片刻的失神。

　　季明珠谈恋爱了，她会和喜欢的人牵手、拥抱、亲吻，就像现在这样在四下无人的校园一角肆无忌惮地拥抱。

　　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肖筱轻声退回墙后面，靠墙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才离开。

　　迎面就碰上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教导主任——

　　“肖筱？都上课了怎么还在这儿？”
　　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叫李安，是一个四十多岁看着却很年轻的女人，她走过来还没等到回答就又问道：“这次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肖筱侧目看了眼楼梯口那个方向，突然说：“李主任，关于这次的比赛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李安愣了一下，很快又笑着说：“好啊，我们去办公室聊。”

　　楼梯拐角处，程宇哲不顾季明珠的挣扎抱住她，语气无奈：“明珠，别说那些气话，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程宇哲说了那么多，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

　　季明珠闭了闭眼：“你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不是吗？”

　　程宇哲脸色微变，抱着她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

　　季明珠从他怀里退出来：“我要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气话，更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别说！”程宇哲打断她：“至少现在别说，这个礼拜星期六是我的生日，有什么等过完生日我们再聊，可以吗？”

　　季明珠抬眼看着他：“程宇哲，时间并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然后便没再说别的，算是默许了他的话。
　　***
　　放学回到家，季凛正在房间里补觉，几个精致的礼盒被他放在了客厅餐桌上，有给家人带的礼物，还有季明珠特意让他带回来的那款巧克力。

　　季明珠抱着那盒巧黑色克力跑进房间。

　　将书包往床上一甩，她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一身休闲的短袖短裤，她站在半身镜前，皱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的脸颊还是很肿，嘴角还破了个小口，是被宋佳过长的指甲给划伤的。

　　“操！”
　　都破相了。
　　她就不该手下留情。
　　一想到那些个傻逼玩意儿就心烦，季明珠啧了一声，敷衍地往自己脸上浇了点冷水。

　　去隔壁找肖筱的时候她还没回来，怕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把肖姥姥给吓着，季明珠趁她老人家不注意快速溜进了肖筱房间里。

　　没心情写作业，她干脆踢了拖鞋趴在床上玩手机。

　　许悦：【明珠，看学校论坛。】
　　她在许悦的催促下打开论坛，第一页最新的一个帖子把中午食堂发生的事儿录了屏，仗着匿名的优势，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叽叽喳喳的乱成一团。

　　【卧槽！这不是咱们学校的新晋校花吗？真挺辣的。】

　　【长得漂亮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人不可貌相啊。】

　　【没个学生样，这样的人配当校花？果然漂亮就是资本。】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季明珠和宋佳认识？她们是有过节吗？】

　　【就很突然，新生表示有被吓到。】

　　【宋佳跟肖筱一个班的吧？我想，也许可能大概……我悟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都是血泪史!】

　　【楼上真相了，当年年少无知在背地里说了几句肖筱的坏话，被季明珠堵在厕所骂得狗血淋头。/[强颜欢笑]】

　　【就我注意到季明珠看程宇哲那个眼神了吗？感觉他们要凉。】

　　……

　　许悦：【艹！气死老娘了，(1)班一起上，看我们不骂死他们那些键盘侠！】

　　季明珠被她逗笑了：【你们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打人？】

　　许悦理所当然：【肯定是她惹你了呗，而且你也被打了好吗，他们选择性失明这套倒是玩得挺溜的！等会儿我换个号继续骂。】

　　被朋友毫无保留的信任，季明珠一天的坏心情都消散了不少，她打字道：【有这个时间不如陪我打几把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又跑去论坛那边了，许悦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在吗？我去拉人了。】

　　季明珠已经睡着了。
　　午休也没睡着，加上一天的精神都不怎么好，她早就犯困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左边脸颊上清清凉凉的，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季明珠朦胧着眼睛看坐在床旁的人：“筱筱，你回来啦。”

　　肖筱打开床头灯，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去看脸上的伤：“疼吗？”

　　其实脸上凉凉的舒服了很多，季明珠眼珠子转了一圈，谎话张口就来：“疼啊，疼死了。”

　　见肖筱皱眉，她又把脸凑上去，笑嘻嘻地说：“亲一下，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肖筱没吭声，季明珠就自己凑上去蹭了一下，后知后觉她把自己脸上的药都蹭在人家唇上了，她下意识舔了舔：“苦的。”

　　呼吸一顿，肖筱迅速往后仰，站了起来：“起来吃饭吧。”

　　“筱筱！”
　　季明珠叫住她，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献宝一样递了过来：“巧克力，我让我二哥带回来的。”

　　肖筱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你分给你同学吧。”

　　季明珠捧着礼盒的手僵住，她很想任性地说我就是想给你，最后却只能克制地问：“你牙怎么了？不舒服吗？”

　　肖筱敛下眸子，不去看她的眼睛：“牙疼，要戒糖了。”

　　“什么时候的事，很严重吗？”季明珠放下巧克力，凑近道：“我看看，要不明天放学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不严重。”

　　房间里彻底静下来。

　　“你最近好像又开始躲我了。”
　　季明珠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意外的平静，死死攥在一起的手却将她的不安和难过全都暴露了出来。
　　真没出息啊，她想。

　　肖筱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只是觉得我确实应该多去交交朋友了。”

　　季明珠神经一紧，在混乱中努力找寻躲着她和多交朋友之间的必然联系。

　　喉咙艰难地滚了滚，季明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觉得我耽误你交朋友了？”

　　季明珠的逻辑推理能力太具备杀伤力了，伤人又伤己。

　　肖筱愣住，心尖的疼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看着季明珠那双眼睛彻底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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