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相顾

　　地处A市繁华地段的别墅群里，殷氏财阀的小少爷正坐在一幢独立的别墅客厅柔软的沙发上，与这幢别墅的小主人大眼瞪小眼。
　　看着对面那个大自己几岁，好奇地打量着他的男孩，这让殷氏小少爷殷琛突然有些局促感。
　　好在那道视线及时收了回去，见他将了收回去，殷氏小少爷莫名送了口气。
　　只见那男孩从容地自沙发上起身，缓步向殷氏小少爷走了过来，然后在恰到好处的位置站定。
　　男孩温和有礼地笑了笑，抬起手伸到他面前，“你好，我叫季时钦，欢迎你来我家。”
　　殷小少爷被男孩的笑容晃了眼，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伸手握上了那只伸到眼前的手，疏离又有礼的回以一笑，全然不见方才的局促。
　　“你好，我叫殷琛，怕是要叨扰你家一段时间了。”
　　季时钦没有因为殷琛的疏离而感到不适，抽回了相握的手，然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怎么会？你能来我还挺开心的，在这你就当是在自己家好了，有什么事你也不用跟我客气，直说就好。”
　　殷琛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好，那这段时间便打扰了，季少爷。”
　　“嗯哼，我似乎比你大一些，不如你叫我哥哥怎么样？”说这话时，季时钦的脸上多了分顽劣。
　　“……”殷琛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此时殷小少爷稚嫩的小脸上表情有些严肃，他在纠结，他并不排斥，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季时钦看着殷琛那张小脸上满是严肃，皱起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像个小老头？
　　季时钦眉梢微扬，耐心地等了会，见殷琛还是一副满脸纠结的小样儿，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伸手在殷琛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算了，不叫就不叫吧，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叫了再说，好吗？”
　　殷琛感受着头上那轻柔的力道，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谢谢。”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化着淡妆却并不显得朴素的女人从厨房探出了头，对客厅里的两人叫唤道:“时钦，快开饭了，带小琛去洗手然后过来坐好。”
　　“好，马上过来。”季时钦偏头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在阳光的沐浴下，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
　　“走吧，我带你去洗手，动作得快，不然季阿姨是会生气的。”季时钦说这话时，脸上多了分顽劣，连着那淡如琉璃的眼眸也多了分狡黠。
　　殷琛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淡淡地应了一声，站起身跟着季时钦去洗手……
　　晚上的时候，殷琛紧紧地抓着被角，时不时悄悄看一眼睡在一旁的男孩。
　　男孩已经睡着了，呼吸声轻轻浅浅的，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小幅度的颤动。
　　男孩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比清醒时更加温和柔软，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想要靠近。
　　殷琛犹豫了许久，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揪住了男孩垂在床上的衣角，确认紧紧抓住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进了梦香。
　　为了方便，殷琛也转学去了季时钦那个学校，两人一起出门坐车去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不管去哪里，季时钦后面都会跟着一个“小尾巴”殷琛。
　　这一跟，便跟了十几年。
　　两人从当年的小屁孩变成了身材欣长、相貌俊朗的翩翩少年郎，两人学习成绩优异，常年占据榜首和榜二的位置，在其他方面两人也不分伯仲，只是……
　　季时钦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了至少半个头的青年，向来温和的脸色有些发黑，明明两人吃的都差不多，平日里的晨练、夜跑一样都没有落下，所以，“为什么你会比我高半个头？”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季时钦的语气陡然加重。
　　“嗯？哥哥介意吗？那我弯下腰？”殷琛已经长开的五官让他看起来丰神俊朗的，那狭长的眼尾微扬，殷红的薄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殷琛好心情地弯下了腰，视线与季时钦齐平，深邃的眸中尽是讨好。
　　季时钦眼神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把将殷琛推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嗯？”殷琛眨巴了两下眼，转过身跟上了季时钦的脚步，讲书包随意搭在背后，笑嘻嘻地跟在季时钦身边。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是殷琛在说，季时钦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淡色琉璃潋滟，柔和又耀眼。
　　校道上过路的学生顿住了脚步，目光随着他们而移动，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什么，然后人群便炸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热哄哄的有些扰人。
　　那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边的人听见，她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殷学长和季学长很般配啊？”
　　而这句话也恰好被路过的两人听个正着，季时钦反应不大，只是眉梢微扬，脸上依然是那淡淡的笑意。
　　殷琛却是愉悦地笑出了声，对身旁的季时钦打趣道:“哥哥，听见了吗？她说我们很般配呢～”
　　“嗯，回家吧。”季时钦习惯性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殷琛垂在身侧的手，柔和俊秀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季时钦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很温和、悦耳，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殷琛勾了勾嘴角，握紧了两人相牵的手，步伐轻快地跟在季时钦身边，“好。”
　　两人不知道这一举动让围观的众人有了多大的反应，惊叫声连绵起伏。
　　……
　　快高中毕业时，他们二人同时收到一份通知，说是举荐他们两人去参加出国交流学习，去国外深造。
　　季时钦和殷琛二人的成绩是不容置疑的，仅有的两个举荐名额落在他们身上并不意外，只是……
　　“我就不去了。”季时钦一如既往地淡笑着，神色间却无半点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殷琛有些意外，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哪怕后来他被接回了自己家，却还是会早早去季时钦家等着，等着和季时钦一起上学、回家，偶尔他也会直接在那住一晚。
　　他早已习惯了跟在季时钦身边，对于季时钦放弃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殷琛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你去就好了，我觉得国内也挺好的，而且我高中毕业后就要去美院报道了，答应了人家院长的事，我怎么好不去？”季时钦好笑地揉了揉殷琛的头发，柔声哄道:“乖啊，小琛。”
　　殷琛知道，季时钦没有说谎，自小季时钦便在美术方面极有天赋，早在几年前他的名声便已传遍了艺术界，全国最好的美院院长还特意来邀请过他，只不过季时钦当时以年龄太小为由婉拒了，但他和院长约定，等他高中毕业了就会去美院报道。
　　见季时钦这么说了，殷琛也只好作罢，他摊开手，语气还颇有些无奈，“好吧，那哥哥可要等我回来。”
　　“嗯，会的。”
　　对于季时钦放弃这个交流学习的机会，校方还为此感到很遗憾，他们也曾多次劝说，但无一例外都被婉拒了，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校方感到欣慰的同时也还是有些遗憾。
　　最好另一个名额给了另一个常年位居前三的学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他们高中毕业了。
　　殷琛也要准备出国了。
　　而此时，殷琛正坐在季时钦的床上，目光专注地看着站在落地窗前和院长通话交流的人。
　　季时钦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笑着，哪怕小看到大，殷琛也不觉得腻，反而感觉怎么也看不够，他甚至想就这么看一辈子。
　　殷琛想的正出神时，这边季时钦已经挂了电话向他走了过来。
　　季时钦已经走到跟前了殷琛才回过神来，一抬头看见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殷琛被吓得一时没撑住向后仰倒了过去。
　　“怎么了？”季时钦有些好笑地看着表情还在发懵的殷琛。
　　殷琛茫然地眨了眨眼，仰头看向床边站着的季时钦，“……哥哥？”
　　“我在，不起来吗？小琛。”季时钦边说边俯下身靠近殷琛，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上的时候，季时钦停住了。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贴在殷琛耳边说的，说到后面还恶劣地呼了口热气。
　　季时钦满意地看见殷琛迅速红了耳根，在殷琛反应过来之前，季时钦撑起身翻到了一旁坐下，伸手在殷琛眼前晃了晃，笑道:“小琛，还不起来啊？”
　　殷琛有些窘迫地摸了摸泛红的耳垂，一手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季时钦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将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抓在手里把玩，殷琛偏头看向季时钦，淡色琉璃的眸中顽劣之意分明，勾起的薄唇显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殷琛有些无奈，看着季时钦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哥哥～”
　　季时钦轻轻咳了一声，收敛了笑意，“不闹了，出国的事你安排好了吗？”
　　“嗯，明天走。”殷琛低头把玩着季时钦的手，声音有些闷。
　　“……那明天我去送你。”
　　“明天，”殷琛猛然抬头，见季时钦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淡笑的样子，殷琛敛了眼睑，头微垂着，“哥哥可不要忘了。”
　　“不会的。”季时钦握了握殷琛的手，似是安抚，又似是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嗯。”殷琛斜了斜身体，将头靠在了季时钦肩上。
　　我信你。
　　殷琛回握住季时钦的手，深邃的眼眸微阖。
　　“哥哥，我睡会。”殷琛的声音很低，近乎低喃。
　　“睡吧。”季时钦轻轻应道，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一下一下的拍哄着殷琛。
　　室内很快安静了下来，只能依稀听到轻浅绵长的呼吸声。
　　……
　　快要登机了……
　　哥哥，你在哪呢？
　　殷琛在机场的侯机大厅内坐着，旁边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很简单的行李。
　　他时不时抬起手看手表，看着行色匆匆过路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管他看的有多仔细，也没有在人群中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一直黑屏沉寂着。
　　侯机大厅内来往的人很多，独自坐在排椅上的殷琛却显得形单影只。
　　殷琛的容貌无疑是俊朗帅气的，从他进入这里开始便吸引了大厅内众人的目光，有不少人想上前去搭讪，可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因为殷琛周身的气压很低，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时不时看表，又仔细地看着来往的人群，不难看出他是在等人。
　　但是，他等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机场工作人员好听的声音在侯机大厅内响起，一遍又一遍。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Z国的XX3184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17号登机口上飞机……”
　　然后是其他语言的播报声，广播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厅内。
　　侯机大厅内乘坐这班航机的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殷琛却仍然坐着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侯机大厅内的播报声再次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Z国的XX3184次航班即将起飞，请还没登机的旅客尽快前往17号登机口检票上飞机……”
　　殷琛拿起手机发开解锁，屏幕上弹出几条未读消息，殷琛有些忐忑地划出消息页面，有家人的、好友的、校方的……唯独没有季时钦的。
　　哥哥……
　　殷琛死死盯着屏幕，看着手机一点点暗淡下去，直到黑屏，深邃的眼眸随着屏幕的黑屏失去了光亮，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从排椅上起身，牵着一旁的行李箱决绝的离开了侯机大厅。
　　那背影，有些孤单，有些落寞。
　　直到坐在飞机头等舱的软椅上，在将手机关机之前，没有再收到任何新消息。
　　殷琛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头，有些疲惫地阖上了双眸。
　　哥哥，你失约了。
　　“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本次航班，飞机准备起飞了，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讲您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关机或者打开飞行模式……”
　　……
　　殷琛不知道的是，季时钦其实来了，只是他没能来到机场，在来机场的路上出了意外。
　　一片血色中，季时钦在昏迷的前一刻，他正准备发消息给殷琛，想告诉他自己有事去不了了，但是事与愿违。
　　那条消息已经编辑好了，却最终也没有发出去。
　　小琛，对不起……
　　哥哥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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