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哥谭今天没有什么新闻

　　“长日尽处，
　　我站在你面前，
　　你将看到我的疤痕，
　　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欧蒂丽娅就着夕阳的光线轻声读着《飞鸟集》，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杰森，经过她整整一周还算不懈的努力，杰森已经做到能够无视她的靠近了。

　　她翻开下一面。夕阳撒进她的房间，给她的书桌、榻榻米染上了太阳的颜色，空气中有一种颗粒般的胶质感，让金红色的温暖光芒划出一道道刀割似的分裂空间，熏风从窗间吹拂犹如宏大的慢板，远方的漫漫黄沙中蜿蜒一道腰带般狭长碧绿的幼发拉底河。

　　“那些把灯背在他们的背上的人，把他们的影子投到他们前面去。”

　　杰森的影子落在铺了榻榻米的地上，他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沉坐在椅子上仿佛被镀了金的雕像。

　　欧蒂丽娅眨眨眼，把突如其来的忧伤赶出心间。他曾经过着多么热情洋溢、并肩作战的生活？可怕的命运将之夺走，将黑暗还给了曾见过太阳的少年，可惜他所遭遇的厄运从来不是问题的病因，而仅仅是它的一个小小症状。

　　她突然把书一撂：“不读了，你根本就不在听，对不对。不喜欢泰戈尔？那勃朗特姐妹呢？阿尔贝？简·奥斯汀？”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你不能指望一个精神状况混乱的人答复你些什么，但她又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在房间时这种长时间的沉默，一个人的孤独是恬默而宁静的，一旦这种孤独扩散到两个人身上，便立刻成了令人不适的焦灼。

　　“我刚刚在想，你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她用了一个隐晦的词语来代指他惊心动魄的死而复生，“蝙蝠侠，哥谭，你的养兄理查德·格雷森，哦，那个神奇小子，雷霄说他后来当上了布鲁德海文的夜翼，还有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不过看你这样子，就算想起来也是无济于事，我猜想你连自己是谁都还不知道，即便这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要告诉你一遍你的名字。”她看见他又颤抖了一下，仿佛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食指无意识的抽搐。

　　“如果你永远都无法复原，我想，你恐怕得一直待在刺客联盟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停顿了一下，放低了音调，“这里并不适合你……你会在这里混的很好，可你本不该到这来的，你属于哥谭，这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身上有和布鲁斯·韦恩一模一样的气质，那里才是你的天空。”

　　“况且达米安也不喜欢你，在这里你是个外来者，只是顺便说一句，达米安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招惹他了或者因为他讨厌你霸占着我，相信我，他可能只是看不惯你在这里呼吸罢了，在这种意义上他也很讨厌我。在刺客联盟被他讨厌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干什么都不会被骂的。”

　　“所以，我们还是祈祷你能赶紧复原吧。”

　　深夜。
　　欧蒂丽娅又被来自自己床上的奇怪声音吵醒了，自从接手杰森·陶德以来，她的睡眠质量可谓是直线下降，甚至已经感觉自己提前进入了带孩子时期。万一今后身高没有达到她想要的高度，她会掘地三尺把他给埋进地里去的。她疲倦地坐起来，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杰森紧紧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挠着自己的脸颊，将他的皮肤挠的一片通红，口中模糊地说着什么语意不明的破碎的词语，似乎深陷噩梦。

　　“脸还是很疼，对不对。”欧蒂丽娅低声对他说，他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眼眶中盈满了泪水，“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拉着杰森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沿着清凉的晚风指引着的方向，奔跑在干涸的河道旁，最终找到一处奔涌的小瀑布，银白色的水沫在月光下飞溅，远处粼粼的波光一直延伸到漫漫的幼发拉底河。

　　欧蒂终于开心起来，“我好久没来这里了！”她边说边把自己的外套和鞋袜脱下来，只留下白色的背心和热裤，稍稍用力便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我爱……！”她的声音淹没在水流的轰鸣声间，手臂张开如矫健的猎鹰，像跳水运动员一般一头扎进了河里，然后猛地从水下冒出头来，短短的黑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大笑着对呆站在上面的杰森挥手，“下来！杰森！来试试！”她一开始有些担心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的肢体语言很好地感染了他，他笨拙地弯了一下膝盖，做出想要跳跃的姿势，在最后关头又缩了回去，有些无措地看着在水中上下浮动的欧蒂丽娅。

　　“哎，别怕，我会接住你的。”她乐呵呵地冲他喊，虽然心里知道自己肯定接不住这大块头，他说不定会把她砸到河床上去，她腹诽。

　　于是杰森跳了下来。

　　他的姿势是无意识的，带有一点戏剧性的又极富有美感，仿佛他天生就学会如何在高处飞翔，并且已经这么做了成千上万次似的，她猛然在那种极其自然的姿势间看出他曾经的荣耀与喜悦，无关乎任何人的阴影，仅仅是属于他自己的。

　　“飞翔的杰森·陶德！”她回忆起曾经看到的第一任罗宾的起源，那种同样的戏剧性的姿势，于是灵机一动，为他欢呼，“万岁（Hurray）！”

　　她游过去把杰森拉起来，“起来，你这个懒蛋，别淹死了。”他的双眼亮亮地看着这条奔涌的大河，看上去像是要笑，可他的嘴角依然平平的，没有弧度，清凉的河水似乎暂时地涤去了他身体的痛苦，看得出来他在此刻非常放松。

　　他们回到岸上去，北半球初夏的热度没能染上中东的沙漠，晚上的风吹在一身湿淋淋的两人身上，遍体生寒。欧蒂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杰森身上，转头去生火。

　　星辰在这里璀璨得过于嚣张了，满天的繁星组成无数的星座，瑰丽浓烈的郁紫色天际下，小小的一堆篝火旁边躺着两个呆呆望着天空的人。欧蒂丽娅感受到了掌心下凹凸不平的岩面，一种罕有的幸福感充溢着她的心田，那是自从她六岁被带到刺客联盟，到如今八年过去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心灵与这广阔的世界是相连并且从未分割的，在这股舒缓的微风中，一种梦幻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愉悦几乎让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细叶含羞草丛中的女孩儿。她看向身旁躺着的大男孩，从他平静柔和的表情中推测他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情绪。

　　“这个地方，是我偶然发现的。几乎没有人来过这里，我想我是第一个，达米安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她用一种你平时不会经常听到的那种做梦一般的轻缓语调自言自语，带有那种令人不自觉微笑起来的温情，仿佛她的心在跃跃欲试地朝你敞开，却又将它羞涩地藏在这些话语里了，“看这些星星……他们全都是属于我的，或许也有你的一份，但我的更多。等到我终于过完这漫长无聊的一生之后，我就要睡在这里，永远和我的星星们在一块儿。”

　　两个不合群的孩子肩并肩躺在一块，一个是十七岁的少年英雄，一个是十四岁的年轻刺客，各自天赋秉异地拥有并不美好的过往，各自努力地生活在这个并不温柔的世界，当世界以痛吻之，他们大声地报之以歌。

　　欧蒂丽娅曾经是个相当沉默寡言的孩子，这么多年在刺客联盟经历过的痛苦和挣扎，在外奔波见过的罪恶和黑暗，在成长过程中被她全数埋进了心底那条静静流淌的、黑糊糊散发出机油和化学药剂味道的泰晤士河中，塞进去，挡起来，皆大欢喜。生活很操|蛋——她早就知道了，她的生活和别的孩子相比，可能多了一点血和很多很多的孤独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她没法改变它，又有谁能和生活打上一架呢？

　　可杰森·陶德不一样。她想。杰森·陶德原本应该有很好的生活，他有布鲁斯·韦恩和阿尔弗雷德作为他的家人，他行侠仗义，是哥谭的天空中陪伴在蝙蝠身边的知更鸟，他如今却没有巢了。
　　但欧蒂丽娅很乐意帮他搭一个暂时的巢，用自己捡回来的一星半点的善意，让他养好自己的翅膀，在明天或是哪一天，总之是天气好，然后让红胸脯的小鸟张开自己浑身的羽毛，管他是要飞到哪里，飞到天堂或是地狱，飞的快不快乐，会不会受伤——他得飞起来，就这样。

　　“听见没？”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种低柔的询问意味，但她认为这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生活还有很长呢，事情会慢慢变好的，对不对？”

　　如果我站在你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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