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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淡,天气是出乎意料的晴好。此时天还未全亮,走在干净的街道上,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脚步声叩响地板的声音。很轻的,一下一下。
彼时的游水还穿着小学的制服,背着的书包上有个很亮眼的吊坠。因赶着去报到,脚步显得几分急促。如玉的小手被身旁高挑略瘦的人影牵起。太阳从东方升起,楼房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那人的面孔。但是游水似乎感觉到那个人在微笑,于是他也报以灿烂的笑颜,全是天真可爱的模样。他们渐渐走出阴影,耀眼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游水看到了他的笑容,那样明澈的眼眸,那样温柔的嘴角,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一段白光咬住他如象牙般反复打磨的高挺鼻梁。那是游水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美好记忆,因为这是那个少年的微笑。
想到这里,游水突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忘记呢?牵起他的手,带他上学的人是顾孝维啊。
太阳在一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
怎么可能忘记呢?彼时的游水只有十岁,是四年级三班乖巧得令人怜惜的孩子。而大他四岁的顾孝维是同一学园初中部的学生。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他们经常一起上学和回家。游水的父母对于相貌俊俏,成绩优异的顾孝维赞赏有加,让他带着这个小弟弟自然十分喜爱。游水的体质较虚,发色因营养不良而偏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透出点忧寂的味道。顾孝维刚认识游水时,他不怎么说话,神情也很淡然,超脱了一般小孩子的常态。可顾孝维对他愈加疼爱,日积月累,两人彼此熟稔,游水也将顾孝维当成哥哥,放心依赖。
那时,小学的制服是浅蓝色的可爱童装,而初中时深黑色的修长制服。顾孝维对于暮春时节稍热的气候总感到很不悦,他用一只手牵着游水,另一只手解开制服的扣子直至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游水看着他的手,修长而迷人。这是他拉大提琴、弹钢琴、打网球的手,使他做功课、写书法的手,这是为他增加一个又一个完美的手……这是顾孝维的手……是游水喜欢的人的手……
顾孝维总是笑着对游水说:游水真是太可爱了。然后用右手揉一揉游水亚麻色的柔顺头发,左手紧握住游水白皙而纤细的手指。他对游水说:“你的手还是小了点,但是手指很漂亮,很适合学钢琴呢。”此时的游水总是温顺地低下头,任刘海漫过眼眸,心藏不住的喜悦。阳光晕乎乎地照下来,透过树叶,变成映在地面的斑斓光斑。差一点就以为时间静止。
那么时间为何不就此静止呢?
游水终究不再是乖巧可爱的孩子,而顾孝维也不再是笑容明朗的少年了。曾经的浅蓝色制服变成了深黑色,从前矮小的个子也一下拔高修长起来,仿佛时空错乱,游水成为了当年顾孝维一般眉目清秀的十四岁少年。游水成了倍受欢迎的男孩,出色的大提琴演奏技巧,潇洒的网球挥拍和优异于常人的学业成绩……当游水越来越被人所关注的时候,顾孝维却渐渐安静下来。十八岁的顾孝维已经进入了最紧张的高三。可两人并未因此减少联系,尽管顾孝维每天很早就要到校,很晚才放学,可游水都会和他一起,只为一段手牵手的路程,只为断不了的等待与喜欢……
高三下学期,顾孝维的成绩似乎有所下降,平时遥遥领先的顾孝维在最近一次月考中居然排到了五十名以外。游水也听说了,这对于自小骄傲过人的顾孝维来说应该是奇耻大辱。游水很担心,但不久之后他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顾孝维成绩下降是因为谈恋爱!?游水不可能相信也不应该相信,可他相信了。那个女孩他知道,顾孝维曾介绍过她:明眸皓齿,文静端庄。自从进入高三后,顾孝维就很少笑,就算和游水在一起也是如此,可是那天他看到了那个女孩后,他便笑了,笑得很灿烂,一如游水十岁时见过的笑容。只是这一次,这个笑容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另一个女孩。
天似乎在那天起变得支离破碎了,也是在那一天起游水第一次没有与顾孝维一起回家,一路牵手……
——以后你和我一起走吧,我牵着你。
——游水真是太可爱了,我们能永远这样吧。
——游水只要和我走就好了。
……
“这些话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做出了承诺的你又要抛弃掉承诺?为什么当我坚定了我的心意你就要放开我的手?顾孝维,我以为我能永远牵你的手……”游水坐在吧台上,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他逃掉了一天的课,随便跑进一个酒吧。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他第一次进酒吧。酒很涩,但他的味蕾早已失效,分不清到底是酒还是泪。天色渐黑,酒吧的人越来越多,游水不理睬搭讪的人,也不顾激烈的舞曲,只是不停的灌酒。酒吧晦暗的灯光下,游水一人机械地重复着喝酒的动作,他的酒量并不好,只因悲伤到极处,酒如愁肠,化作相思泪。
不知道时间,游水的有疼得厉害,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死去吧,他心想着,就这么死去吧。少了那个人的日子比死还难过。突然,有人一把夺过游水紧握的酒杯。凝重晦暗的空气里刮动着清新的风。游水略微抬眼,隐约看到一个高挑略瘦的人影,脸上满是担心、责备与温柔。对,温柔,使顾孝维特有的温柔,是只有游水才知晓的温柔。泪水夺眶,久而无言,不可语之的心事突破摇摆不定的时光。
想说的想问的有很多,可当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话到嘴边只成了一句话:
——你还会牵我的手吗?
“傻瓜。”顾孝维看着游水,温柔的笑了。他扔掉酒杯,将游水拥入怀中。他不想再说什么,不想呵斥他为什么来鱼龙混杂的酒吧,不想责备他为什么喝酒,不想抱怨他寻他之艰辛,不想诉说他的担心与害怕。此刻,拥住这个小孩,他全都有了答案。毕竟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毕竟这是他从小便喜欢的人啊。此刻,他只想好好品尝怀抱他的静谧,独享属于他们的时光。
——我是说永远,你会永远牵我吗?怀中的孩子显然还不放心,探出脑袋。
——当然。
酒杯的昏暗灯光下,没有人看到他们紧贴的双唇,那时长久不绝的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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