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极

　　赵芳一行人带着楠谦珩走了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便见眼前一处小院，院门口竖挂着一个匾额，上书：琉璃临风郡五龙镇玉须事务处。小院正中显然是大堂，两旁是侧房。楠谦珩只见大堂上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和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此刻端坐于堂上，那女子见赵芳等人进来，便问道：“赵执事，是什么情况？”
　　“兰大人，小的还没细问。”赵芳行礼道。
　　“既是如此，我好歹碰着了，也就问一问吧。”那位姓兰的女子开口说，然后对楠谦珩道：
　　“你是何方人氏，为何到这琉璃？可知我们为何将你传来？”
　　“在下楠谦珩，姑娘——”
　　“胡说，请呼大人！”堂下女子亦包括站立两旁的青衣都喝道。
　　“我一路游山玩水，今日才进得这琉璃境内，至于为何被你们传到这儿，却是实在不知，还请大人如实见告。”楠谦珩冷笑道。
　　堂上女子皱眉道：“想来你也是第一次进我琉璃边境吧。只要进入我琉璃边境之人，一定需过关检测，我们的人一般都会尽职尽责。所以每一个进入琉璃之境的人，我们都会大致了解。我们巡视的人发现与你一起进境的人还另有其人，今晚却发现只有你一人进驻店内。想你们进了我这琉璃，我们对每个人的生命财产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日传你来一问，是想问清与你一同前来的女子为何此时却不见，但你们一路行来却只此一条路，别无他去，莫不是路上有什么意外？那女子现在何处？还请如实见告。”
　　“原来是为这事，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带来。”楠谦珩大悟，“不错，我们二人都是结伴而行，只是我不想晚间歇宿野地，她便让我到这儿来投悦来客栈，至于她今晚在什么地方歇息我实是不知，不过她说了，明日定会到悦来客栈找我。”
　　“大人，这人的话委实不能让人相信，”赵芳道，“想与他一同而来的本是一位女子，这一路以来除这玉须小村却再无人家，若是一个女子夜间宿在野外，怎么可能安全？莫不是他将那人中途害了，自己却跑了来，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咱们琉璃却与其他国家不同，自他们一进琉璃境内，咱们自然知晓三分。”
　　楠谦珩真有点啼笑皆非了，还真是佩服这女人的假设性思维。
　　那堂上兰姓女子亦是皱眉道：“赵芳说的虽然不实，但我既然知晓了此事，便也不能当作不知。想来你一个男人竟然将一个女子就这么放在荒野之地，这一举动实是身为男子的人不该做出的，现在说不得你领着我们去查实那女子的下落，也好寻她进村来住，免得林间野兽相扰。”
　　于是楠谦珩不得已牵了自己的马儿，与兰姓女子和其他人又借着月色往回而赶。没过多久来到与莫晗分手之地，却没发现人影，楠谦珩也不由心内暗急：这婶婶不会出什么事吧？不由得望空地喊道：“婶婶……”
　　“哼，果然是个没心肝的臭男人，竟然将自己的婶婶丢在这半途，不知孝悌之人！定是这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他婶子害了不成！”赵芳怒道。
　　“赵芳，像你这般性如烈火之人，每每不知道问清事情根由就发火，我还真不放心将事情交给你做呢。”兰姓女子道，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快着人到林中寻找吧。”
　　突然一声马嘶声传来，楠谦珩听得是自己的马儿叫声，紧跟着又一声马儿嘶叫起来，大喜：“是我婶子的马儿，婶子一定在这附近。”于是大叫着，四处搜寻。
　　果然不到半刻时辰，楠谦珩便发现了那兀自睡于两树之间的人，不是莫晗还会有谁，楠谦衍苦着脸说，“婶子，我差点被你害了”。
　　“臭小子，谁让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莫晗翻坐起来道，“怎么？受不了？也跑到这野外来了？咦，你是被押着来的呢？”
　　“哼，还不都是你害的。”楠谦珩冷哼道。
　　“宫主！我可找到你了！”只见一人跑上前去抱住莫晗的大腿，激动得热泪盈眶。楠谦珩和众人一见竟然是那兰姓女子。
　　“小丫头，竟然长大了。”莫晗拉起女子道，“怎么幽幽跑到这儿来了？”
　　“宫主，走吧。”兰幽幽高兴万分，这十年来还是第一次遇着了宫主。
　　“我知道你们将琉璃管得很好，所以我也不去了。你们回吧，我还是在这野地里自在些。”莫晗道，“谦珩，你与他们回去吧，不用挂心我。”
　　楠谦珩道：“还歇什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不如就在这儿也歇一晚。”说完恨瞪一眼那赵芳。
　　“呵呵，你倒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需知无论何事切不可单凭主观来判断，有时骄枉过正便亦不是好事，事情当需要知变通。琉璃女皇的政策被人当膜拜神祗般奉行，若是过极，便适得其反了。幸好，幽幽还知道变通，也不负我一片心意。”莫晗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听得楠谦珩心里一震，连赵芳等人也略听出了话中的深意，当下不由脸红。
　　赵芳等人不放心将兰幽幽一个人在外，不想离开却被兰幽幽坚持，只得回小村上去了。
　　“婶子，这琉璃到底与其他国家有何不同？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今日若不是稍遇着一个懂事理的人，只怕侄儿我还真是有理说不清。”楠谦珩说。
　　“那倒也不会，只是琉璃人一心求好，本是十分好的，却想求得更好，操之过及了。”兰幽幽说。
　　“幽幽说得没错！我不事先告诉你，是因为若是听了我先入为主的话，不论你信是不信，都会适得其反，咱们才刚进琉璃境内，这一路以来，你自已慢慢领悟便可。”莫晗笑道，“不过，你可得当心，我们这一路，只要在琉璃境内，每过一个关卡都会有造册登记，若是你行差踏错便会有人上前询问。”从怀中又掏出两副吊床扔给幽幽和楠谦珩，他两人依样拴于树间，便休息了。
　　清晨，幽幽与楠谦珩醒来，早见莫晗已经就地生火烤了一只野鸡，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猎取的。倒是那种香味熏醒了二人。
　　“宫主，没想到你的功力如此深厚。”幽幽大为叹服，“夜间在野外，本来更深露重，我们的衣裳却无半分润湿的迹象，这定是宫主所为，为我们挡去了湿寒。”
　　“幽幽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了。”莫晗笑道，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她，然后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楠谦珩。
　　“哎，好香！这位味道可谗了我十多年了。”幽幽高兴得大叫，猛一大口的撕咬着鸡肉，哪有半分女子的矜持。
　　楠谦珩看了看手中的鸡肉，闻着倒香，半是怀疑地吃了一口，咦？果然好香。
　　“小子，任是你再高贵的人吃宫主做的东西，也会斯文扫地。”兰幽幽看着楠谦珩笑着，然后对莫晗道：“宫主为何有闲心来到琉璃？却又非要带着这么一个混小子？”
　　楠谦珩不满地看了兰幽幽一眼，若不是看在这美味上面，定会又要与她争个透彻。莫晗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瞬间平复，却被兰幽幽了然于心。听得莫晗说：“幽幽，你这种大人物为什么却要巡视这边陲小镇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宫主倒也不必担心，若是有大事发生，也不会着落在我的身上，只是例行公务，每地视查，以便是否有冤情。”兰幽幽道，“看来我这运气很好，竟然能与宫主再次有缘。”
　　“是啊，也算是我们的缘份。”莫晗点头，心内只怕这是今生与幽幽最后相处的时光了。
　　“宫主这是欲往何处？”幽幽问。
　　“一来是想在离开前再看看我生活了十多年的时空，二来呢，主要是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莫晗正色道。
　　“打家劫舍？”幽幽大笑道，“若我有值得宫主打劫的东西，自然双手奉送，哪需宫主大费周章地想办法打劫！”
　　“我说了你们都不信那也是没奈何，到时你就知道了。”莫晗也是微笑。
　　“婶婶说的都是真话，你最好令你们的人有个心理准备。”楠谦珩一本正经地道，“我家就已经被她打劫了一空。”
　　“哈哈！”
　　“哈哈！”
　　幽幽和莫晗都笑了，不过两人却笑得各不相同。
　　“宫主，这是欲往何处？”幽幽又问。
　　“我专程来打劫，怎么会放过天下最富的富婆呢，自然直奔她而去，只是这小子有些碍手碍脚，又抹不过旧友的情面，只得捎带上了。”莫晗说。
　　“我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正欲回去复职，正好可以同此机会与宫主同去，这一路也好有照应。”幽幽大喜道。
　　楠谦珩有些疑惑不解地看了看两人，听不懂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莫晗对楠谦珩说：“小珩子，我倒没什么可教你的，只希望这一路，你能多看多思，若是能虚心受教取他人之长，补已之短。这才不负你父亲一片厚望。”
　　“是。”楠谦珩应着。于是三人结伴而行。
　　这一路走来真是令楠谦珩大开眼界：以前在楠序国只道楠序国富民强他国自不能比，没想到琉璃国民丰富庶更胜楠序，虽说也占了物产丰富一利，但其治下却比楠序更是严谨。各行各业都管理得井然有序。想是琉璃是女皇在位，故允许女人从业，虽然目前女人从业的不多，可是看着那些学塾里的稚女，焉知再过十年二十年，各种行当里不会有众多女人把守？以前只道天下均是男儿的天下，男儿的疆场，没想到让这些女儿们来总管天下却也没半分逊色。早把那傲慢之心尽收。
　　这日，听得幽幽对莫晗说：“宫主，只怕这次你是躲不了的，咱们的行踪早就被呈报了上去，他们早就等着迎接宫主了呢。”
　　“还不是你二人闹的。”莫晗道。
　　“怎么会是我二人闹的呢？”幽幽与楠谦珩反驳。楠谦珩自从收了那丝傲慢鄙夷之心，人也跟着随和起来，这在莫晗眼中看得暗自点头。
　　“一是，若不是你二人，我也无需这样紧赶慢赶，要到什么地方，一日之间便可到达……”莫晗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咳嗽一声，“有幽幽在，这一路的关卡还会不知道吗？”
　　“原来是我拖累了婶婶。”楠谦珩垮了脸，但瞬间却又神采飞扬：“不过婶婶是答应过我爹爹的，你就是再不耐烦也得忍着。”
　　“知道了，小滑头。”莫晗撇嘴。
　　“我知道宫主是个不喜大排场的人，但是在琉璃国的子民都对宫主感激不尽，对宫主是崇敬有加，早就想一睹宫主的真颜。”幽幽说，“尤其是昆城的百姓，还日日念叨着宫主的恩情呢。”
　　“幽幽也变成了那种爱幕虚礼的人了。”莫晗不满道，“琉璃的子民该感激的是他们摊了个好皇上。”
　　“可是这个好皇上却是宫主给他们带来的。”幽幽说。
　　“不，幽幽。”莫晗正色道，“一切都是司空飞翎和你们这些天阙宫旧部的辛劳成果，是你们让这些百姓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也是你们用自己的心血维系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十多年来我却什么都没做还担了这些虚名，实在是愧煞我了！其实在位者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能让百生日子好过，他便是百姓心目中的好皇上。一心为百姓着想，这样的皇上才不会被他的子民背叛。”最后的两句话是特意说给楠谦珩的，凭他的聪明才智，他一定会懂的。
　　“可是昆城的百姓早已经翘首而盼，一睹宫主的容颜，若宫主一味避让，岂不让昆城百生寒了心？”幽幽道，“宫主历来是爱怜他人之人，我想宫主这点为难还是会忍的吧。”
　　“唉，幽幽，你这张嘴我恐怕是不能胜你了，好，都依你就是了。”莫晗叹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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