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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君此别意何如
洪武十五年,钦设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轶从三品,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朝日、夕月、耕耤、视牲,则服飞鱼服,佩绣春刀,侍左右。盗贼奸宄,街途沟洫,密缉而时省之。凡承制鞫狱录囚勘事,偕三法司。”
自那日单瑞卿晚归后,连续好几日都心事重重。单晓慈不敢向父亲提起月月的病情,只自己每日陪着月月,眼见着她日渐消瘦。章月清在一旁看着,也无能为力。
终于又过了几日,单晓慈一早醒来,发现床边的小白兔竟然没了生气,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单瑞卿起身,见女儿如此伤心,心疼道:“晓慈,别难过了。过几日,爹爹再给你买一只好不好?”
单晓慈哭的稀里哗啦,抬头看着单瑞卿,道:“那它还会像月月这样吗?”
单瑞卿叹了口气,用手轻拍女儿的背,道:“晓慈,你也会慢慢长大的。有些事情,你也一定会明白。不只是月月,这世上所有的人也都是逃不了这关的。”
章月清此时也走了过来,对单晓慈道:“晓慈,月月还会重生的。佛祖会保佑它的。”
单晓慈止了哭,但身体仍微微有些抽动,道:“娘,是真的吗?佛祖会让月月活过来吗?”
章月清微微一笑:“佛祖会让它在别处活的,它再活过来,就不是月月了。”
单晓慈听了母亲的话,满脸竟充满了希望,直道:“月月能活就好。”
单瑞卿穿好公服,走到门口,对章月清道:“哄孩子,我是比不上你的。我本是想说月月再也不会回来了,还好没说出口。”
章月清却道:“她还是个孩子,哪懂那么多。给她个念想,她也能高兴点。她呀,跟你一样,是个急性子,刚才一直缠着我,要我今天就带她去香积寺上香,求佛祖保佑月月。”
单瑞卿笑了笑:“香积寺也不远,你今日就带她去吧。只是你有身孕,待会叫荷音雇辆凉轿,送你们去吧。你们自己路上多注意点。”
章月清笑道:“疼孩子的父亲不少,像你这样的,可就不多见了。你放心去上朝吧,家里的事你就少担心了。”然后收起了笑容,担心道:“你那日回来后,什么也不说。这才几日,似又老了几岁。”
单瑞卿叹了口气,只道了声:“夫人别多心了。”正要出门,忽又转过身道:“这几日在外地的王爷们就要陆续进京了,你们出门小心,别冲撞了王爷们的舆架。”
乾清宫内,朱元璋正披阅奏折。御桌上,青瓷碗里装着冰镇的红瓤西瓜。朱元璋一边看着奏章,一边问一旁随侍的李升道:“老二、老三、老四今日可都到了。”
李升垂手应道:“回皇上。各位王爷今日暂且会回各自府邸,稍做打点,明日早起觐见。”
朱元璋头也未抬,仍盯着奏章道:“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让他到正阳门候着各位王爷。”
李升只应了声:“是。”便急急退了出去。
指挥使毛骧领命后,带了一百力士直奔正阳门而去。待到正阳门候了没多久,城门上的士兵便来禀报,已见亲王仪仗。毛骧刚进令人打开城门,捡了几个得力的力士出城迎接。
远远尘烟四起,毛骧心想:不知是哪位王爷,带了这么多的王府仪卫进京。
忽然飞来两骑,近身一看,健壮的棕色马背之上是王府两名佩刀千户。那两人见着毛骧,并未下马,厉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毛骧见来人态度有些傲慢,心里不免一阵恼火,想自己得御赐飞鱼服,着其佩秀春刀,是莫大的隆宠,今日却被个王府小卫如此对待。面上却依然平静,答道:“我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圣上命我在此恭候各位王爷。”
那来人听是锦衣卫指挥使,又见他红绦金牌在身,知来人非假。但仍昂首道:“秦王殿下已到,你等好生迎接。”旋即飞奔回了队伍之中。
毛骧强忍心中怒火,安静地等队伍靠近。终于亲王坐轿靠近,轿帘起,一青年男子起身欲走出来,毛骧赶紧跪下,禀道:“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奉旨恭迎秦王殿下。”
听得一声淡淡的声音道:“请起。劳烦卫使了。”
毛骧站起,这才看清秦王,他中等身形,身着银白五爪龙纹盘领袍,金簪束发,圆润的脸上隐隐有焦急之色。
秦王平静地对毛骧道:“这二人你看着办吧。”随后抬手招呼刚才打头前来的两位千户上前。他二人一近前,全然没了刚才的骄纵之气,立即跪在毛骧前,磕头请罪道:“小人无知,对卫使多有得罪,差点坏了王爷之名。还请大人您不要放在心上。”
毛骧仔细琢磨道,那两个人恐是身处关中已久,不知我锦衣卫早已今非昔比,方才如此放肆。但秦王精明,怕我因此怀恨,是已全然不提处罚,只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毛骧一脸歉意,又跪下道:“是臣眼拙,未知是王爷的护卫前来。还请王爷恕罪。”说完,复又站起,伸手要去扶刚才跪地的两人。哪知那二人不等他的手近身,自己竟站了起来,嘴角竟有一丝冷笑。
毛骧左手紧按佩刀,右手缩回,狠狠地握了个拳。沉色道:“王爷的几百护卫可在正阳门外驻扎,暂且由我等护送王爷回府。”
秦王没有答话,转身吩咐一旁的中年总领道:“邱言,带上你的一百护卫随我进城。其余留下。”随后进入轿内,轿内冷冷传来一声:“昔日离京,皇上特命这一百护卫跟随我。卫使也不必护送,本王自有安排。”
毛骧听得这一百护卫乃皇上安排,又见那邱言身后的护卫,孔武有力,劲装短打,腰插短匕。烈日下,背上竟一身冰凉,弯腰道:“臣遵旨。”
待秦王进城,毛骧接过手下递过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还未回过神来,忽然城上来报,城外飞奔来一队人马,差不多一千人。
毛骧转身,果见黑压压的人马冲了过来,吓得他赶紧高声道:“快挥旗拦住。”
来人近前,坐骑竟是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坐上之人的气度却与骏马不符。他脸型瘦削,神态有些慵懒,肤色白皙却少健康的血气之色,全身竟透着病态之气,只衣饰上的龙纹让毛骧眼睛一花,啪地跪了下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恭迎晋王殿下。”
那人不下马,盯着毛骧,带着些命令的口吻:“方才你也见本王骑马一路飞奔赶来,可要好好记住才行。”
毛骧只觉额上的冷汗又涌了出来,心里暗想,这七月烈日,三岁孩童也看的出你并没有骑马赶来,否则怎会一丝疲态未露,肤色还如此洁白。只是皇上看不到你现在的模样。然后低头道:“臣定当谨记。”
晋王缓缓又道:“身后这些护卫都是本王贴身之人,旁人我不放心。今日要带几百跟我进城。其余就由卫使你负责。”
毛骧及手下一听,均是惊讶不已,方才秦王的一百人马进城,已使街道拥堵。只是晋王开口,哪敢辩驳,忙道:“全凭王爷吩咐。”
待晋王进城,毛骧心里苦笑,今日这差事果不好办,想来皇上是了解这些王爷的秉性,这才命我前来迎接。随后又暗惊,幸亏太子有服人之德,皇上扶持,地位稳固。如若皇上心意未定,仅是这两位“阎王”,怕是就要折腾的天翻地覆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远见一队十余人的人马护着普通的三乘轿子前来,这十余人均是身形高大,着普通的蓝色交领短衣,面色沉着,行动一致,脚步稳实。毛骧是练武之人,一看来人竟是武功好手,心里暗道,这轿子里怕是坐了个富家老爷,不知得了什么宝贝,竟要这样掩人耳目,叫这十几个武功不弱之人这番打扮。不过他有这十余人保护,足够应付一般路上的抢匪了。
不料轿子后面又闪出一匹黝黑骏马,坐上之人竟是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青男子。刚才那十余人一见到他,竟是立即握拳低首,拜见主人之势。
他身形修长健壮,一身玉色镶金边窄袖盘领袍,同色垂带束发,一根水青色玉簪固发。英姿飒爽。紧握缰绳,缓马而来,飘带环绕,毛骧不禁惊道,天下这等英武之人,除了四殿下燕王,绝不会再有第二人。前年燕王就藩之时,虽已是英气勃勃。这才不过两年,竟让他已完全褪去浮贵之气,威武之气堪比圣上。况看他刚才治下严谨,似有王者风范。
毛骧忙上前跪迎道:“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恭迎燕王。”
燕王朱棣下马,伸手扶起毛骧,面上含笑道:“卫使不必多礼。卫使好眼力,竟然认得本王。”
毛骧抬头,这才发现,燕王竟是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似雕刻般精致,却不是清秀文弱之气,眉宇间坚毅从容,虽面带笑容,言辞亲切,却让人不敢正视。毛骧又低下头去,回道:“燕王就藩之日,臣曾见过王爷。敢问王爷的护卫在何处。”
朱棣道:“本王让他们在十里外自行驻扎了。不劳烦卫使费心了。他们粗野惯了,跟我进城恐对城中百姓造成不变。”
毛骧心下一阵感激,抱拳道:“燕王仁慈,臣定当如实禀报皇上。”
朱棣却正色道:“这等小事就不要告知皇上了。”
毛骧又问道:“王爷这身装扮,却是要去哪里。”
朱棣道:“皇后身体抱恙,此番进京就是为此事而来。本王需尽人子之孝,一会要去寺中为皇后祈福。只是皇妃和世子旅途劳顿,还烦请卫使待本王送他们至府上。”
毛骧连忙道:“这是臣份内之事。王爷孝心可鉴,不知王爷要去哪间寺院。”
朱棣提了一把缰绳,往前道:“香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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