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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得宫中朝四夷
朱允文放下手中的筷子,道:“这次四叔进京,是为何事?”
朱元璋道:“前段日子,哈喇兀进犯宣府,你可知?”
朱允文道:“知道。魏国公徐辉祖呈过折子,您还问过孙儿的意见。”
朱元璋道:“本来我让老三带兵赶去宣府,不料路上走到一半,他就病了,只好临时让老四赶去。这才解了宣府之急。”
朱允文沉默了一阵,道:“四皇叔在北边跟蒙古人打了十几年,确有一套方法。这次进京,皇爷爷是有封赏要给四叔。”
朱元璋道:“不错,朕命他和魏国公一同进京领赏。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这事。”他四处环视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前几天关中来报,老二病重。老三也一直病怏怏的,也只有老四身体还强健。从前宫里还有你父亲在,如今只剩下我们爷俩了。”想起过世的太子朱标,这位饱经世事沧桑的坚毅老人,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四年前,太子朱标巡视关中回京,突然患病。朱允文衣不解带,整整随侍在父亲身边三月有余。朱元璋每日下朝,必来探视问候。如此孝心,如此父子之情,足已令上苍动容,却仍未救得了朱标的性命。朱元璋白发人送黑发人,亲眼送别宽厚仁义的儿子---自己一手打造的未来明君,心痛之情可想而知。虽已事隔几年,但每每看着空旷的大殿,清冷的御花园,每一处太子待过的地方,每一件太子和他一起经历的事情,仍清晰地印在他的脑中,已是一块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时时刻刻都那么痛。
朱允文双拳紧握,拼命隐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滴下。从前,父亲就是他人生的方向,只要顺着父亲的步伐他就能做好一切。只是,命运的残酷才刚刚开始,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在他面前的人就一个个去世了,他的哥哥,奶奶,父亲。他这才发现,前方茫茫,是那样的不易。条条大路,何处才是他应该走的方向。
朱元璋道:“这次让老四进京,我还让他把高炽和高燧两弟兄也带来。从前将儿子们分封各地,一心想着让他们拱卫大明江山。这些年,人年岁大了,就觉得宫里太空了,让他们来,也热闹热闹。”
春风从窗外吹来,拂过朱允文俊秀的脸庞,他朝外看去,殿外没有桃红绿柳,也没有举家出游的人群,只有连绵的金黄色屋顶和垂首低眉的宫女太监。内心深藏的寂寞又悄然袭上心头,他伸手轻轻握住爷爷的手,眼泪终于还是滴答落在了两人的手背上。
北平府城门外,燕王府的骁骑护卫举旗迎风而立。血红的残阳下,一位着玄色金边袈裟的老年僧人正与一位年约三十,身着银制铁甲的英俊男子站在大军最前面。这男子眼神凌厉似刀,气宇轩昂,长年沙场征战,磨练的不止是他越发成熟的面容,还有那无可匹敌的坚韧与勇气。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下,他挺拔的身姿折射出炫目的光华,令人不敢直视。
他对身边的僧人道:“自从太子过世,父皇已好些年未召藩王入京。道衍大师,此次父皇召我入京,您是如何看待的?”
道衍合手行礼,缓缓回道:“燕王殿下切不可小视。此番进京,殿下若是认为皇上只是为了叙叙父子之情,那可就错了。”
燕王朱棣有些不解道:“不错,刚接到圣旨时,我想也许是父皇想念家人,所以才让我带高炽、高燧一同进京。”
道衍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对朱棣道:“那殿下现在又是做何想?”
朱棣道:“我不说,大师心中也有数。但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父皇的真意。”
道衍道:“自太子去世后,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秦王由于谋反一事,一直被软禁在府上。而晋王一向骄纵,不被皇上所喜。前些日子,黄子澄、齐泰又向皇上上书,要立皇长孙为太子。”
朱棣用力按了按佩在腰上的宝剑,激动道:“我早知父皇想立允文为太子。朝中那些大臣只知捧着经书在京中养老,又怎知我在边关拼命杀敌。这江山岂是空口就能守住的。”
道衍笑道:“殿下不必懊恼。他们虽上书奏请,但皇上却没有立即下旨。你可知为何?”
朱棣疑惑道:“大师不妨直说。”
道衍道:“殿下大概忘了在京的李景隆了。这事可有他的功劳。我不过派人给他送了几个貌美的舞姬,就能让他在皇上面前好好称赞了殿下一番。”
朱棣喜道:“这么说来,此次进京,当真是父皇有意。”
道衍合手道:“谋事在人,王爷当努力一搏。皇上年老寂寞,京城皇宫内唯有皇长孙殿下。此次世子们进京,定可助王爷一臂之力。”
朱棣默默点了点头,道衍又道:“此番进京,少不了得力的助手。王爷带了何人前往。”
朱棣回头瞧了瞧整齐的仪仗,笑道:“他们都是我精挑出来的,一直在我身边,大师且放心。”伸手指了一位黑衣男子,道:“乌恩其。不用说,办事稳重,往年进京,都是他跟着我。”又指他身边一位昂首直视,着枣红短衣的男子,道:“纪纲。他头脑敏捷,办事利落,这些年勘查办事,少不了他。”随后,又指了指世子轿旁的一位清秀的紫衣少年,从面容看,他不过十三、四岁,身量却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冷峻的大风铺面而来,他却毫不避开,目光沉着,任由它刮过白皙俊美的脸庞。朱棣笑道:“沈重英。十年前纪纲将他父子二人带回来,府上刚好缺些下人,就让他们留了下来。这些年,这小子却成长不少,世子跟他也很要好。如今将他放在世子身边护卫,我也放心。”
道衍仔细瞧了瞧那位少年,对朱棣道:“贫僧十年前见他,还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小子。这些年在王府历练,已隐隐有些大将风范了。是个可造之才。”他又看了看乌恩其和纪纲,叹气道:“一山不容二虎。乌恩其和纪纲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王爷可要小心待他二人,切不可因他二人相斗,坏了大事。”
朱棣道:“大师虽长年在寺中,但对府上的事一清二楚。他二人是我左膀右臂,少了谁,都不行。我不会让他二人自相残杀。”
开阔的地势下,一行人整装待,朱棣在阵前高喊一声,出发。他们似一支离弦的利箭,直逼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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