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集」岁月何以报之歌

作者:妙笔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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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春分(上)


      一候玄鸟至——

      “师兄,我想坐上那个位置。”

      奉局恭敬侍立在一旁,闻言倒也不觉得有多震惊,只是点了点头,又低声确定道:

      “殿下可想好了?”

      戚河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那棵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眸光深远。

      “嗯。如今正值外贼入侵,百姓流离失所,民怨沸腾,然今上却仍是整日流连后宫,耽于美色,不理朝事,连带着那些个朝中大臣也是有样学样,加之贪腐之气盛行……呵,这所谓的大临朝盛也就表面风光罢了,实际上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整个制度都是腐朽的。母妃自小.便告诉本宫,这临朝的江山乃是先祖用命打下来的,是用祖祖辈辈的鲜血铸就的大好河山。既然今上不懂珍惜,那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颐养天年了。”

      “先不论左相他们,单是寄老这几位三朝元老就会是一大阻碍。”奉局缓声道。

      戚河点点头:“晓得,可本宫不得不如此。本宫心意已决,纵是再多反对本宫的,本宫也不会理会。”

      这是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今上子嗣艰难,后宫虽纳有众多嫔妾,然有所出的也就已逝的皇后所出的戚河大公主以及禧妃所出的戚柯皇子罢了,此外已再无其他子嗣,尔后纵是今上如何勤奋耕耘也依然无所出。

      原本她才是那最为名正言顺的唯一继任人的,然而……然而就因着她的女子身份,就因这个身份,原本独属于她的一切都被分给了戚柯,所有人都觉得理直气壮,也没有谁在意过她们本人的意愿。

      哪怕她在朝略中表现出的智谋每每都令寄老都赞叹不已,哪怕戚柯一心只想缠着她风花雪月,对朝政表现出十分抵触的样子都没有用,那些人需要的,不是足智多谋的明君,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为他们所操纵的傀儡罢了。

      “既然他们说,本宫虽为今上唯一正嗣,可惜为一介女流,难登大雅之堂。宁愿扶持本宫那不成器的皇弟也不愿支持本宫。这便就罢了,可今时竟是还妄想逼本宫与阿解和离,好乖乖作那和亲的棋子,以期与那起子的莽野小国关系‘和好如初’……哼,想要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和平?可本宫偏就不遂他们愿。”

      她伸手接住那一片盘旋飘落的海棠花瓣,而后置于指间把玩着,片刻又似是腻了,指尖无情地揉搓捻磨。那本就娇嫩的花儿很快便被她蹂躏出汁儿来,粉嫩嫩的花汁儿顺着她白皙的指尖沁入指甲,将那上头的丹蔻衬得愈发娇艳欲滴。

      奉局垂眸,略微沉吟片刻,方才问道:“那殿下可是准备换个身份来?若不然,受到的阻力怕是不小。”

      “那又如何,本宫凭什么要畏首畏尾才能做事?本宫乃是那正统嫡长女,论能力心性,论出身资质,本宫堂堂正正。至少在这宫中,无人比本宫更有资格。若是他们中有人不服气的……呵呵,那本宫便杀到他们服!”

      她凤眸微眯,眉心的三瓣红梅花钿衬得她的眉眼愈发明艳,似是要灼煞旁人眼。

      “殿下既然心意已决,臣自当全力以赴。”奉局双手作揖,朝她深深行了一礼,以示决意。

      “认为本宫是那娇弱的花儿,失了今上的庇佑便会枯萎?呵……看来本宫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永远不要小瞧我们这些娇花儿,文政武略,我们可哪一样都不比他们差。”戚河垂眸盯着指尖的残汁,轻喃自语道。

      而对于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后将会面临的一切,她也基本都想到了,左右不外乎违情违理,叛罪当诛几个字罢了。一旦那些迂腐的朝中文臣开始对她进行谏诛笔伐,再加上若是连那戍边的寄容将军也反对的话,届时便莫说落不得好下场,纵说她是千夫所指大概也不为过了。

      她阖眸微叹,心中思绪万千。

      不过,如果在此基础上有了国师奉局的加入,那么局势会如何变化,其实也未可知……

      思及此,她又款款转过身,缓缓地朝着奉局走近,纤指虚虚挑起他的下巴,凑身轻声问道:“师兄,你一向心怀天下。国难当前,你既身为本朝最受万人敬仰的国师,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殿下自可放心,臣唯一效命的永远只有公主殿下您一人。”

      奉局浅淡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平素清冷的嗓子里此刻微微染上了点沙哑,一身白衣本就飘然出尘,气质斐然,此刻又再加上他这谪仙般的容貌,更显清高。

      “那本宫便先在此谢过师兄了。”戚河满意地笑了,双手虚虚将奉局扶起。

      “殿下打算如何做?”

      “对付那些老贼,自然得先礼后兵。至于寄容……”

      一想到那个生性古板,素来不苟言笑的少年将军,戚河心里莫名有些心塞。

      她与寄容还有寄解自小就青梅竹马,然而长大后因着各自的身份以及性格不合问题而渐行渐远,直至前些年他被今上派去戍守边疆后就更是极少碰面了,更遑论两人的最后一面还吵了一架——准确的说不是吵,是你单方面生闷气。

      “殿下怎么了?”奉局冷淡的声线一下子将戚河那快要飘远的思绪拉回来了。

      她回过神来,朝他莞尔一笑,“没什么。天色已晚,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就不多打扰国师休息,这就走了。”

      “殿下……”奉局张张嘴想要留住她,然而挽留的话在唇齿间徘徊几番后终究还是咽下了。

      “我送送您……”

      “不必了,我此番既特意约你来这素阅阁,本便是为了避人口舌,若是你我再一同出现,那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你我之间有猫腻么?”

      说着又似是想起了某个人,她勾起唇,眸中冷色终于褪去,换上了温暖的笑意:“而且他本来就对我这次出来见你很是不满了,若是那些个有心人的流言蜚语再传到他耳边,我这脸上可就要多出几条挠痕了。”

      奉局当然知道她这话是在开玩笑,世人谁不知戚河公主与驸马寄解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夫妻二人很是恩爱,成婚三年也未曾红过脸。

      想到这,奉局眸色愈深,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白皙的手背上也隐有青筋暴起。

      不过他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语气冷淡道:“殿下说笑了,以驸马那般的温和性子,又岂会作出这般泼夫般的不雅举止呢?”

      戚河讶异地望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性子,她大概还会以为他是在挑拨离间呢。

      “呵……不说他了。那便先这样罢,本宫先回了,师兄晚些再出罢。”

      “好。”

      她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奉局视线一直定在她身上,寸步不离,然而却见她没走几步,脚步便忽又停下。

      “阿局……你是我在这朝中最信任的人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罢她也不等身后人的回应,径自出了门,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珠玉碰撞间伶仃作响,发出清涧悦耳的声音,好似一下一下也打在了奉局的心上。

      奉局定定地望着楼下她那几乎要消失成一点的模糊背影,目光渐愈炙热。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殿下放心。”

      公主,有一点您说错了。其实我并不心怀天下,我只是心怀公主您一人而已,只是公主心怀苍生,我也就只能以这种方式才能陪伴您左右了。

      我一定会……成为公主最信任的那个人,不论是朝中,还是闺房里。

      至于那寄解……呵,碍眼的家伙,都没有存在的必要。现在阿河对他还新鲜着,那就暂时留他一条命,给阿河解解闷好了。若要是阿河有朝一日腻烦了他,那么,自己再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

      “阿解?驸马?”

      “夫君睡了吗?我回来了……”

      光影陆离的卧房里并没有点灯,唯有自那一侧镂空窗柩的隙缝中映入的斑点细碎的月光隐约照出些朦胧的虚影。绫罗云绸铺就的梨木榻上被垂落的淡红帐幔遮挡,两旁的床钩上各自垂挂着两包香囊。

      床上零散铺着一床大红绣被,严实盖着那只着一袭轻薄纱衣的貌美男子。此刻只见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好似未曾听到来人的呢语。

      戚河轻手轻脚走向床榻,边轻声唤着床上那人的名儿。

      “阿解睡了吗?本公主回来了,也不起身迎一迎吗?”

      这回倒是有人应了。

      “哼……公主不是与那国师相谈甚欢,连这屋里有人在等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怎的这就舍得回来了?”寄解闭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戚河冷哼道。

      唉……果然吃味了,小醋坛不负盛名。

      “咦?阿解方才可是卡着鱼刺骨儿了?”

      她心思一转,赶忙两步并作一步,快步上前撩起床褥,而后直直压到寄解身上,故作焦急地问道。

      寄解对她这莫名其妙的话表示不解与不满:“公主哪里听来的?臣今晚可未曾用膳呢。莫不成……是那国师与您共膳时不着心卡了喉刺?”

      “……”啧啧,瞧这话里的酸味。

      “我是想说,这屋里的醋味可是溢满了呢。”戚河将鼻子凑到寄解的脖颈处,夸张地闻了闻。

      嗯……是熟悉的海棠香啊。

      “殿下你真讨厌,就会欺负我……”寄解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将脸埋进她的脖颈边。

      “呵呵……阿解……”

      戚河轻笑,伸舌舔了舔寄解白皙精巧的耳垂,含糊抚慰道:“阿解,我不是故意留你一人在家的……我是想着……你身子本就有些弱,近来又临到春分……外头融雪快,凉风刮得也快,你身子容易受了凉……”

      耳垂本就是寄解的敏感点,此刻被她这一含着,寄解原本绷直的身子顿时有些酥软了,瘫成一团窝在戚河怀里,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呢喃娇喘。

      “更何况,家里我不在的话,还有你把守着我才放心……”

      这话更是瞬间击中寄解的心房,他仅余的最后一点怨气也消了去。

      “嗯哼……既然……啊……殿下不是有意丢下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好了……”

      死鸭子嘴硬。

      戚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翻身压上了他。

      “我也还未用膳,等会儿……再一起用膳好了……现在……”

      寄解满脸通红,娇羞地仰头迎上她落下来的吻。

      室内的温度急速升温,便是窗外偶尔有几缕凉风拂过,也难以抵消这满室的热气。

      偶尔几声低吟婉转,连那偶然吹过的春风都快羞红了脸,任是那再凉的寒风都隐约回了温。

      红鸾帐暖夜未眠,春宵旖旎氤檀烟。

      两人闹腾了许久,屋里直至半夜才重归于平静。

      “阿解,过几日,我要去边城与寄容见上一见。”戚河犹豫再三,还是跟他说了自己的决定。

      “好。”寄解点点头,只一字应了,倒是出乎戚河意料。

      “嗯?不问问我?”

      “不必,阿河做事,必定有自己的考量,我身子弱,头脑不灵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管听着应着便是了。”寄解善解人意道。

      “呵……你倒是懂我。放心吧,我跟他已经断了。过几日去了边城,我跟他说完正事就回了,不会多逗留。”

      “我明白,阿河不必在意我,只管放手去做,索性有我陪着就是了,祖父这边……我会多走走的。”

      “嗯,辛苦你了,外祖父他身子不好,不便操劳,有些事确实不好让他知道。”

      戚河窝在寄解怀里,双眸闭着,便只觉世界一片安静,唯有身前这人依旧沉稳的心跳声以及萦绕鼻端的浅淡花香。

      “河表姐。”又是一番沉默,寄解突然又开了口。不过他对戚河的称呼倒是令戚河颇有些惊讶。

      无他,自两人成亲后,他已经好久没这般称呼她了。

      “嗯?”

      “殿下放心,不论你做什么,只要我寄解还活着,那么我就一定会陪着你的。即便是……死了,化作鬼也要来陪着你。”

      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语气异常坚决认真。

      “……好,那就说定了。不论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你也要一直陪着我,生死同归。”

      如果注定走上这条路,我希望有你能陪我一直走下去。

      ………

      二候雷乃发声——

      幽静的寝房里,一位身着浅绯色云裳的少年正伏在案板上聚精会神地描画着铺在上头的画卷。他提笔勾勒的动作很是娴熟,好似笔下所绘早已镌刻于心,寥寥几笔间,一个女子美好的脸部轮廓便已跃然纸上。

      许是因着太过投神,身上衣衫都略有些凌乱了主人却并没有注意到——也或许是懒得去理,这也使得他整个人瞧着似是浑身都带了股子意兴阑珊的慵懒劲儿,可纵是如此,周身那股天生的贵胄之气也未曾被掩盖。

      “殿下,大公主殿下来了。”

      门口忽地响起一个随从小心翼翼的禀报,生怕惊扰了屋里的人。

      “皇姐来了?”

      少年原本因着被人打扰而欲要发脾气,可甫一听到“大公主”这三个字脸上便立刻从阴云密布变成春光明媚。

      他刚起身想要去正殿迎她,外头女子的清冷的嗓音便响起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守在这。”

      “诺。”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戚河随意抬起眸,便对上少年惊喜的笑眸:“皇姐怎的来了怎么也不派人来提前知会一声?皇弟好去迎下您。”

      说罢他话音一转,眸中随即又落了冷:

      “这宫里养的那些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吃白饭的么?还得等皇姐临到了皇弟这屋来才通报,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阴沉着脸,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戚河却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便径直越过他自顾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又随手执起放在炕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浅啜一口,而后才淡声道:“是我让他们不要扰你的。怎么,你这是连我也要罚?”

      “皇姐说笑了,皇弟怎么敢呢?只不过是想着自皇姐成亲后才难得来这一次,皇弟居然如此怠慢,心中甚愧罢了。”

      戚柯脸上重新聚起笑,他走到戚河旁边亲热地挨着她坐下,半点不在意戚河嫌弃的眼神。

      “这茶凉了,喝着容易伤胃,皇姐等着先,我让他们重新沏一壶来……”

      “不必了,我只是来跟你说件事的,说完就走。”

      戚柯眸中渐渐泛起冷光,只笑容不变:“嗯?何事?”

      “朝中的事,你一概别参与;今上还有朝中大臣的话,你也一概别在意;若是他们让你做什么,你也都别管。”

      她垂下眸,俯视着那倚坐在她下首处的戚柯头顶的发旋,眸中思绪很是复杂:“你只管安心做你的闲散皇子,画你的画去便是了。”

      戚柯沉默了良久,屋里安静得有些压抑。

      “呵……所以,皇姐是已经决定了么?”

      忽然地,戚柯轻轻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已是笃然。

      “我是否该庆幸,我尊敬的皇姐殿下纵是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也没想着要除去皇弟这颗眼中钉?”他仰头望着女子刻意避开的视线,自嘲道。

      接连经历母妃离逝,外家除了寄老外悉数自请戍边守城,朝政动荡,这个昔日内敛温和的长公主终于不再隐藏自己,正逐渐展露出她真正的模样。

      野心勃勃而又离经叛道。

      “……只要你不作出什么逾格的事,我不会理你。但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下去,不过内里的意思两人心里都旁清得很。

      “我知道了。”

      良久,戚柯才沉默地垂下眸,而后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他身子蹦得死紧,背却挺得笔直,好似在给自己留着最后一丝尊严。

      “皇弟会一直乖乖待在屋里,直至皇姐凯旋。”

      “你且安心,禧妃与母妃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禧妃又自小疼爱我,我是不愿让她们失望的,当然也不会伤害禧妃的孩子。”

      “是么?原来皇弟能捡着这条命并不是因为什么姐弟情深,而是托了我母妃的福啊……这样看来,还真得感谢我那早逝的母妃呢。”戚柯阴阳怪气道,抚着画卷的指尖微微发颤。

      “……戚柯,本宫不欠你的。”戚河冷冷甩出这句话后便径自起身了。

      “戚河我有话问你!”戚柯倏地也跟着起了身,只是依旧没有转过头来。

      戚河脚步停住,一言不发,似在等着他的问题。

      “你可曾……可曾怜惜过皇弟?”他颤着声音问。

      “本宫已有夫婿……”

      戚河皱眉,然而话说了一半却被戚柯颤声打断:“你只需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未曾,本宫对你,只是亲情而已。”

      “可你……可你小时曾同我说过,你不喜欢寄解的……也不喜欢寄容……你说只喜欢我,只想娶我……”

      “只不过孩童胡话罢了,做不得真。”

      “你胡说!你……你胡说……你明明……你明明说了……我……只喜欢我……只有我……”他开始语无伦次,眼泪跟着大颗大颗往下掉,洇湿了画上女子的嘴唇。

      “就算骗骗我也好……就算让我继续做着梦也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吗……”

      戚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好生歇着罢。”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正如那人来时一般。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那仅存的侥幸,也被彻底击碎了。

      “戚河……你好狠啊……你真狠……嘴上说不爱寄容,不爱寄解……结果到头来,你只是不爱我罢了……”

      戚柯颓然坐下,泪眼婆娑地望着画上那与女子相差无几的容颜,只不过一个是笑着的,一个是冷淡的。

      “戚河……皇姐……公主……”他抱着那幅画,缓缓躺到了床上,眸光渐趋黯淡。

      戚河在门口踟躇了良久,终是无奈叹息。

      “你们几个,从此刻起必须寸步不离此地,殿下一切需求尽量满足,切记不可让殿下踏出房门半步,也不可让任何人见到殿下,明白了吗?”

      她吩咐着自己带来的随侍,他们都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亲信。

      “遵命。”

      戚河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里面少年压抑的哭泣声令得她的心里也微微发酸。

      “唉……”她微不可闻叹息了一声,继而转身离开了。

      罢了,昔日文弱温和的戚河公主只属于那个安稳的盛世,如今的戚河,该为自己为临朝而活了。如若这临朝果真交到这戚柯手上,那才算是彻底的废了。

      皆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她这个所谓天子最宠爱的嫡长公主呢。若是等到那城真被破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活着本就不易,何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呢?

      ………

      “报——”

      “报告将军,殿下来了。”

      将军府中,原本正皱眉盯着沙盘冥思苦想的男子闻言抬眸,一双疲惫的眼睛里盛满讶异,转瞬即逝。

      “请她进来吧。”他揉揉眉心,起身便要相迎。

      “怎么将军瞧着不太欢迎本宫?”

      伴随着一声调侃,来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寄容蹙眉,话里隐约带着不赞同:“殿下怎地这时候来了?如今边关两国战火交加,甚是危险,此时前来极是不妥。还有……寄解怎么没陪着?”

      戚河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我既会来自是做了万全之策,寄将军无需忧心。寄解他吹不得风,没敢让他来。”

      说着她又语气一转,莞尔道:“你别呆站着了,过来坐。”

      寄容无奈摇头,“你倒是比我还像是这的主人。”

      说罢他又微微皱眉,走到床边对着那坐在上头的戚河道:“殿下,男女有别,君臣如是。”

      戚河没理他话里隐隐的指责,嗤笑道:“怎么,现在要跟我讲有别了,当初在公主府跟我快活的那个人不是你寄容?”

      寄容哑口无声。

      他知道戚河是在记恨他当初不辞而别。

      “殿下慎言。当初……只是臣一时鬼迷心窍罢了,是臣的错,怨不得寄解。”

      他和寄解是双胎生,容貌十分相似。戚河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前年,彼时戚河与寄解刚刚成婚不久,而寄解作为弟弟,向来身子弱,且又心思敏感。因着害怕无法满足公主需求而引致公主腻烦,故在某日他应邀到公主府做客时偷偷央求他扮成寄解陪公主侍寝。

      他本就对寄解心中有愧,加上对戚河也有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对祖父和今上当初选择寄解作为戚河夫婿而不选择他一事也颇有微辞,故一时鬼迷心窍之下也就应了。刚开始他还有些提着胆,怕被戚河识破,不过在几晚之后依然无事发生他也就渐渐松了心。

      于是他就这样断断续续陪了几月,直至某日夜里侍寝时戚河突然对他说:

      “你是寄容吧?”

      他这才知道,原来戚河其实早就发现了——因为他们的“能力”不同。

      私心当场被戳破,一想到在戚河面前一向自持的自己居然作出这般不堪的举止,寄容只觉自己羞愤欲死,也没脸见她了。加上父亲碍着今上迫威准备请缨镇守边关,他索性也一起去了,不告而别。

      见寄容怔忡当场,戚河也没心思提这些陈年旧事了,毕竟她这次是来讲正事的。

      “不说那些了,我这次来有正事要讲。”她清了一下嗓子,正经道。

      寄容一听她这话,面容也跟着严肃起来。

      “是关于边国的?”

      戚河点点头,“寄容,对于这场战,你胜算如何?”

      寄容沉吟了片刻,谨慎道:“原本不出岔子的话,该是能赢的。只不过……”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朝中居然混了内贼,还瞒天过海带了一组精兵入城,搅得这本就因着官场腐败而渐显衰颓的临朝是半刻也不得安宁。这内贼与那外匪里应外合,纵是寄容再多能耐,受限于这蛮野小城,加上今上先前有令,寄家人不得随意进入京城,那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戚河将她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寄容,想要获取他的建议。

      寄容越听脸上神色愈发凝重,“殿下可是确定了?这种事可容不得儿戏。”

      戚河嗤笑,“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公主?今上老了,我也该长大了。”

      她这话意味深长,至少寄容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点别的什么。

      戚河决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改变。寄容很清楚,对于她愿意信任他,将这种性命大事说与他听,想要征求他的意见,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戚河、他、寄解还有奉局自小一起长大,师出同门,感情一直都很好。不过由于奉局比他们都稍长些年岁,而寄解身子弱情绪容易波动,所以戚河平日里有事都是只跟他说的,哪怕是些小女儿心事也会说,他俩的关系最为密切。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加之避讳,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聊天了,后来除了那件事,更是直接没有见过面,只偶有书信往来。

      这次戚河会来见他,他既喜又怒,不过交谈中发现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着长久的分离而变得疏远,他心里便只剩下欢喜了。

      “那国师可是可信?虽然他也是臣的师兄,但……”人都是会变的。

      “放心吧,他,决不会背叛我。当然就算背叛了,我也有能力让他消失。”

      她勾唇轻笑,眸中带着深意。

      寄容闻言,微不可觉瞥了她一眼,点点头不再开口。

      “你什么也不必做,就算得到了什么消息也不必理会,春分那天,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在此之前,按兵不动。”

      “是。”

      “阿容,等着吧……本宫会让寄家恢复往日盛荣的,决不会让寄家和你白受了这份委屈。”

      “好,我等着殿下。”寄容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映着女子倒影的眸里碎满了温柔。

      晚饭后戚河表示她要离开了,寄容听罢沉默了良久:“殿下……这便要走了么?不去看下父亲?”

      戚河默了片刻,笑道:“不了,我怕他老人家瞧着我难过。”

      她的母妃与寄老将军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感情甚笃。当年因着她母妃以及禧妃接连撒手人寰,连续的打击令得她这个一向儒雅和善的母舅一度提戟入宫扬言要宰了今上,后来碍于今上迫威,还有她祖父寄老的劝说,来到了这鸟不生蛋的边关驻守。

      戚河依稀还能记得之前母舅每次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泪流满面,拉着她的手就是一段喃喃自语,其中大抵是诉说他们的兄妹情深,说着说着便又老泪纵横。纵是后来好些了,她也不敢现身再刺激他。

      “舅舅和母舅身体可还好?”

      寄容点头,“还好。整日里吟诗作画,逗猫遛狗,算是悠哉自在。”

      戚河听罢也就放心了,舅母是个开朗爱笑的人,虽比母舅强势些,正好互补。母舅有她陪着,想来过得也挺自在。

      “如此便好,等我回了去,你再替我同二老问声好罢。”

      寄容嗯了一声,望着戚河的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不舍。

      他想要挽留她,想想也知是妄想。

      “春分那日,臣侯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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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争议的地方已经修改过来啦,现在看这篇简直不忍直视,写得真的很烂,已经很久没敢打开过这本了,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这本锁了得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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