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

　　闻歌独自走在长廊上。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个提示。“所有幸存者，请在三十分钟以内，到生活区的餐厅集合。重复一遍，所有幸存者，请在三十分钟以内，到生活区的餐厅集合。”
　　二十个人按照提示，都在三十分钟以内，赶到了餐厅。闻歌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人和人之间，已经产生了小团体。闻歌一眼扫过整个餐厅，心里多番计较。
　　怎么说呢？人类本就是群体性动物，尤其是置身在一个陌生环境中，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单独行动。报团取暖，求的只不过是一种心里安慰。
　　那么，坐哪里呢？
　　这个问题，不仅闻歌关心，已经坐下的人，似乎也挺关心的。这些人一看闻歌到了，全有意无意的看向闻歌。
　　似乎有人说过，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抱成团。闻歌不管说这话的人是基于什么样的基础得出的结论，但眼前呈现出来的景象，倒是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这一点。
　　餐厅是一排排长桌，总共有四张，长桌两侧，各有一张长凳。若是松散的坐着，单侧能够坐个五六人，如果紧一紧，说不定十人都能坐得下来。
　　人数最多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七个姑娘。闻歌才算注意到，原来每个人的背后，都贴着一个数字。根据这个数字，闻歌确定，坐在同一桌上的七个姑娘的序号，从低到高分别为9902号、9904号、9906号、9908号、9910号、9912号、9916号。
　　七个姑娘，全坐在一张长凳上，排位的顺序，也正是他们数字的顺序。9912号和9916号坐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要更加贴近。
　　为了便于观察，闻歌在心里，给这张桌子贴了一号的标签。
　　一号桌，全是女人，他一个人大男人，也不合适挤进去。
　　接下来，就是二号桌，这张桌子上坐了五个男人，两两对面，分别是9905号正对9907号、9913号正对9915号，剩下9919号对面空置。
　　二号桌子上，坐的全是非考验者。
　　剩下两张桌子，一张上坐着9909号，还有一张空着。
　　闻歌坐到了三号桌上，也就是9909号坐的桌子。闻歌刚一坐下，9909号就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你好，我是9901号，没问一问你，就先坐下来，没关系吧？”
　　9909号猛的摇头：“没有没有，非常欢迎。”
　　闻歌笑了笑。
　　9909号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是不是挺傻的？”
　　“什么？”
　　“我其实知道，很多人在背后笑过，笑我傻。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都知道。我是最先进餐厅的，后来进来的人，看到我，都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他们以为自己藏得好，其实根本就没藏住。”
　　“……”闻歌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他觉得一会儿自己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找一面镜子看看，难不成这一回的脸，长的特别有知心姐姐的味道？
　　“你一定也在心里笑过我，是不是？”
　　“呃……”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说，我不会生气的。”
　　“那个，9909，这不是你生不生气的问题，而是这本就是一个不该问出来的问题，尤其是你觉得对面的这个人，有可能在心里嘲笑你的时候，更加不可以问。”
　　“这话，我爷爷也说过。”
　　“……？”
　　“哦，我是我爷爷带大的，但是他死的时候，我在外地读书，没来得及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他是一个特别好的老人，村人的人都很喜欢他，结果他一手带大的孙子，却是特别不招人待见。”
　　闻歌心里叹息，他刚才为什么非要坐到三号桌子上，他就应该坐到四号桌上，没有人打搅，简直完美。他忍不住瞟了一眼空置的四号桌，或许现在挪过去？
　　“你是不是想坐到隔壁去？”
　　“……”闻歌又叹气。
　　9909露出迷茫的表情，不确定的问：“我是不是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是，只不过，人和人相处的时候，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对不起，我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是看你明明心里不喜欢我，却还是坐了过来，我觉得你亲切，所以……”
　　“你是不是很会看人？”
　　9909略惊讶。“什么？”
　　“你刚才说，你都知道谁喜欢你，谁不喜欢你，谁笑话你，谁没有笑话你？比如刚才，你一下子就看出来，我也笑话过你，不是吗？”
　　“哦，可能吧。”
　　“能说说怎么做到的吗？”
　　“这个……天赋？”
　　不，闻歌觉得，或许不是天赋，而是因为他拥有某种道具，可以帮助他判断出别人的真实情绪。想明白这一点的闻歌，不打算考虑换桌子的想法。
　　闻歌露出和煦的笑容，对着9909号说：“其实，我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
　　“真的？”
　　“没必要骗你。”
　　“嗯，我看得出来，你说的是真话。”
　　听了9909的话，闻歌笑的更真诚了。他本来说的就是真话，所以9909是不可能看出破绽的。“我这个人，比较自我，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要是有人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呗，要议论我，就随便他们议论，只要不是戳到我面前，我全当不知道。”
　　“可以这样吗？”
　　闻歌理所当然的回答：“为什么不可以？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什么立场可以去评定？他们又不是圣人，品性毫无瑕疵。如果他们真的是圣人，更加做不出随便评定一个人的事情吧？”
　　“对，你说的对，说的特别好。”
　　“所以，9909号，你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至于聪明还是愚蠢，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对，太对了。”9909号简直要被闻歌安慰的热泪盈眶了。“你真的是个好人。”
　　闻歌再笑，有时候，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哟，哪里来的好人，也带我一个呗？”
　　搂上闻歌肩膀的，是9903号，也就是周歧路。
　　闻歌冷笑：“我家那位是个暴脾气，要是知道有人敢搂我的肩膀，只怕要拿刀子砍他！9903号，你嫌手长？”
　　9909嘻嘻哈哈的把手挪开：“开个玩笑嘛，不至于。”
　　“哼，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最好记住。”
　　“行。”说着，9903号绕过闻歌，坐到了9909号身边。
　　“哟，兄弟。”
　　9909号感动的不行，傻兮兮的问9903号：“你是和我打招呼？”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不是，不是，我没有另一半，你如果想搂肩膀，可以随便搂。”
　　闻歌确信，看到了周歧路满头的黑线。
　　这个时候，9920号走进餐厅。她瞟了一圈，一个人走向了四号桌。9920号看不上9909号，所以不会坐在三号桌，二号桌全是非考验者，她必然不会去坐。可选择四号桌，却不是一个比一号桌更好的选择。
　　9903号小声的低估：“这个姑娘倒是挺特别的，估计平常不怎么招女人喜欢。”
　　闻歌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位爷，您家里莫不是供着一只母老虎？这一看，就没啥和女人相交的经验啊。一个女人，要是脱离女人的团体，必然是因为她很难融入女人的团体。”
　　“经验丰富的9909号，不然你再解释解释？”
　　“这个女人，应该是个特别高傲的女人。通常，了不起的女人，最容易看不起别的女人。”
　　他们正谈论着9920号，有人经过三号桌，朝9903号坐的凳子踢了一脚，倒不至于让凳子翻掉，只不过，这两个人，应该是不喜欢他们的言论。
　　“背后议论一个女人，你们还真是出息。”9917和9918号，冷笑着走向四号桌，然后坐在9920号对面。
　　“什么意思？”9909号说着就要站起来，9903号赶忙拉住他，“兄弟，干什么呢？”
　　“他欺负人。”
　　“没事，不痛不痒的。”
　　“那不行，他欺负兄弟，我不能放过他。”
　　“啥？哦，你是为了我啊，那更是没必要啊。”
　　9909号垂着脑袋，失落的问：“我是不是特别蠢？”
　　9903号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了，大概连他都没遇到过天真到近乎愚蠢的人吧？
　　闻歌解释：“9909号，咱们初来乍到，没必要在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的前提下，和人硬上。再说了，9903号不是说了吗，不痛不痒的，用不着计较。”
　　“哦。”
　　二十个人，还剩下9911和9914没到。闻歌估计9914是不会来餐厅了，果然，餐厅的警铃响起时，最后进门的人，只有9911一个。
　　9911号进来，也是快速观察了一圈，然后和闻歌的眼神相交，最后坐到了四号桌。
　　“基地幸存者，共计二十人，实到餐厅十九人。请各位注意，本基地每日只提供两餐，上午八点一餐，下午两点一餐，每次餐前半小时会广播一次，请需要用餐的幸存者务必准时到达餐厅。幸存者如果错过用餐，基地不安排补餐。”
　　小A说明规矩后，一些非智能机器人，端着托盘上来，闻歌打开餐盘，只看到一碗棕呼呼的流食。
　　9909号捏着鼻子叫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味道确实不好闻，不是臭，但也绝不是香，是一种奇怪的混合味道。9903号也皱起眉头，拒绝动勺子。
　　闻歌面色如常，拿起勺子，顺带观察所有人。之前，对二十人，闻歌有过初步判断，哪些人是考验者，哪些人不是。
　　二号桌，已知全是非考验者，他们最先开始进食，肢体中不见半点抗拒。一号桌，陆陆续续也开始动起来，连9912号和9916号也不例外。四号桌，除9920号以外，都已经吃了一半，包括9911号。
　　闻歌开始动勺子，这东西，闻着味道奇怪，吃起来倒还过得去，至少吃进嘴里，没有不能接受的地方。所以，他很快吃完了一碗。
　　9909号还在抗争：“你们怎么吃得下去？”
　　9903号说：“这东西和婴儿食品的味道差不多，能吃。”
　　“……”
　　9903号也吃完了餐点。
　　整个餐厅，只有两个人没有吃完，一个是9909号，一个是9920号。小A来收盘子的时候，对他们说：“9909号、9920号，你们是要浪费粮食吗？”
　　9909号说：“对。”
　　9920号说：“没法下嘴。”
　　“是吗？那么接下来的每一餐，你们都可以不用来了，因为基地的餐食，每天都是一样的，你们今天吃不下，明天也吃不下。”
　　9909号愤怒的质问小A：“你虐待我们？”
　　“9909号无故浪费食物一次，又置疑管理者一次，移送小黑屋三天。”小A说完，又问9920号，“9920号，你呢？”
　　9920号纠结了一分钟：“这东西，我吃不下去。”
　　“很好，9920号浪费食物一次，移送小黑屋两天。”
　　小A说完后，非智能机器人进来，押着9909号和9920号离开餐厅，9909号试图反抗，但是他的任何挣扎，在机器人的面前，犹如螳臂当车。9920号见9909号被折腾的奇惨，就乖乖跟着机器人出去。
　　“身为基地的管理者，我需要特别申明一点事情，中央大厅中，有基地条例，我建议幸存者们先去读一读，最好能背下来，一旦有人违背条例，或者质疑管理者的管控，将会受到惩罚。现在，用餐结束，请幸存者们在十分钟内离开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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