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燕山

　　第二日，容不得小茶多睡一会，就被外头熙熙攘攘的喧哗之声吵醒。还没等她梳洗完毕，就听到云希脆生生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小茶边擦着手边去给她开门。云希可不像刚起来的样子，不仅妆容精致，就连服饰也极为华丽。

　　她见小茶依旧是平日里的打扮，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还是穿得如此素净，你难道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小茶绞尽脑汁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她慢吞吞的说：“这几日还未开始围猎，我以为都是世家子弟用来走动叙旧的。”

　　云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我忘记告诉你了，今日是三月三日上巳节，虽说你们汉人已经不庆祝这个节日了，但是在我们这里，依然是最最盛大的狂欢节！”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又神秘的眨眨眼说：“而且上巳节在我们这里又称女儿节，据说只要将祭礼后的香草赠与心仪之人，就一定能够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小茶不禁失笑，她逗弄云希：“那你可想好了将香草送与谁呢？”

　　云希毫不在意地说：“我喜欢的人都没在这里，自然没什么期待，可你不一样啊，你说我表哥会不会愿意把香草赠与你？”

　　小茶脸红，拉了拉云希的袖子道：“都和你说了，我和完颜公子真的只有朋友之谊，你就不要再拿这取笑我了。”

　　云希见小茶一再否认，确实不像是小女儿的娇羞作态，才叹了口气道：“我表哥那么好，可你却不喜欢他，真是可惜。”

　　小茶反而松了口气，道：“这说明我不适合他，将来，他一定会遇到一个特别好的姑娘的。”

　　云希骄傲的答道：“那是自然，我表哥能文能武，尽管未在上京，但上京的大户人家里指不定有多少在打他的主意！”

　　其实也不怪小茶不记得三月三是上巳节，虽说在小茶的家乡蜀中，上巳节同花朝节一样重要，但是在大齐的其他地方，几乎没再有人会庆祝这个节日。反而是北方不会庆祝的寒食节，在大齐却是最要紧的节日，全国上下都会进行好几日的休沐和祭祀。

　　小茶又抬头问云希：“除了赠与香草之外，你们在上巳节还会做什么呀？”

　　云希飞快的答道：“除了互赠香草之外，女子一般会同女伴们一同踏青，男子则会骑马弋雁，赛马，打马球等等。”

　　在云希的坚持下，小茶还是换了身淡红色的裙子，还由着云希的侍女帮她新编了头发。

　　等到两人走到帐外时，小茶惊奇的发现，除了巡防的士兵外，营内的人几乎都不在了。看来这里的人们真如云希所说，对这个节日格外的期待。

　　云希道：“我们还是出来晚了，看来他们都已经先过去了！”说着她透过帐篷的间隙指着围场外围的河边，远远看过去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女子，如花团锦簇般坐在河边。而男子，大多身着锦衣，最多勾勒以不同颜色的线条，这样的衣着走在大街上也许有些沉闷，可是在蓝天碧草之中，倒是显得英姿勃发了。

　　两人容貌秀美，气质迥异，可手挽着走在一起却像极了两朵双生花，说不出的娇美，自然也惹得不少金人青年侧目看来。

　　大多数人从云希的穿着就能看出她身份尊贵，并没人敢上前搭讪，可小茶不同，她穿着素净，并未搭配华丽的配饰。一会功夫，已经有好几个金人男子走来同小茶搭话。

　　小茶哪里见过这阵仗，在大齐，就算有男子见到她有非分之想，也从不会如此大胆的前来搭讪。

　　她满脸通红，只得求助似的看向云希，云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郡主姿态，这才把那些男子们挡了回去。末了还不忘悄悄调笑小茶：“能来参加围猎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小茶连忙摇头，赶忙把云希的胳膊牢牢的搂住，生怕被丢下了。

　　虽说在场的有不少她在上京的玩伴，但云希并没有带着小茶去同她们坐在一起。而是照顾着小茶是个汉人，若是与那些大小姐坐在一起多少会受些委屈。她在河边找了处空位，拉着小茶坐下，一边招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侍女摆好果盘和点心。

　　小茶看在眼里，心里对云希的好感又多增了几分。

　　燕郊的清风带着泥土和青草味气息，两人跪坐在蒲团上，远远地看着远方弋雁的金人子弟们。隔着很远，小茶并看不太清。但云希可不一样，从身形、步伐上，她几乎都能辨认一二。所幸她就担当起了给小茶讲解的“重任”。

　　于是，小茶一边剥着圆柑，细细处理果实上的小丝，一边抬着头听云希讲着弋雁的赛况。

　　从云希所述看来，纳兰家的公子们射中最多，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这个家族的人，最擅长的便是驯服草原上的猛禽——海东青。远远的空中翱翔着几只大体呈白色的鹰，他们在空中夹击大雁，迫使他们离开整齐的雁阵，地面上弯弓的子弟能更好的锁定目标。

　　身着锦衣的纳兰家里，几乎每一个子弟都收获颇丰，人群中总是传来欢呼声，而那些欢呼的对象，几乎全是纳兰家的子弟。照这样下去，明日开始的围猎，多半也是他们的天下了！

　　虽然隔着很远，但小茶看得很是沉醉，虽说在大齐的官宦世家中长大，但是从未见过如此精良的射艺。她想，就算是思远，恐怕也无法做到“百发百中”。

　　容不得她再多感慨，身旁的云希突然抚掌惊呼：“看！那是表哥！”

　　此番终于有个小茶能认出的身影，只见完颜宏弯弓射箭，箭矢直冲雁阵中的头雁飞去，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头雁应声落地，人群中传出了嘈杂的欢呼声。完颜宏顺着丝线寻着自己射下的大雁，纵马跑回人群之中，小茶仿佛能从他的身形中看见他脸上的微笑。

　　其实小茶也很意外，她本以为完颜宏同大齐的皇族后裔一样，最多就是有些附庸风雅的爱好。可她没想到，在猎场之上，完颜宏也能一展身手，在一众好手中脱颖而出。也许，这就是写在骨子里的技艺，只要上了战马，金人的子弟天生就会战斗。

　　她回头望向守卫的士兵，她知道在人海之中，思远一定也在注视着这些纵马驰骋的金人子弟，心里想的，也定如她一样。

　　“看什么呢？”云希笑着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茶回过神，随手指着远方问道：“那边的都是汉人世家的吗？”

　　另一方的草地上，有一群同样着锦衣的男子，但是他们却没有骑在马上，而是站着射箭。

　　云希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并不以为然的说：“不错，看上去像是云州王氏的子弟，因为每年上都分给他们的马匹并不多，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战马。”

　　小茶心想，定是金国的皇帝担心汉人家族勾结一起，所幸便限制住汉人家族的战力。不过，她不愿云希看出她内心的惆怅，便假装无事的继续和她谈笑。

　　上巳节的玩乐持续了很久，中途也有一些云希的女伴过来招呼云希一起去看赛马，但云希想了下，还是拒绝了，为了安慰小茶，她还装作若无所事的笑笑：“不看也罢，每次都是那纳兰氏的子弟夺魁，多没意思！”

　　就算没有去看赛马，但是远远的都能听到另一边的草原上黑色骏马奔驰的声音，气势不可谓不雄浑。

　　就在小茶和云希坐着吃点心的期间，她还看到了一些手挽着手的汉人家族的女子，虽说不若金人贵族少女们穿得花枝招展，但是对比起大齐人喜爱的素净颜色，已经是十分艳丽了。只是无一例外的，她们都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小茶，这些目光，也不尽然都是友善的。

　　小茶悄悄问过云希，自己在这里是不是会有一些不便，但云希豪气的说：“我可是关东王家的大小姐，谁要是敢给我眼色看，也要先看看我父王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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