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向我表白？

　　14.

　　沈江提着包子回客房的时候，柳无端已经从塌上转移到了桌边，正给自己倒酒喝。

　　沈江不得不承认，柳无端不言不语神态平和的时候，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他听过柳家当主许多个传得神乎其神的风流韵事，唯独对一件无甚新意的传闻记忆犹新。

　　柳家当主曾为一名官家三小姐的美貌所折服，费尽心机百般追求，不但祸祸了人家青梅竹马的婚约，还哄得姑娘家与他私奔。那位官家三小姐为了他下厨房，上厅堂，抛头露面，在江湖上吃了不少苦，还在生儿育女时险些丧了性命，烙下了病根香消玉殒，死前念念的还是情郎的名字。如此情深款款，至死不渝，一时传成一段凄美的佳话。

　　沈江并不喜欢这个故事。若是他喜欢的人，他是舍不得让对方抛弃一切跟着自己吃苦的。真要双宿双飞，也定是明媒正娶。更别提什么临死之前都不在身侧陪伴，还要让心上人眼巴巴地念着等着一个不归人。

　　媳妇是拿来宠的，不是拿来虐的。

　　这么想着，沈江不由自主地把包子推到了柳无端面前。他记得故事中的官家三小姐，据说就是柳无端的娘。

　　柳无端抬眸，挑眉问道：“给我买的？”

　　沈江：“不——”

　　不是给你买的！

　　柳无端果断截住话头，改口问：“给我吃的？”

　　沈江：“……”

　　柳无端默默盯着包子，回想自己两次“表白”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竟从当初的尴尬里品出了点趣味。

　　漫长的沉默后，沈江灵光一现，道：“你有银针吗？”

　　嘿，瞧他这脑子，怎么就忘了试毒这茬？
　　他不是专业跑江湖，没有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可柳无端应该有啊。
　　对，他不是心疼柳无端，他只是来借银针试毒的！

　　柳无端：“做什么？”

　　沈江：“试毒啊！”

　　姓柳的怎么回事，行走江湖连银针试毒都没听说过吗？竟比他还孤陋寡闻？

　　柳无端白了他一眼，心道：银针试毒那也只试得出砒/霜。劫镖之人若给李威仪一行下的是砒/霜，那人也不用找了，早都升天了。

　　柳无端懒得与沈江解释个中缘由，伸手取了个包子掰开瞅了瞅，确认了馅儿不是甜的后，就直往嘴里送。

　　沈江：“……”
　　他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一时来不及阻止，更不知该作何反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也拿了个包子，愣愣地问柳无端。

　　沈江：“你就这么吃了？”

　　柳无端鄙夷道：“不是要试毒吗？”
　　沈江：“……”

　　试毒都是以身来试的吗？就这做派柳家人还能混迹江湖多年，这江湖也太好混了吧？

　　柳无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愣神的沈江，终于大发慈悲地施舍出一丝耐心，解释道：“食物没毒。”

　　沈江：“……”

　　说了等于没说！

　　虽然沈江从被表白那天起就认定柳无端这个人的言行简直不可理喻，但他此时此刻再次将这个判断反复咀嚼了一遍。

　　沈江嫌弃中夹杂着惊魂未定，反问道：“万一有毒呢？”

　　柳无端想了想，先是递了一杯水酒给沈江压压惊，方才义正词严道：“你送我的，有毒我也无法拒绝啊。”

　　闻言，沈江的脸色红了转青，青了又转白，来来回回忙得团团转。他脸皮薄得很，果然接过水酒，一抬头猛地灌下，抓过两个包子低头啃起来。不接话也不搭理人，内心则狂乱咆哮不止:什么叫无法拒绝，你怎么就不能拒绝了？！你倒是拒绝啊！

　　柳无端觉得十分有趣，又主动给沈江斟了酒。沈江头也不抬，喝酒如同喝白水。
　　承蒙老天庇佑，他们沈家子女祖传了千杯不醉，日常喝酒不上脸也不上头。所以沈江从来不怕喝酒。反正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喝多了也就如厕更频繁些，并不碍事。反倒是那些个劝酒的常常自食恶果，醉酒后东倒西歪丑态百出。

　　柳无端看出沈江并不想理他，也不得寸进尺。两人各自埋头吃喝，好一会儿相安无事。

　　柳无端不出声，沈江反而在意了。

　　他是个练武之人，对周遭气息十分敏锐。而柳无端近在咫尺，他却几乎听不到柳无端那一头的动静。

　　他停下狼吞虎咽，用眼角的余光偷瞄柳无端。

　　柳无端的一举一动雅而轻，无论是咀嚼食物，喝酒，抬放酒杯，甚至连呼吸都很轻微。他显然不是个气若游丝的垂危人士，那这一切只能用刻意与习惯来解释。

　　柳无端有常年控制呼吸，隐匿身形的习惯。

　　沈江只有小时候玩捉迷藏，或是闯祸躲大哥的时候才会刻意隐藏气息。

　　那柳无端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柳无端突然扭头回视沈江，道：“你盯着我看做甚？”

　　沈江：“！”

　　柳无端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我两情相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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