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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91.
翠薇楼姑娘们虽见惯了达官贵人、风流才子，却也鲜见如此俊俏的公子，这一来还凑成了一双。故而频频侧目，嬉笑着窃窃私语。
一双双好奇的美目，来来回回在两人身上打转，有几个热情主动的小娘子已经跃跃欲试，理了理精心梳理的秀发，风姿绰约地贴了过来。
来了一批，又齐刷刷退了回去。
沈江：“？”
又来了一批，又又齐刷刷退了回去。
沈江：“？？？”
沈江就纳闷了，自己以往在花街走动，楼里姑娘们不说是热情似火，至少不会瞬间变脸，没说一句话就跟见了鬼似的露出惊惧交加的神情。
怎么换了一方水土，情况就变了呢？
沈江史无前例地被晾在大厅半晌，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尴尬。
终于，一个胆子贼肥红衣小娘子，抬着纤纤玉指，偷偷摸摸地指了指他身后。
沈江回头，撞上黑着脸的柳无端。
只见他面色沉郁，正在装模作样地抚刀。好似下一刻就准备给他的刀开个光见个血，顺便拎几个新鲜的身体部件回去祭天。
惹不起惹不起。
但沈江不带怕的，他理直气壮地抱怨：“你不帮忙就算了，能别捣乱吗？”
柳无端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聊举动，他一言不发地收了刀，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不抚刀了，改转刀鞘。
沈江松了口气，满楼的姑娘们也松了口气，刀鞘勉强可以忍，没那么吓人了。
老鸨徐妈妈识趣地闪到了沈江身边，殷勤招呼：“两位公子，大侠？是第一次来我们翠薇楼吧，您可真会挑地方，这安宁县，就数我们翠薇楼的姑娘貌美如花，才艺双绝。我来给您挑几位——”
沈江：“不必了。”
沈江丢出两锭银子，打断了徐妈妈的话。
“我们是来找见过王仲行的姑娘，想问几句话。”
徐妈妈：“……”
徐妈妈脸上划过一瞬微不可查的不悦，转而满脸堆笑着跟沈江打起了太极。
徐妈妈：“哎哟，王公子是个多情风流的性情中人，他见过的姑娘，这可多了去了。容我来给您介绍介绍。”
徐妈妈一拍手，一声吆喝。聘聘婷婷的姑娘们有条不紊地排起长队，逐个走上前来。徐妈妈如数家珍，从头牌女倌儿到新来的丫鬟都给沈江介绍了个遍，总之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口若悬河不服不行。
沈江瞧得眼花听得头晕，倚墙的柳无端则将身子微微一侧，从刀鞘上收回视线，转而看着热闹中心的人。
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
好似周遭的嘈杂并不存在，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
一个时辰后。
沈江为了顺延时间已经加了好几回银子，人还没瞧完。他终于要疯，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多人？”
徐妈妈睁眼说着瞎话：“王公子是咱楼里的常客，见过的姑娘没有百八十也有六七十。等我给您都介绍完了，不如您再挨个儿约着详谈？
挨个儿约谈，挨个儿付钱。
等把人都见完了，钱袋也该兜底了。
沈江：“……”
沈江摸了摸钱袋，发愁银子又带少了，就听得身后有人朝他走来。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沈江：“借我点银子？”
柳无端：“不借。”
沈江：“……”
柳无端：“借我个椅子。”
沈江：“不借。”
他原本站得好好的，听柳无端说要借椅子，立马落座，粘椅子上了。
翠薇楼的椅子可比姑娘多，随处拎把椅子都不是问题。可柳无端偏偏看中了沈江坐下的椅子，俯身凑了过来。
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椅背上。近在咫尺，沈江甚至能地辨出衣袂一带而过时布料摩擦出的细微沙沙声。
柳无端在沈江耳边轻声道：“你若是不肯让，我便连人带椅子，一并抱出去了？”
沈江一个激灵，纵身弹出了老远。
柳无端噗嗤一笑，拎着椅子大步流星走出翠薇楼。
92.
翠薇楼前，往来行人熙熙攘攘。三五个来自翠薇楼的小娘子携着一方秀帕，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朝路人招手，引得路人心痒难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路人那一颗颗躁动的心就彻底凉了。
柳无端将椅子往门口一横，金刀大马地坐下。随即抽出双刀横在身侧，一派张扬放肆，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但凡有人靠近门边半步，柳无端就会百无聊赖地拨弄一下佩刀，有时是在地上划上一道凌冽的刀痕，有时则带上几分内力将人逼退三丈有余。力道不大，声势却骇人。
当空中飞过第三位叫得撕心裂肺的锦衣公子后，人群已作鸟兽散。
这座红红火火的翠薇楼，于闹事之中，竟成了一块门可罗雀，人迹罕至的不祥之地。
徐妈妈带着哭腔跑来劝，走近了却不敢靠近柳无端，只好往沈江身上扑：“哎哟两位公子，两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可别影响我们做生意啊！”
沈江瞥了一眼坐姿霸道，神情倨傲的柳无端，饶是再缺乏江湖经验，也看出柳无端这是在替他回击老鸨的故意刁难。
沈江转头对徐妈妈说：“问完话我们就走。您来说，我们还要再问多少人？”
徐妈妈：“……”
一盏茶的功夫后，徐妈妈一边嘀咕着“哎哟真是的，何必这么杀气腾腾的呢。”一边将莺莺姑娘领了过来。
莺莺是翠薇楼的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尤擅抚琴唱曲，略通琴棋书画。
她得知沈江他们来以后，开门见山道：“王公子与奴家不谈风月，只念故人。”
据莺莺所言，王仲行两年前曾倾心于一名江湖女子，且二人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无奈王仲行终是受家规所束，一段良缘被生生拆散。此后那位女子更是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沈江：“家规？”
莺莺：“王公子与奴家说，他们王家人，不允许娶会武功的江湖女子。他嫂子是如此，他未来的夫人也是如此。”
沈江：“好怪的家规。”
莺莺：“这些江湖事，奴家也不懂，只知那王公子前些日子常来借酒消愁，诉说相思的苦闷。”
柳无端冷不丁地问：“既是两年前的事，他何以现在才开始苦闷？”
莺莺：“奴家也不知，只听王公子说，他如今才明白，他与心上人本可以长相厮守。”
以江湖比武立威成名的王家，却有个家规不允许儿子娶江湖女子。
太蹊跷了。
莺莺所知不多，除此之外再问不出其他。
沈江起身告辞，柳无端紧随其后。
翠薇楼外。
柳无端：“这么快就走了，你不是很喜欢这种地方吗？”
沈江：“啊？不是有正事吗？”
也不知柳无端吃错了什么药，自从来了翠薇楼就变得啰嗦起来。
沈江补充道：“我问过徐妈妈了，她们翠薇楼曲儿唱的最好的就是莺莺姑娘。等事情办完了，再过来听呗。”
他偏过头看向柳无端，表情似乎在问。
你也喜欢听曲？要一起来嘛？
柳无端莫名被他的小表情取悦到，问：“你只来听曲儿？”
沈江很无辜：“昂。”
柳无端：“……”
沈江：“干嘛？你不信？我还很会唱呢。”
柳无端眼神一亮，来了兴致：“洗耳恭听。”
沈江：“！”
闻言，沈江心潮澎湃。如同钟子期遇俞伯牙，千里马遇伯乐，沉浸在觅得知音的喜悦中，久久不能自已。他恨不得拉着柳无端促膝长谈，奏一曲高山流水，唱一首人世悲欢。
现实是，促膝长谈他等不及，高山流水他不会弹。
至于曲子，他还真唱了。
沈江顾不得场合，当街高歌了一曲。
……
一曲罢了，行人四散。
热闹的街道，只剩他二人独享清净。
沈江得意洋洋地一抬下巴，等夸：“怎么样？”
柳无端：“……”
沈江：“？”
柳无端：“咳。嗯。不错。”
沈江心说这人真不够意思，明明是他要听曲，听完了竟然只敷衍了一句“不错”，也不鼓掌配合。真不如他的兄弟们捧场。
果然不太好相处。
柳无端：“你经常约李威仪、张明华那些人出来听你唱曲？”
沈江：“也不是经常吧，他们很忙。”
柳无端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哦，很忙。”
沈江听不得柳无端的怪腔怪调，蹙眉问：“问他们做什么？你难道不忙吗？”
江湖人四处奔波忙忙碌碌，有什么好奇怪的？
柳无端一双剪水的深眸，睨了他半晌，轻声道：“嗯。我不忙。”
所以下次，你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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