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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79.
二日后,沈江风尘仆仆地抵达安宁县时已是酉时,天光晦暗,此时登门显得不太礼貌。于是,他就近找了家客栈落脚,写了封拜帖差店小二送去王柏青府上,以期明日拜访。
谁知,随着送信的小二一同回客栈的还有王柏青府中小厮,称“奉老爷之命,邀沈大侠到府中一聚”。
沈江没料到这位王伯伯非但仍然记得自己,在经历丧子之痛的特殊时期还能如此热情好客,也顾不得休息,依言上门叨扰。
踏入王家大门,沈江立刻就被拢入一片凄凄切切的氛围里,所有人脸上都是清一色的愁云惨淡,个别年纪小的丫鬟路过他时眼神惊疑不定,似是任何风吹草动对她们而言都是不小的惊吓。
沈江猜测,那些个危言耸听的谣言,不仅外头人信了,府上的人怕是也信了十之八·九。
小厮领着沈江来到大厅时,王柏青人已在堂前坐着,似是等候多时,又似只是颓然得坐了一整天。他头发灰白,下巴一圈扎人的胡渣也已全白。爬满褶皱的额头,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愁苦与悲怆。
沈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规规矩矩行了个揖礼:“王伯伯,还请节哀顺变。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王柏青摆了摆手,叹道:“唉,你能有这份心特地来看望老朽就已经够了,来来,过来让我瞧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两人客套寒暄了一阵,王柏青便要留沈江下来吃晚膳。
照理说,沈江与王柏青非亲非故,顶多是儿时有过数面之缘,并不亲近。两家关系虽和睦,却没有太多往来,如此连夜邀见,还要挽留吃饭,就有些殷勤过头了。
以至于并不十分懂得人情世故的沈江也直觉出了端倪,直言不讳道:“王伯伯,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江此次拜访的目的就是帮忙,实在没必要拐弯抹角。
王柏青苦笑着点了点头,先让下人把菜端了上来。沈江却蹙眉盯着几味清淡的小菜,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怎么菜都是冷的?
王柏青这才徐徐开口:“不瞒贤侄,我儿接连蒙难,恐怕是遭了奸人所害,在食物中被动了手脚。故而这几日,府上所有的饭菜,都要先喂给家养的畜生吃,若是吃了没事,才敢端上来给人吃。”
沈江想了想关于王家三子的传闻,觉得食物被人动了手脚的推论有些道理。
如此没滋没味了动了几回筷子,王柏青终于开门见山向沈江提出了请求:“还望贤侄助我捉拿这下毒之人!”
沈江稀里糊涂就应下了。
王柏青感激涕零,在饭桌上又说了许多暖心的话,却没有邀请他住在府上,反而派人将送他回了客栈。
临走前,习习凉风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似是住在偏院的谁在鬼哭狼嚎,与靡靡夜色相得映彰,怪吓人的。
王柏青解释说,这是他那个最近发了疯的三儿子王季立,夜半时分总要嚎上几嗓子。
“等贤弟祝我找出幕后之人,我王柏青定要此人血债血偿。”
沈江没再说什么,这个幕后凶手害了人家三个儿子,血债血偿以命抵命是江湖规矩,容不得他插嘴。
他只是有一处不解,这王季立虽然疯,却还活得好好的,难道不应该先设法找寻解药再提报仇血恨吗?
80.
沈江到底没给人当过爹,揣测不出为人父母的心情,也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回了客栈头一粘枕头就睡,盼着明日能查出点有用的线索。
这是他第一次背负他人的期待,要做一件真正江湖大侠该做的事情。
他蜗在并不十分柔软的床榻上,越想越来劲。
于是,他又一次失眠了。
上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还是受到某人的挑战书/表白信的时候。
念及此,沈江霍然起身,盘坐床头彻底睡不着了。
……
一个时辰后,趁着无风无月的“好天气”,沈江穿戴整齐地出门赏江南美景。
三更时分,空荡荡的长街石路上,白衣翩翩的沈少侠正百无聊赖地踱着步子。即便是富庶繁华热闹非凡的江南,三更也不是散步的好时候。他走了半个时辰也没碰上一个活人,甭提什么纵览市井风光了。
沈江觉得有些无聊,索性飘上屋顶吹吹风。
他曾经独自下过一回江南。当时的他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好奇,常常是今日还未过完,就忙不迭地期待起明日的新奇事。
但这次心情截然不同。
许是王家的事情还没头绪,许是首次彻底摆脱了自家的护卫,他此刻迫切地想与人说道说道见闻,商量商量计划。
最好是找个有趣的,还有主意的……
沈江:“……”
沈江倏忽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抱头唉声叹气。
不行,突然有画面感了,我不对劲。
他不打算吹风了,他自己就能成为一阵风。
……
今夜,安宁县的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尾,凭空出现了一道飞檐走壁的俊逸身影。沈江沈少侠凭借一身卓绝的轻功,一袭白晃晃长衣,将夜跑演绎出了夜飘的效果,吓破了无数“同是不眠人”的胆。
在接连收到两个打更人扯着嗓子喊出的“鬼呀!”之后,沈少侠方才悻悻地回客栈睡下。
想什么想,
梦里什么都有。
81.
梦里有没有沈江不记得,但现实里真的有。
一大清早,他刚出了客栈的门还没来得及买口饼吃,就已经有人上杆子得给他送线索。
先是路遇当街晕厥的病秧子,听人群里一声高喊“快去请白神医!”。
后是有两人一唱一和地当着沈江的面热烈讨论这位白神医。
“谁是白神医?”
“上个月出了个外乡的神医,你不知道啊!”
“哦,你说那位来历不明坏脾气的怪人?他是个大夫?”
“人家医术高明,脾气坏点怎么了!”
“他人呢?”
“不知道,大约在医馆抓药吧。”
沈江顺着白捡的便宜摸到了他们口中的医馆,又从跑堂的口中得知这位白大夫自从上月来抓过几副稀罕的药,已经许久未曾露面。
至于他抓了什么药,医馆上下各个讳莫如深,支支吾吾。
待沈江解下佩剑往案几上一横,他们方才不情不愿地招说是一些烈性子的药。具体混合后什么作用不好说,反正与安神的效果相去甚远。
至此,才半天不到的功夫,福星高照的沈江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成功锁定凶犯,就差逮捕这最后一个环节了。只要他继续顺藤摸瓜探查出此人所在,就能破除谜案,还王伯伯一个交代。
或许是线索来得太突然太顺利,他被砸的有点懵,竟一时抛下自己的大侠梦,认真地思量要不要改行当个神捕,也好替江湖武林多做些贡献。
事情查的顺风顺水,沈江除了懵,还有点飘。为了犒劳并不辛苦的自己,大中午的挑了安宁县最热闹的酒楼,打算敞开肚子打开钱袋好好破费破费。
沈江上回下江南时没带够银子下不了馆子,只靠一柄宝剑串肉烤鱼混迹了个把月,未能领会鱼米之乡的名副其实,也不知像江南这类富庶之地,来文人雅士富贵公子云集的酒楼吃饭,需要提前预定。
没见过世面的土少侠,吃了回稀罕的闭门羹。
真的稀罕。
还贵得很。
沈江端着手上的碗,尝了一口羹汤。
“啧,燕窝。”
江南何首富包场大宴宾客,连打发不速之客的闭门羹都是用燕窝来熬。
沈江感佩何首富的大手笔,却一点儿也不羡慕。
他从小就被教着穿梭于林间追飞禽逐猛兽,以锻炼轻功、强健体力。是个上树掏过鸟蛋,拔过鸟毛的行家,他实在不能理解鸟雀之巢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吃好喝的。
放下羹汤,他兴趣缺缺地告别酒楼往外走,却被旁人的窃窃私语定住了腿,动弹不得。
宾客中,有一位公子哥儿路过沈江身旁时忍不住嫌了他一句“粗鄙穷酸”,回头又与同伴无心地提了一嘴“柳家的排行老三的儿子”,还陆陆续续冒出“赔罪”、“真是找死”等刺耳的词句。
沈江一晃神的功夫,已经拎着那人上了天。
又稳稳落在屋脊上方。
多嘴的公子哥:“???”
沈江不耐烦地点了人的穴位,直截了当地说:“别吵,我就问你一件事,说了就放你下去。不说……”
不说……我还是会放你下去的。
多嘴的公子哥点头如捣蒜,沈江并指一敲替他解了穴。
沈江一口气将心中疑惑问了个遍:“你说的是哪个柳家,哪个儿子,要给谁赔罪,为什么是找死?”
多嘴的公子是个读过书的文化人,生死攸关之际,拿出了殿前做赋的心理素质,对答如流:“武林世家柳苍宇的柳家,三儿子柳无端据说招惹了何大官人。何大官人兴师问罪,柳家答应交出儿子给人赔罪。因为何大官人还在气头上,有可能要人以死谢罪。柳家这不等于送儿子来找死吗。”
沈江纳闷,嫁衣藏宝闹出乌龙之后,他从沈海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据她所知,要说是柳家哪个儿子招惹江南何首富,也一定是二儿子柳出岫,怎么这锅就扣到了柳无端头上。
沈江将信将疑:“你确定是柳家三儿子柳无端?”
多嘴的公子哥儿:“呃,我也不确定,但我听说人长得俊武功又高。”
长得俊武功又高?
沈江想了想,断言道:没错,一定是柳无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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