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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75.
沈海这几日都不在府上,只说出去办事,并未交待办什么事。他平日里管起弟弟妹妹事无巨细多有插手,自己做起事来却是我行我素,从不与人通报。
沈江只忿忿不平了一盏茶的时间,踏出院门转头就合掌感恩天赐良机,心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草草收拾完包裹,沈江去马厩牵了匹骏马就独自往城外走。
殊不知,出门易,出城难。
沈海安排的护卫已经在门口列队等候,脸上是一出喜相迎,嘴里蹦出的都是劝归去:“大公子有令,不让您与姓柳的狗贼纠缠不清,二公子请回吧。”
沈江觉得委屈,他明明是要去见王柏青,怎么就变成会相好了?不是,怎么就变成追着柳无端纠缠不清了?
他恼羞成怒,一时也忘了要尊称长辈,脱口而出:“我是去见姓王的,不是姓柳的!”
护卫绷着一张张铁面无私的脸,闻言似是一惊,齐刷刷改口:“改姓王也不能见!”
沈江:“……”
去你(粗话)。
沈江原地深呼吸,试图再和他们讲讲道理:“不让过,我要动手了。”
嗯,用拳头讲道理。
带头的护卫梗着脖子视死如归道:“二公子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退让。只要能阻止二公子误入歧途,今后不再受柳家狗贼蒙蔽,我等愿一死,但求不辱使命。”
沈江:“……”
谁要你们的性命了,活着不好吗?
沈江迅速扫了一圈人型障碍物,眼前十人,暗处目测还有十来人。
视线范围内的几位他都认识,武功尚可,暗处的既然能被他轻易发现,大概也不过如此。真动起手来,他胜券在握。
但是……
眼前的十人中有九人他打不得。
沈海铁定是成心的,十个与他对峙的护卫,除了带头负责喊话的是个没见过的憨憨,其余都是他并不面生的中老年护院。
虽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也是他小时候喊过叔叔伯伯的人。
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能说出“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哭鼻子的时候是谁给你买的拨浪鼓?”“你扎马步是谁纠正你姿势的你小子不记得了吗?”“你第一把佩剑还是我请张铁匠给你打的呢!”“你被你哥骂的时候我有没有护着你?”等等陈年旧事的沈府老人。
当初老谢也是蒙着面,沈江愣是没认出来,才敢胆大包天地与人动手,如今一个个坦坦荡荡不遮不掩地杵在他面前。他怎么下得去手?
更何况,这批人还不是如老谢那般武功高强能放心过招的高手。
若真是高手对决,沈江大不了自己吃亏多挨几下揍,对方只要不打死他,他负点伤也能找机会开溜。
然而这帮人不同,他们往往是武功平平,却善于死缠烂打,下手轻了摆脱不掉,下手重了……
沈江猛摇头,立刻打消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自己怎么能跟这群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伯伯们动手,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好意思!
沈江扭过头,心里憋屈。
哥,你怎么这么阴险!
76.
沈江愤然回府,一路上用尽平生之力施展轻功穿街过巷,一众护卫在他身后撒丫子追得老泪纵横。
又气又欣慰。
二公子轻功卓绝,江湖同辈中少有人能出其右,出息了,出息了。
大公子神机妙算,事先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围追堵截,稳了,稳了。
……
回了沈府,沈江心平气和地在院子里随意捡了个石凳就座,招呼人取了茶水来饮。
毕竟刚活动完筋骨,心情舒畅许多。
他抿着嘴里的茶水,细细品了品拦路护卫的话。
气愤之余,理出了一条看似无关紧要的头绪。
沈海派来盯梢的人,先前没有阻止他在街上闲逛,也没拦他去张明华家蹭饭。偏偏他今日要出城之时,方才兴师动众当街阻拦,还一口咬定他是去追柳无端的。
如此说来,柳无端是出城了。
他去哪儿了呢?
77.
沈江不知,但有人知。
比如柳家大公子,柳出岫的同胞哥哥——柳轻絮。正是他一手亲自安排了柳无端的去向。
三日前。
柳轻絮端着根精雕细琢的宣笔,在纸上挥墨如雨。
笔是好笔,紫毫玉管,千金难求。
字是……
一言难尽。
老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把感想吞进了肚子里。
柳轻絮大约是想抒一手狂草。只可惜他写得够张狂,够潦草,唯独没有写出狂草一贯到底的“形”与“意”。
只生出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劳什子玩意儿。
柳轻絮悠悠开口:“不就是要个交代么,又有何难?”
柳出岫劫镖劫了江南首富之女何燕燕亲手绣的嫁衣,这事儿将何首富惹怒了,明里暗里花银子花关系给柳家施了不少压力。
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口恶气。
银子和关系的力量非同凡响,让一向肆意妄为的柳家也不得不折了腰。
老仆颤颤巍巍地提醒:“可是大公子,人家要的交代,是二公子啊。”
柳轻絮横眉冷扫,老仆赶紧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主子的眼睛。
“二公子?你听错了吧?”
柳轻絮漫不经心地提点:“人家明明说的是:要柳家交出惹事的儿子。”
老仆耷拉着脑袋,不解其意:“这……不就是二公子吗?”
柳轻絮:“老李啊,你真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事情了。在场的,不是还有一个柳家的儿子吗。”
老李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愣愣地斗胆注视着屋子里的主人,院子里暑气正盛,他却在这屋中觉出了腊月的森寒。
“您的意思是……”
柳轻絮停笔,扯起宣纸,朝着笔迹未干的纸面轻轻吹气。
“既然对方要我们交出一位罪魁祸首的柳公子,我们就交出这位柳公子。”
柳轻絮不喜柳出岫的愚钝,奈何他与柳出岫毕竟为一母所生,碍着母亲的面子,也得保住这个蠢货。
至于柳无端,不过是他那位薄情的父亲在外拈花惹草的恼人产物。
多一个碍眼,少一个正好。
老李是见过,也听说过这位柳三公子的。
柳轻絮想用柳无端替人顶罪,也得问柳无端手上的刀同不同意。
老李惴惴不安地请示:“大公子,这三公子可不好对付啊。”
柳轻絮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好不好对付,我能不知?”
他不耐烦地将手上的“得意之作”抛向空中,不偏不倚地落在老李头顶。
柳轻絮:“我若是说有办法治好他妹妹的痴傻呢。”
老李:“!”
老李不敢支声,只是眼神泄露了心思:
妹妹的痊愈,让柳无端拿命来换。他肯吗?
柳轻絮:“这么多年,他始终与老爷子不睦,与我们几个兄妹也不和。分明有了真正自立门户的实力,却始终保持着和柳家的关系,甚至被我那窝囊废弟弟欺负到头上了,也只不过客客气气略施薄惩罢了。”
他轻笑道:“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
老李一脸懵懂,柳轻絮轻蔑一笑,替他回答:“他是要给他妹妹留下柳家四小姐这个身份,保住一座靠山。如此一来,就算他自己将来出了什么意外,柳无寐也能凭着柳家四小姐的身份,衣食无忧地过她的日子。”
老李限了掀眼皮,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
别人当兄长,哪怕是个痴傻的妹妹,也费心替她筹谋未来。
柳轻絮当兄长,整天嫌弃自己弟弟是个酒囊饭袋……
他转念一想,柳轻絮话里虽然并无温情,实际却也是在替自己弟弟打算。
收拾残局也是一种打算。只不过还要搭上另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背锅。
柳轻絮看着是个精明能干,雷厉风行的狠角色。然则在家对着服侍他多年老仆,仍旧是个喜欢絮絮叨叨耍聪明的主子。
柳轻絮絮絮道:“柳无端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牵挂,他舍不下。”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纵然有些本事,见了人更是能说会道懂得坑蒙拐骗,实际骨子里性子孤僻得很,日子也过得无趣寡淡。
对吃喝嫖赌美人美酒无甚兴趣,对武林绝学权势无双无甚兴趣,对万贯家财骄奢淫逸无甚兴趣。
对他人无兴趣,恐怕对他自己也无兴趣。
如此无聊至极的人,也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多年的痴傻妹妹需要他上心。
繁华世间,他就这么一个牵挂,怎么舍得下?
就是让他赴汤蹈火,拿性命交换,他也一定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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