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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
陶舒闲几乎在车刚开出去的瞬间便切了方向盘下的手动档拨片,靠手动来调整车的离合转速,让车速与档位完美配合,以提高驾驶的操控感。
于是黑车只在起步时落后身旁那辆颜色亮眼的赛车半个车身,很快便追上,以更快的速度超过了对方。
车内主驾室,紧抓方向盘的霍越先紧盯前车,默默切齿,油门踩得更深。
他不信他会跑不过陶舒闲。
好歹也是各种山道赛道经常在跑。
他觉得自己跑车经验丰富,胆子也大,油门敢踩,一个转校生不过如此,他绝不可能跑不过。
果然,在第一个弯道,霍越先速度不减地超了过去。
超过去的那一刻,霍越先吊起唇角。
跟他比赛车?
还不是你输!
霍越先油门踩得更深,紧盯前方山路,势要在下一个弯道彻底甩开陶舒闲。
不过霍越先这次没有如意,第二个弯道过去后,他没有甩开黑车,黑车影子似的,紧紧跟在他后面。
霍越先瞥了眼后视镜,牙槽绷得紧,心想他还真是小看这个转校生了,同时心底不服气地再去踩油门,仪表盘上,代表行车时速的指针再一次往下转了好几个刻度。
这边,陶舒闲看着前车,心想还真是个不管不顾就会踩油门的愣头青。
要知道开这种山路,从来比的就不是谁胆子更大更敢踩油门,而是看谁更会控车,该快快,该慢慢。
陶舒闲刚刚不是故意慢下落后,而是有人在弯道更不怕死。
而既然落后一些了,陶舒闲便想刚好趁机看看霍越先开车的水平,好么,不出他预料,就会死踩油门。
陶舒闲神色沉稳,心想既然就这个水平,那就不要怪他后面贴脸开大了。
不多久,在开过又一个弯道后,黑车再一次赶超。
霍越先见状明显不服气,车身变道,想要马上超过去。
不想这次黑车跟着变道提速,压在霍越先的前面。
眼看着就要撞上车尾,霍越先本能地踩了刹车,踩得太急,车身差点晃起来。
霍越先不知陶舒闲是故意还是怎么,气愤的同时猛按了下方向盘的喇叭,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还坐在车里骂了句:“会不会开啊!?”
陶舒闲当然会开,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比车比车,他什么时候说过比车只比速度快慢了?
后视镜中倒映的眼眸敛着戏谑,陶舒闲心道:少爷,“好戏”才开始呢。
下一刻,黑车变道降速,很快与漆面拉风的专业赛车并排紧挨,且越靠越近。
方向盘后的霍越先不得不转头往副驾的车窗看去,满眼不解和惊讶,一开始根本不能明白自己的对手在做什么。
等到黑车继续靠近,霍越先下意识往另一旁让去,嘴里骂道:“傻逼!要撞了!会不会开车啊!”
霍越先怀疑陶舒闲真的不会,可很快,在已经偏移让道的情况下,黑车竟然还在继续靠近,霍越先一边本能的降速,一边终于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舒闲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
霍越先咬牙,也头一次见到这种开法,飞速运转大脑后的结论就是提速开走。
不想他刚提速,黑车跟着提速,霍越先再踩油门,黑色竟然迅速一个闪移,重新开到了前面,车屁股对着车头。
霍越先:“……”
霍越先再次猛按喇叭,觉得陶舒闲是不是疯了,哪有这么开的?!
可前车在喇叭的提醒中根本不为所动,始终压在前面。
“嘀——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从越发急促的喇叭声可见霍越先的愤怒和急躁。
方向盘后的陶舒闲弯唇,这就急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又一个弯道,黑车如鬼影般移动,重新来到了霍越先的身边,而跟刚刚不同的是,这次,贴近的不是副驾那侧,而是主驾这边。
只见两辆车并排在弯道右拐,霍越先眼看着窗外的车身贴得如此近,身体下意识的要让,握着方向盘的手自然随之更大幅度的转动方向盘。
不想黑车黏上似的紧随而来,始终紧贴,霍越先让无可让,被夹住似的,贴着车道的一侧在开。
霍越先毛了,几乎想落下车窗大骂。
他边开边频频扭头往窗外看去,同时调整车速,以求能摆脱这被夹到车道一边的局面。
不想紧贴的黑车也跟着降速,就是不让霍越先得逞,霍越先咬牙,重新提速,黑车也提速,再降速,黑车也跟着降,来回几次,驶在车道边的车就像被夹击住似的,逃都没有地方逃。
霍越先终于火了,方向盘一打,就要用车头硬撞,不想黑车早有预料似的,也转开车头,两车根本没有碰到。
不仅如此,黑车再次开到了前面压着。
霍越先火冒三丈,当真落下车窗超车外大骂了句什么,升回车窗,霍越先一个提速,车头直直地朝着前车撞去,却又被黑车灵巧地躲开。
不仅如此,黑车保持距离地开了几秒后,发动机一个猛响,提速开走了。
落在后面的霍越先眼中,就跟捣蛋完拍拍屁股走人一样,让人无比气恼。
霍越先是真的气得不行,立马踩油门去追,却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怎么都没有追到人,山路空空,只有他行在路上,他甚至怀疑陶舒闲是不是已经从哪个路口下去离开了。
终于,又开了一段,霍越先看到了黑车,他立马提速去追,两车几乎前后脚一起进入了那段一侧挨着山体一侧是悬崖的山路。
霍越先有心要陶舒闲也尝尝被人挤到一边开的滋味,便也学着,把车开至并排,要去挤黑车。
不想黑车非但一点儿不让,还把车往他这边挨,霍越先吃了之前的亏,这次必然不让,两车不出意外地刮蹭到了一起又分开,哪成想分开的时候,黑车车头再次挤过来,霍越先下意识打方向盘,却差点挨到悬崖边,冒着冷汗地赶紧再打回方向盘,不想黑车并排行在路中央,不给霍越先去路。
霍越先坐在车里大骂疯子,到这时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陶舒闲不是单纯在跟他比拼速度,恍然的同时有种被架在火上考的感觉,流下的却是冷汗。
能不冒冷汗么,他是挨着悬崖这边开的,一个差错搞不好就要掉下去了。
他是胆子大,也想教训人,可哪儿想过把命搭上。
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陶舒闲的妄为和疯狂,此刻已经完全不在乎速度了,只想把车往里开一些,这大晚上的,别开着开着开掉下去,他是跟人比车,可不是跟谁比命硬。
霍越先甚至很快把车速降了下来,又落下副驾的车窗,想要喝止某个疯子的行为。
不想黑车再次往他这边挨过来,两车一个靠近,一个往前,车身再次擦上,碰撞的动静传到车内,霍越先紧握着方向盘,顾不上看旁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前,生怕稍不留神就开下去,心都高高提到了嗓子眼儿。
霍越先也在这短短片刻想过很多,冲过去,又或者是直接停车,可无论哪个选择,他如今心里都很没有底,因为不确定黑车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动作。
霍越先也想过陶舒闲不敢真的拿他如何,可霍越先更不敢拿安全和自己的命去堵。
万一呢,万一真的碰上个疯子呢。
霍越先这辈子没这么惜命过,甚至开始后悔之前从俱乐部出来,早知道就不听陶舒闲和周围人的起哄,摁着人在包厢里拼酒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车提速开到了前面。
霍越先见状一喜,赶紧把车开回路中央。
然而开回来都没三四秒,黑车再次降速,拿右车屁股直接挤到了霍越先的左车头,离驾驶室特别的近。
霍越先冷汗又下来了,如今真心诚意地觉得陶舒闲是个疯子,不想疯子是真的疯,他竟然就这样挨着,硬把霍越行先挤到了挨着山体的那侧,霍越先只觉得车身猛的晃动、各种挤压声催命般响彻在耳畔,他甚至发现刹车和油门都开始不起作用了,原来黑车直接把他夹在了车屁股和山体之间,霍越先不但控制不了车,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极窄,外加车身不受自己控制的晃动和各种令人惊惧的摩擦声,霍越先吓得某一刻直接从方向盘上松开、抬手抱住了脑袋。
前车,陶舒闲坐在车里,也感觉到了车身的晃动和各种杂音。
但他特别的冷静,目光留意前方,也同时看着后视镜里,而他敛尽一切的眼底,有癫狂在燃烧……
封闭路段另一头的终点,早有一群人提前赶到,满心热切地等待着。
这群人还自觉分站两拨,一拨是有赛车女郎的,庆祝的红酒都已经晃动了好几次,只等霍越先一马当先地冲过终点,便立刻酒水挥洒、热烈庆祝。
另一边,罗晔等人等得着实有些焦灼。
尤其有人刚刚从另一边打听到霍越先经常跑赛道,大家聚在一起一嘀咕,就觉得陶舒闲搞不好没太多胜算。
但也有人说:“不一定吧,他那车才是真的好。”
另一人:“算了吧,霍越先那车还是改装过的呢。”
“改装的没什么了不起吧。”
“这还没什么了不起?你打游戏氪金买装备,还能输给免费玩家?”
……
罗晔这时候则一个人待着,越想越觉得不对,越琢磨越恍然:等等,会到今天这场面,似乎好像可能大概,和他也有些关系?
想到霍越先之前搞不好根本不知道陶舒闲,是因为自己在学校大喇叭跟人说陶舒闲和霍铖关系好,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罗晔想着想着,汗都下来了——
艹!
这……
罗晔看着终点前的那段路:完了完了完了,敢情都是他惹的祸!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穿越夜色,冲进了所有人的视野。
陡然看到车头一侧亮眼的漆面,霍越先那拨人纷纷惊喜,甚至有人喊:“九少赢了!”
然而不待他们继续高兴下去,定睛看清那是辆黑车,罗晔这边的一群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是陶舒闲!是陶舒闲!!!”
黑车闪电般在众人的注视中冲过终点。
“赢了!”
罗晔他们一群人纷纷欢呼,另一头的众人一片死寂,不少人还在看终点前的那段路,看霍越先是不是不久后也要抵达了。
然而待黑车停下,副驾门紧跟着打开,霍越先捂着嘴跌了出来。
“九少?!”
一群人赶紧围过来。
却见霍越先人没站起来,先趴在地上捂着嘴不停地干呕了起来。
再看另一边,陶舒闲车都没下,只是落下主驾的车窗,在示意罗晔他们帮他把副驾门合上前,神色无比淡定地对众人道了句:“行了,也结束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有人去给陶舒闲关车门,大部分都围在主驾旁,罗晔问出了众人此刻都在疑惑的问题:“你们不是两辆车出发的吗,怎么一辆车回来了。”
这算谁赢?
陶舒闲吧?
毕竟是他的车先冲回的终点。
陶舒闲神色极淡,不似他平时,同时平静地回:“这就不用管了,反正输赢已分。”
“都早点回吧。”
说着车窗升起,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步,准备开走。
围了一群人的霍越先那边则有人追上来,拍黑车的窗户,想要陶舒闲说明白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还出口质问:“你做了什么?他怎么吐成这样?”
黑车停都没停,径直开走了。
现场众人自然全都看向霍越先这个唯一留下的当事人,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
霍越先身边的人则又是给霍越先拍背又是给他递水地伺候着他们的九少。
霍越先却一个劲儿地干呕,站都站不起来,瘫软在地。
“他怎么了?比个车吓傻了?”
罗晔身边有人道。
“不知道啊。”
大家都在看。
罗晔则眺望不久前黑车离开的方向,既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陶舒闲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就是觉得,刚刚落下车窗跟他们说话的男生,似乎和平时都不太一样。
哪里知道,陶舒闲临时变回他的二世祖,在收拾了霍越先,短暂地爽过一把后,一面觉得这种收拾小孩子的把戏很无聊,一面又因为重归这样的肆意妄为,而觉得浑身得劲儿。
他笑着,唇边勾着他过去才会有的痞坏的笑意,边听歌边驱车在山里开着玩儿。
车窗落下,风吹进来,临时恢复本性的陶舒闲只觉得浑身都很畅快。
待车开到山巅平台处,他把车停下,车里翻了翻,翻到瓶酒,塞子打开,他拿着酒仰脖,直接对着瓶子喝了起来。
喝完站在车旁眺望远处城市的灯光霓虹,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痛快——
对么,这种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的风格,才是真正的他么。
陶舒闲甚至踩上车,坐到车头的引擎盖上,躺靠着前车玻璃,没有顾虑地对着酒瓶喝起了酒。
他觉得畅快极了。
他就喜欢这种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喝酒就喝酒,还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陶舒闲就这样暂时做回了他的二世祖,在夜色下靠着车炫酒,于高处睥睨下面灯光中的城市。
他就这样一个人,悄悄做着从前那个自己,吊着唇角,开心地享受着,心想这种快乐,是咸鱼不会有的。
而他身后不远的盘山公路上,不久后有车停下,霍铖从车里走了下来。
看见陶舒闲,看到男生坐在车盖上仰头喝酒,霍铖惊讶了下,意外男生这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一面。
霍铖一时没动,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
这边,陶舒闲喝酒看景吹夜风,突然就有种人还在上一世的感觉。
他心里知道没有,上一世已经结束了,可如今临时做回上一世的自己,他仰起头、笑着,享受这份独自的快乐。
听到脚步声,陶舒闲多少意外了下,转头,见是霍铖,陶舒闲维持脸上痞坏的二世祖的笑意,“你来了。”
他继续躺在车上,胳膊肘撑着身体,一手晃荡荡地拿着酒,一腿曲起,肆意极了。
他也完全没有收敛,没在这个时候掩饰任何,就这样展示着咸鱼背后真正的自己。
他还后仰着脖子,露出那漂亮的纤细的颈和喉结,哼笑着屌儿郎当地说:“你说霍越先是不是傻逼。”
“他要跟我比喝酒。”
“还要跟我比飙车。”
“他还以为他只要会踩敢踩油门,他就能赢我。”
男生的神情仿佛天不怕地不怕还唯吾独尊。
霍铖过去从未见过,如今看见,除了默默注视,并未多言。
可就算是霍铖也不得不承认,跟之前接触过的样子比起来,此刻的陶舒闲,他流露的面貌就像夜空中炸开的蓝色烟花,异常的夺目。
“你醉了。”
霍铖只是这样说道。
男生却笑,笑得格外肆意,又仰头喝酒,喝完用他此刻润湿且红亮的嘴唇道:“什么醉了,这叫放飞。”
霍铖的声音很平静:“是心情不好吗,今天你有些冲动。”
他赶来的晚了,但也听说了霍越先比完后干呕瘫软的惨状,以及山路上被丢弃在路边的那辆车头惨烈的赛车。
霍越先已经被霍家赶来的人接走了。
随便想想也知道,闹得如此大,自家宝贝儿子被人折腾成这样,二伯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陶舒闲却抱着酒瓶笑眯眯道:“心情不好?怎么可能,我心情好得很。”
霍铖道:“这次我也有责任,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被人针对。”
他不久前才知道这些,如果陶舒闲不问他借车,他知道的可能还会更晚。
陶舒闲听了开始笑,笑得停不下来,然后才边笑边喝酒边说道:“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是什么优秀品质吗。”
顿了顿,陶舒闲扭头向霍铖,眼神中有迷蒙的雾,明显是有些喝上头了,其实就是醉了,眸光却又是清澈的,还蕴着坏笑和狡黠,说:“其实我是故意的。”
陶舒闲笑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得罪了我,我就要他好看。”
“不闹起来,不闹大了,就那种翻翻桌子搞搞破坏泼泼水的程度,我找你,你能拿他怎么办,我跟家里说,家里又能怎么处理?”
陶舒闲含着笑,一字一句:“事儿大了,才有大了的处理办法。”
夜风吹来,额发遮了男生的面孔,留下那双嘴唇,在车灯的余晖中格外的红润。
霍铖扫了眼,站在原地听陶舒闲说完了,才声音温和道:“如果你早告诉我,或者我早知道,也一样是可以往大了处理的。”
跟着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伸出手,说:“舒闲,走吧,晚上山上挺冷的,回去休息吧。”
陶舒闲摇摇头,头往后靠着一仰,闭上了眼睛:“不要。”
结果过了会儿,他握着酒瓶的手便松开了,酒瓶顺着车身滴溜溜滚到地上、埋进枯草里,车上,陶舒闲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霍铖看着,有些想笑,他走过去,伸手到男生的后背和腿弯里,打横着把男生从车上抱了下来。
而那辆他借给陶舒闲的入手不到半年的车,早已面目全非,霍铖却没看一眼,也没在意,抱着怀中人,转身离开。
次日,陶舒闲没来学校,高三教室,霍越先的位子也空着,而整个学校里,有关两人前一日晚比车的消息传得各种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学校高层十分高效地下发了一条通知和一个处分,通知与处分又十分高效地插着翅膀似的来到了陶家。
客厅,陶京尔目视眼前、沉默地没有表情地坐着,一旁的陶爸陶妈头疼的头疼、扶额的扶额。
三人围着的茶几中央,摆着刚刚从学校传回的新鲜出炉的《处分单》与《劝退告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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