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土坯
李长青的手是一双巧手,和他媳妇的一样。只是媳妇的巧,巧在做衣服做饭做菜,他的巧,巧在做活。木匠、泥瓦匠、修理工、电工这些活他几乎都学了一个遍,不过话说回来不过是为了一口生计,他没有想要自己变得多才多艺,他想要的只是能多个赚钱的路子,赚钱养活这一家人。
农村人的幸福“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些辛苦劳作的人们,每天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躺上自己热乎的小炕头,饱饱的睡个懒觉,然后第二天精神饱满的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他们幸福的热炕头仍然取之于他们一直赖以生存的那片大地。
土,看似如此平凡的东西,却在这世间创造着无数的奇迹。它们从散落的一地,经水凝结成型,历火的淬炼,锻造出精致的瓷器,为人的生活提供便捷。然后在人的创造下,雕刻上精美的花纹,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许多的它们,静躺在时间的长河里,静静的见证着朝代更迭,悲欢离合,却仍然只是泰然的俯视世间一切。它们的本质是土,它们来自于脚下,却被捧上了令人仰视的高处。土,可高贵,可接地气。
李长青经常说自己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他人生多半的时间都是跟这片黄土地打交道。他热爱这片土地,甚至每天下地回到家,身上沾满着土他也不嫌脏。大地就是他的守护神,他曾经也是在那片黄土中死里逃生。黄土,是不会索他的命的,但是它却能敞开怀抱迎接自己的回归,最终自己还是会长眠于这片土地。
家里的土炕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出现了塌陷,因为李长青一直忙于做工没有时间弄,一家人已经凑合着在这塌陷的炕上住了很长的时间。更可怜的是杨怡每次生活做饭都因为这塌陷而搞得屋子里乌烟瘴气,本来应该从烟囱冒出的烟好多都从这塌陷的缝隙到了屋子里。为这杨怡也是唠叨了很长的时间,李长青终于在忙碌之中抽出了时间,请了一天假开始做土坯。
农村的土炕都是自己搭建的,农村很少有人家买床,基本上都遵循着老祖宗留下的手法,巧妙地从大自然汲取,然后充足着人类的生活。做土坯也是祖宗传下来的手法,一代又一代,现在的人们无从追寻那第一个发明这种方法的聪明祖先,但是他们却精明的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着这技艺。
做土坯最重要的两种材料:粘土和模具。李长青的模具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总共是两种,一种较大的正方形,一种稍小的长方形。正方形的模具做出来的土坯用来铺在炕面上,长方形的模具做出来的土坯大小基本上和砖块一般大,多数用在搭在炕沿。至于粘土,取之于大自然。在村头的一块沟壑中,是几代人来一直沿用的拉踮脚土的地方。那里分为南北两侧,南侧多位稀疏松软的土壤,基本上是用来做各家临时用的,有的用来作为牲口棚的踮脚土,有的用来在雨季挡在门口,防止雨水流进自己院落。北侧则是深度挖掘之后出现的粘土,基本上是用来做土坯用。
晨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做着驴车和爸爸一起下地干活,虽然干活很辛苦,但是她觉得只要自己在总是能减轻爸爸的体力劳动,所以她总是充满着激情。驴车晃晃悠悠,驴蹄子踢踏踢踏,晨瑶和爸爸坐在驴车上随着车身的晃悠而晃动着,在这不燥热微风刚好的五月天里,宁静祥和。爸爸话不多,有时候会悠闲的吹起口哨,都是经典且老的曲子,晨瑶就欢快的沉浸在爸爸的音乐里。老驴因为已经和爸爸,和这片土地形成默契,根本无需爸爸指引,都可以轻车熟路的走着属于它的道路,只有在偶尔的关键的转折点,或者来往有车辆驶过的时候,李长青才会拽一下驴的钢绳,防止胆小的它被惊吓到。
村头的沟壑已经被挖下去了好几米深,毕竟是从晨瑶有记忆开始,这个地方就是全村人的取土之地了。进入到地里面的时候,李长青还是会很谨慎的拉紧驴的钢绳,因为道路的不平整,还有偶尔同村人的牲口车驶过,道路又狭窄,两辆车几乎是擦肩而过,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有划擦,所以必须要更谨慎些。
“爸,什么样的土是粘土啊?”这是晨瑶第一次跟爸爸一起来拉粘土,虽然她以前看过爸爸拉回家的粘土,可是到这全是土壤的地界的时候,她还是分不清。
“看这种,深红色的,而且成块的,用手摸着很黏的,不会像那些土一样,一摸就碎了的。”李长青找了一锹最具特色的粘土亲自给女儿实验看。晨瑶也亲自上前用手摸索着,果然在对比之下,粘土就是粘土,确实比以前拉的踮脚土要有粘性。而且细看的时候,更是发现颜色真的不同。李长青找了自己确认的最好的土质的地方停下了驴车,父女两个人便开始装车。晨瑶因为年纪小,只是装了十几锹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李长青看在眼里,赶紧让女儿在旁边休息一下,但是自己却没有停下。
一锹又一锹,晨瑶在旁边看着爸爸,除了偶尔会把手放在嘴边,然后吹上两口气给自己鼓劲,爸爸基本上没有停下过。
“爸,你不累吗?”
“不累,爸是大人了,你呆着吧,爸一个人装就行了。”李长青每次看到小女儿陪着自己干这么累的活都心生愧疚,别人家的小女孩或许都正在街上跑闹玩着游戏吧,这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每次自己出门干活,她总是要跟着一起帮忙。
晨瑶听到这里更是不安,虽然爸爸嘴上说着不累,但是他那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以及满脸豆大的汗珠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立马起身,将铁锹深深的插入到黏土中,一锹一锹又一锹。虽然自己干的慢,要一边干活一边休息,但是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可以了,就装这么多吧。”李长青装上了最后一锹黏土,然后用铁锹拍拍黏土的表面,尽量让表面都固定住,这样在一会儿经过各种坑坑洼洼的道路的时候,防止黏土掉落,这都是她们一锹一锹辛苦的装上车,要尽量减少损失。
因为经年如此,这段从沟壑中走出去的路上已经积满了掉落的碎土,变的很囊,老驴拉着这一车黏土更是嫉妒费劲。李长青和晨瑶两个人都没有坐上车,而是爸爸在前面拉车,女儿在后面推车。李长青更是喊着熟悉的口号,给老朋友下着命令。
“驾,驾,驾。”那声音的响亮,是专属于农村的男人的,充满着力量。或许其中也夹杂着他们对这无穷尽的劳苦生活的控诉,但是却没有人听得懂,唯一听的懂的是他们的牲口,但是它们却不能言。
终于在两个人和老驴共同的努力之下,总算是从沟壑中出来,走上了平常的石子路,这就轻松了许多。两个人也都坐上了车,在老驴的拉车之下,往家的方向行驶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