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自认凉薄记性又差
他常常在骑车的途中感受到风的气息,春去秋来间,花香扑鼻,浓重又略带着腐烂的水果,车驶过漂亮女生旁还有浸染的香水味,杂夹入鼻经历着时间的不疾不徐。
直到宋一诚前天也坐上了中考的接送车,他才发觉时间过得蛮快的,这一晃都七年了。
他自认凉薄记性又差,许多人和事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新的人新的事慢慢占据有限的脑海,之前的被迫退出掩埋,直到带不出一丝波澜和挂念。
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正轨,万方被他爸妈强行送去当了几年兵,上一次见他还是寸头,姜逸磊退学后自己参加了高考,超了一本线许多,在大学里受到舍友的逼迫跑起了步,管住了嘴,已经蜕变成了满身腱子肉的精瘦小伙。王缕枝和几个姐妹合伙开了家奶茶店,生意不错,经常有她们的外卖单,施子青这几年去了国外,听说要快回国了。还有不着调的萧子逸参加了选秀节目,节目刚播不久他就自己公布了恋情,没有指名道姓,但晒出的带着对戒的两双手,一大一小紧紧包裹,掀起了不少的波澜……
他也一样,已经可以平静的叫那些同父异母或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弟弟妹妹,能陪着他们看自己并不喜欢的幼稚动画。他会笑了,会对着别人挂着笑容,说谢谢的时候不像原来的声音细小,也越来越健谈了,任谁看都会说他已经懂事了,长大了成为了一个阳光向上的年轻人。
“你啥时候有空?出来聚聚,施子青要结婚了”万方打字道。
江竹三将车停在路边,两只脚踏在地面,单手按着:“什么时候结婚?这个月还有三天休息,应该可以。”
“行,应该就是这个月,等他们定下来之后我再发你”
还没给万方回复,施子青的头像晃在了屏幕,点开一看是一封长长的邀请信。
他和施子青不算很熟,她发来好友验证的时候江竹三已经退学了,同意之后没有寒暄,一年又一年积压在消息底部。但这次她希望他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以唯一伴郎的身份。
江竹三花了三个月的工资定制了一套合身的黑色西装,她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中心人物总不能掉了她的价。
婚礼隆重又高雅,配得上她。施子青是父母离婚后跟了母亲,改了姓,李丰留在了开出租车的父亲那。入场挽着她出场的,不是她亲爹也不是后爸,是一身挺直的李丰。李丰和原来一样,一副凶恶,现在他撇着嘴,眼神冷冰冰的,气场就更盛了。作为伴郎站在他们身后的时候,明显看到李丰脖子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从后颈划向右胸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早就结痂脱落,但还是有些让人发怵。
江竹三最先见的是新郎,听新郎说他也是复明中学的,从朋友那边知道施子青去了国外,便不管不顾的跟了过去,这一呆就是六年,前不久才确定了恋爱关系。
新郎长得不高,甚至比穿了高跟鞋的施子青矮了小半截,一紧张就喜欢低下头搓手,眼镜反光下黑色的雀斑像是一团围着的麻雀在阳春间舒展四肢,他说话声音不大,还有点结巴,说到激动处两只手会不停的挥舞比划。
等到婚礼结束宾客走了大半他们才真真正正的坐下来聊了会儿天。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回忆一阵接着一阵,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有力的镰刀勾回了脑海中快要蒙尘的那段过往。遗憾占了大多数,但个个都挂着笑,边听边说间桌上的酒已经见底。万方还是那样,像个耗子窜了一会儿,桌上就又多了几瓶未开封的酒。
不知不觉还处于青年的我们成了爱回忆的老小孩了,可以平静又客观的讲述自己当时无论如何都压不下的火,可以对坐在桌对面的人真诚的说句抱歉,就算他都忘了原由,还可以和之前剑拔弩张不容二虎之态的他遥遥举杯了。说着说着心脏却不由得跳得慢了,有些压抑,不得已还得张嘴呼吸,毕竟横在这之间的何止短短七年。有人可谓是以一月、一天、一个刹那间就经历了几十年,在心里一夜白头。
突然,施子青泣不成声,新郎连忙安慰被她自己拦住了,她哽咽着脱下婚鞋,赤脚跑向桌对面的江竹三。
施子青张开手臂,努力微笑:“你能…能抱抱我吗?”
江竹三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七分,点了点头伸手抱过去,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跟她说:“我代表他,真心的祝你幸福”嘴里别扭了一下,还是用着记忆里他的语调说了声“妹妹”
“嗯!”施子青啜泣地应道。
施子青缓和后,江竹三捡起那双镶着钻亮闪闪的婚鞋,递给了新郎。
新郎有点喝醉了,脸蛋红扑扑的,看向自己爱了十多年的女孩只觉口干舌燥,身体发飘,兀的单膝下跪,用多了力,大理石地板发出了声响。如对待易碎的艺术品一般,轻轻托起她踩在地面的一只脚,先落在了自己跪下平直的大腿西裤面上,蹭下脚板粘上的落灰,再慢慢穿入婚鞋,另一只如是。
几人围在桌边举起自己倒满的酒杯,伸直手臂,酒杯从四面八方共聚在了桌子正上方,“嘭”的一声,杯中酒又四散的洒开,在空中绽开了一朵无比绚烂无比巨大的花浪,都醉在其中。
江竹三酒量不行,几杯酒下肚胃里已经翻腾,他好像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再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他总觉得他应该在这里,也觉得很抱歉,突然就想他来了,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了,想着想着感到好孤独好悲伤,竟然把他给搁置在生活外那么长时间了,明明应该是至死不渝永不相忘的啊,他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怎么就这么久时间了呢。
江竹三皱着眉压下一阵胃酸,用不重不轻的声音道:“你…你们和他还有联系吗?”
这里的他是谁不言而喻,谁都没开口,江竹三有些犯醉,“我找不到他,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干什么,你们……就没一个人知道吗?”
“真不好意思,我有些醉了,我…我去趟洗手间”江竹三抹了下眼角的泪,逃似的离开。
瘫在地上,江竹三缩成一团,无声的哭着。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娇气起来,这么多年过去早该平静的回忆起的,可只要想起总有一阵委屈无处发泄。要说不怨是不能的,招惹自己的是他,先说喜欢的是他,露出那副表情的人也是他,可先走的人也是他,不回消息的也是他,连句话都不留的还是他。
曾几何时间自己已经不想再说起他的名字了,是不想嘛?江竹三认真想了想,是不敢啊。
他执拗得觉得要是说起他的名字那些好不容易沾了层薄灰的记忆会控制不住的倾倒出来,他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他了,在记忆里也不行。
门被叩响,姜逸磊往里面探,没瞧到人正觉奇怪就被那一团呜呜咽咽的给吓了一跳。
姜逸磊从厕所隔间扯了点纸塞进他手里,自己也犹豫的很。
“竹子”姜逸磊点了根烟,蹲在江竹三旁边,烟没抽蹭着嘴边,眨巴眨巴眼说,“……高道枫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人啊?这么多年你难道不会想他是不是已经在其他地方结婚了呢?他可能早就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你不知道他在初中可乱了,没几天就换一个的那种,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人等几年的纯情人。你为了他守身如玉连个女的都不靠近,他可能早就把你忘了,你……”
“我只知道我于他而言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江竹三扣着手里的纸,嘴里不停,“不会出现谁来代替我顶替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因为他心里就只有我一个,我有那个信心他必有那个觉悟,我是不算好,跟那些他妈眼里的女的比不了,但在他心里足够了。”
“他在你心里呢?”姜逸磊追问。
江竹三低下头回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懂了,你懂了吗?”
江竹三被问得莫名其妙,点头答应:“当然了”
姜逸磊笑笑,手里电话还在通话中。
高道枫前几天才回国,这消息只有姜逸磊知道,偷偷的把他藏在了自己家,当然这不是自己的意思,是那位自己要躲起来改造的。
这也不怪高道枫,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忍不住点了份外卖想看看已经跨别七年的男朋友。接到骑手电话,连话都不敢说只嗯嗯个不停,电话里的江竹三声音朗朗有力,就像个太阳暖洋洋的洒在他身上。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忙得下电梯接外卖。
“大叔,你的外卖”江竹三笑得很灿烂,小虎牙还是那么勾人,笑起来眼睛都是半眯的,接了外卖他要开口认人,可话就堵在喉咙,出不来,电瓶车跑得很快,在小区里灵活的窜,不一会就没影了,他站在那里动不了,酸涩再一次袭来,大晚上在空旷的小区里的哭得让人害怕。
他缩在姜逸磊家里抠着门,眼睛红着流泪,像个孩子受了委屈要告状又忍不住哭,“我不老!我不是大叔,我不是我不是”
姜逸磊笑得不成样子,一个劲儿安慰,但越安慰他哭得越凶
那天晚上他就下单买护肤品,一单又一单下,要不是姜逸磊拦着他大晚上还要跑去洗剪吹。之后他没再出过门,面膜一张敷一张,脸上都过敏起疹子还不停手,一张连一张,姜逸磊看不过去,给他藏起来,说已经好了不显老了,可以见人了。他拿着镜子照了一会儿,又哭了“不行,还是老,这皱纹…”
“男人都得要点皱纹的就……气概”姜逸磊认真的点头宽慰道。
“痘痘呢”
“年…年轻才会有”
“太黑了…我自己都看不过去”
“这…男人都…都要黑的嘛”
“不行…不行见不了”高道枫哭喊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