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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城门开】
众人第二日依旧往北方赶着。
屠山自从前日知道了施云平是个有钱的主,便时刻合着他去买街上吃食,一会儿梨花糕,一会儿米茶糖,买了不忘给后面的两人分一分,北号绘里香跟着屠山过惯了苦日子,突然吃上点心觉得感恩戴德:“多谢!多谢!”
屠山鼓着脸说不出话,朝施云平身上指了指。
施云平盯着他,徐徐叹了口气,替他表达了意思:“他说,谢我。”
屠山又鼓着脸竖起了大拇指。
傻逼。
所以阳莱女帝找的就是这么个傻缺玩意儿?
施云平又暗自思忖着如何套屠山的话,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原来是被屠山一把兜住了腰,在空气中转了一圈儿,扯到了身后。
“你有病么?”暴躁施小爷在线发问。
“哦…”屠山笑的意味深长:“你反了女帝,我以为你看见万骑军会害怕。”
施云平略侧了侧身,才发现一队穿着银色轻铠的士兵走过,而屠山的身形恰好能遮住一二。
老狐狸。
施云平眉眼未流露出一点慌张,而是轻笑道:“我自小随师父在道观修习。自是无人晓得。”
屠山意有所指:“阳莱,不养无用之人。”
“这位哥哥,修道可不是无用之功。道乃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所谓‘德言得者,谓于道果。’一国不可缺寺,更不可缺观。”
“你说简单些。”
施云平有些艰难的开口:“我帮她占卜。”
屠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你反了,你师父呢?”
“师父…不得近况。”
不得近况?其他人不晓得,但施云平心里明白的跟有面镜子似的。
夫子并非授业之师,而更像阳莱女帝派去监视他的人。
他的行动需三日一上报,杜绝与其他皇子的往来,以防结盟篡权叛乱之事。
在出观之前,施云平见过的人统共不超过十个。
施云平,好像是为找屠山而生的。
施云平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屠山鼓起的腮帮子,抿嘴笑了笑。
再回过神,屠山已经走远了,朝他挥了挥手: “跟上!”
众人在街边小贩中流连忘返,到了北边已是深更半夜。屠山长了记性,自觉地抓着包裹往绘里香他们房间走去,直截了当的忽略了北号和绘里香讳莫如深的神情。
绘里香:“我早说了他昨晚上这么弄施小爷扛不住的……”
走在前面的屠山受刺激一般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再血口喷人就给我滚回去!”
绘里香立马止住了话头,伸手做了一个缝上嘴的手势,又摸摸胸口,表示谨记在心。
深夜三人盘腿坐在厢房的床上,屠山取来带着的北地城防图指给另二人看:“诸位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北方妖怪多?”
北号瞥了一眼:“北方有钱人多呗。”
“不对。”要比有钱人的数量,北方自是比不过东边。东边临海,泛外贸易发达,下海经商的更是数不胜数,更何况这几年阳莱还大力扶持翡翠玛瑙等珠宝业。
“我看事在人为。”
“北城王其父因与朝廷宠臣意见不合遭构陷入狱,阳莱念其对社稷有功,特赦其子留守北方,造福北地生民。其父严榕故为北城王取名严见宥,意为被宽恕的人。这些年北城王颇有一番作为,大量修建道观祠堂寺庙,民风开放,修仙论道者甚多。加诸北地奇珍异草繁茂,经仙师之手变为灵丹妙药,千年药露唾手可得。众多妖兽便选择在北地修炼,因此北地的除妖业极为发达。”
屠山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牛皮图纸上划过,定在一府邸的标记处。
府邸紧邻城门,按理说,王爷的府邸应当位于城市中央,再不济也应是不易被入侵攻占的地方。北方多山地,地势险峻,“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这样看来,城门外守关的人,必定是北城王至亲至信之人了。
北号点点头,又想起施云平之前说过的北地除妖价格颇高,于是问道:“既然除妖业发达,价格便应当低廉啊?”
“税。北城王心中其实并不赞同除妖。他早年在流云寺修习,心怀慈悲,认为生灵平等。”
“可是要除的都是为乱四方的妖怪啊。”
“妖兽好坏不过凭人一张嘴的事吗?要辨明又何其苦难!毕方现世预示大火,被人视为不祥之物,雍和更是天下大乱之前声,这些妖兽究竟是好是坏?北城王这样做不过快刀斩乱麻,价格一高铤而走险的人便少了。”
“况且,有人聘请除妖师的目的不单纯,有些妖兽修炼万年结出的内丹入药可延年益寿,滋补气血。有些妖兽则是被补杀以取其皮毛作饰品。比如绘里香,你们妴胡一脉的皮毛可是经常被用来作披帛的。”
绘里香表示不寒而栗。
“确是一计,然饱受妖兽祸乱的贫苦百姓也无路可走了。”
屠山叹了口气:“北号,其一,一条政令不可能满足各方利益。其二,南方经年战乱不断,就是因为妖兽横行而官府视而不见,民不聊生干脆举旗造反。这北城王虽是提高除妖税费却也深得民心,必然是另有法子的。”
“沈欢。”施云平推门而入,已然脱去了蟹壳青的外袍,现在身上就只懒散散的套着一件白色纱衫,淡黄色的领边和袖边,衬得他清冷的眉眼都柔和起来。屠山一路向下盯着,盯着他应是刚喝过水的嘴唇,浅浅水红,像是蒙了一层月光…
吻起来肯定还有未散尽的茉莉花茶的香味。
思及此,屠山忙慌乱的低下头,闷声问:“什么沈欢?”也没来得及去计较施云平为什么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北城王的“另一个”法子。”
“你且说来听听。”
“沈欢自唐浮年间便奉北城王之命驻守北地要塞,北地能一直太平,也归功于沈将军的坐镇。沈将军除了追拿逃匪、讨伐流寇等日常事务,就是帮忙镇压因修炼而反噬作恶的妖兽。当然,沈将军缴杀的必然是有确切杀伤证据的妖物。”
“照施小爷这样说,我们此番来又有何意义?”
“帮富人除妖啊,我们不受北城官府管辖,因此并不囊括于北地的税收系统。只需略低于北地除妖收费水平,上门求助者必然络绎不绝。”
“那又如何判断那委托人所言真假?”
施云平朝右边扬了扬下巴:“这点本事煞伯自然是有的。”
方才一直顾着说话,施云平这才发觉独自窝在床脚的屠山耳尖通红。他不禁朝床前走了几步,伸手就准备碰一碰屠山的额头。
“做、做做什么?”屠山像是被水泼了一身,就差跳起来掀被子走人。
不对,不能掀被子,他堂堂煞伯居然对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破小子……简、简直荒唐!无耻!准是那小子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蛊!
“我看你脸那么红,以为你着了凉,脑子烧着了。”施云平见屠山对他如此抗拒,只好收回了手。
静默片刻,他见众人这么愣着也不是个法子,便得体地向众人告辞。
“夜深了,我就告…”
“谁让你回去的?”屠山一听他要走,又忙从床上支棱起来。
“我不走莫非还要陪…”
“对,你就这儿陪上一陪。”
施小爷被打断了两次话头,悄悄咪咪的握紧了拳头。
北号站在旁边没眼看:“走走绘里香上隔壁练剑去,隔壁剑气充沛。”
两人走后,房内回归一片寂静,施云平坐在石凳上听着秋蝉稀稀拉拉的叫声,行人来来往往踩上落叶的脚步声,这会儿好像在下雨,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泥土腥香,与窗外昏黄的纸灯相得益彰。
屠山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球,只留下两只扑棱的眼睛,看着施云平出神。施云平别在耳后的碎发被风吹拂起来了,吹来扫到眼睛了。这破小子眼睛生的也是好看,睫毛像帘子一样,微微垂下眼帘时,便软飘飘的像丝绢,若是睁大眼睛,又像扇骨,莫名多出些强硬。
屠山看的越久越燥热,可又不想把人叫出去。当他第三次组织语言想委婉的表达邀请施云平打地铺陪他睡一晚时,施云平蓦然将眼神从窗外移回房间,正好与屠山对上视线。
“你看着我干嘛?”
……
屠山在一阵沉默后福至心灵:“我看你衣服上的花纹还挺别致。”
施云平却感觉身体一僵,深深懊悔着,这傻缺居然认识流云寺制衣暗纹,早知道就不该穿这件!接下来要戳穿我了吗?这件事情还有解释的余地吗?他还知道了什么?
施云平边想边伸手探里衣袖扣里暗藏的毒丸。
“睡、睡觉吧?”屠山往旁边滚了滚,好像是给他留了个位置。
睡、睡着杀吗?煞伯有什么毛病?施云平慢吞吞的把手从袖子里缩了回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屠山被这一眼盯得很不自在,忙说:“我没别的意思!什么都不做!”
他眼睁睁的看着施云平的神色里无端生出一种绝望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
施云平静静的躺在屠山身旁,躺出了一种入土的感觉。
非常清醒,跟在平河桥头刚逛了夜市回来似的。所以煞伯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师父说一颗毒丸就能放倒究竟靠谱不靠谱?房间封闭效果好,会不会煞伯就任由他的尸体在这发臭?还是干脆扔在哪个乱坟,荒郊野岭被野猪拱了去?
施云平越想越清醒,恨不得点灯研墨书写自己的101种死法。这时他感觉到一直背对着他的屠山翻了身,温热的鼻息在他的耳边挠来挠去。
施云平的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动,屠山以为他又做了噩梦,鬼使神差地将手覆在了他的发间,安抚般的拍了拍。
施云平心里打雷:完了,他准备捏碎我的天灵盖。
他因为心中紧张完全忽略了屠山的温情,那动作分明一丝杀气也没有。紧接着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煞伯的温情——屠山瞧着他轻颤的睫毛,突然撑起身吻了吻他的眉心。
施云平从小在道观里混大的毫不知情事的孩子顿时傻了:这这这…阳莱也没说要卖身啊,现在她布置下来的任务都这么高危了吗?
他慌张间睁开了眼睛,刚睁开时无法聚焦,眼前一片昏黑。明明只有三秒的黑暗,却让他感觉回到了那段被锁在铁笼里的日子,仿佛心脏被人从胸膛剥出,恍惚间熟悉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屠山凑过去的脸还没完全收回来,便被霍然睁开眼的施云平吓了一跳:“你没没没睡着啊?”
......两人俱是沉默一阵。
突然施云平愤怒的揪住屠山的衣领,“你凭什么亲我?”然后把他往下面拉了拉,一仰头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是温热的,像是面包坊刚刚出炉的蛋羹,施云平伸出舌舔了舔。
这一舔才是舔了屠山半条命,他迷迷瞪瞪的想,原来果真有茉莉花的味道。
吻罢施云平狠狠擦了擦嘴,怒声道:“我当真是被你这妖怪迷了眼!”
屠山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霸道啊?分明是你主动要亲我的。”
“我亲你个鬼!分明是...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最后究竟是谁亲上来的?”屠山得意的笑道。
施云平被这一反问问的有些懵,瞪圆了眼也无处下嘴,片刻后慢吞吞的又牵着被子窝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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