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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展
天台的风有点儿冷,吹得我打了个哆嗦,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穿点衣服了。
“哥,”那小鬼叫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呢。”
我不禁失笑:“我怎么会不记得你的名字?我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吗?”
“可你一直都不叫我的名字,直到我做手术那天,你才叫了我名字。”
不是你说不叫你的名字也无所谓的吗?这秋后算账的感觉是什么鬼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继续说下去:“我进手术室的时候其实是很害怕的,害怕自己出不来,害怕自己会永远留在这里。可是你叫了我的名字,告诉我不要食言,你还说你会一直在外面等我,我信你。你在外面守着,我很安心,因为你是我的希望,所以我平平安安地出来了。”
我有点儿想笑,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希望,但我还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说:“那恭喜你了。”
“你不去做手术吗?”
……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我松开他,问:“萧漠说的?”
“萧医生说你不肯做手术,”他顿了顿,“你会死掉的。”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就算是做了手术也会死掉的。”
他不说话了,我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燃。为了跳过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我打着哈哈问:“和你哥关系变好了?”
他回我:“就那样吧。”
我朝他吐了口烟,说:“就那样是哪样啊?”
他伸手挥散烟气,说:就,还和以前一样呗。”
我笑着看他,眯着眼睛凑上前:“和以前一样?我怎么觉得他对你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呢?”
他慌慌张张地推开我,说:“好吧好吧,他对我的态度确实好了不少。”
他退到离我五步远的地方,说:“哥,你眯着眼睛看人的样子真的是太可怕了。”
可怕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有鬼。
我撇撇嘴继续抽烟,不再理那个别扭的小鬼。
小孩子嘛,傲娇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我抬头看天上的云,和这二十一年来见过的所有云一样,很漂亮。
“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走啊?”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大概十点半吧,我哥今天好像挺忙的。听说今晚医院附近有烟花展呢,我正好可以留下来看烟花。”
“那就留下来一起看烟花吧。”我这样说。
我和那小鬼在阳台上一直待到天色暗下来,医院树上的星星灯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时才回病房去。
“回来干嘛啊?在病房里是看不到烟花的。”
我从桌子上拎起一堆月饼礼盒中间的果篮,顺便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塑料袋。我转身走出病房,路过那小鬼的时候对他说:“你该不会是想饿着肚子看烟花吧?”
他“哦”了一声追出来,手里还拎了一盒月饼。
我问他:“拿月饼干嘛啊?”
“吃啊,不然呢?”
我向上提了提果篮,说:“这不是有水果了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月饼盒:“中秋节当然要吃月饼啦!”
啧,中秋节不吃月饼又不会死人。
到了天台,他挑了个视野最广阔的地方把月饼盒放下,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我把果篮放好,挨着他坐下。
天台上没有灯,四周黑漆漆的,医院附近的高楼灯火通明,这么一看和高中时停电的那个晚自习我带着萧漠溜上天台的情景有点像。
那小鬼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擦了个苹果递给我,我接过苹果问:“你们这些人是都会在口袋里装一包纸巾吗?”
“嗯?”他又给自己擦了个苹果,“什么我们这些人?”
“萧漠的口袋里也总是装着一包纸巾。”我咬了一口苹果,顿时果香四溢。
“哦,带纸巾是因为方便,你没住院之前也会随身携带纸巾吧?”
……
巧了,我还真没有,以前都是K或者萧漠帮我带着,我只管撒欢,他们就是我的“神奇百宝箱”。
“没有,之前我对象会帮我带。”
那小鬼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说:“生活无法自理还被你说得挺骄傲。”
我“哼”了一声继续吃苹果,他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画画。
“画什么呢?之前也总见你在地上用小石子画画。”我凑过去看,地上画着四个巨丑的火柴人。
那小鬼指着中间那个最矮的说:“这是我,我左边这个是我哥,喏,右边这个是你,你旁边这个是萧医生。”
我笑着问他:“我们几个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是这样的啊?”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一脸认真地说:“本来萧医生应该在我哥旁边的,但是看你单相思可怜的份上就安排在你旁边了。现实中没办法满足你,画里起码还是能让你和他站在一起的。”
你看啊,连小孩子都在同情我。
我伸手掐住他有些婴儿肥的脸,笑着说:“小兔崽子,哪哪儿萧漠就站你哥旁边了?”
他打掉我的手,摸着脸说:“我哥和萧医生比较熟嘛。”
我继续啃手里没吃完的苹果,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月饼,用月饼尖尖的口袋戳了戳我,问:“吃月饼吗?”
“不吃。”
我之所以拿了果篮而没拿月饼就是因为我不喜欢吃月饼。
他拿着月饼袋子看了半天,说:“这个月饼是玫瑰馅的。”
我把手伸过去:“给我。”
他笑了:“不是说不吃吗?”
我瞪了他一眼,把吃剩的果核扔进塑料袋里,撕开月饼的包装袋咬了一口里面的月饼,下一秒月饼也被扔进了塑料袋里。
还是一样的难吃。
我从果篮里揪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葡萄酸酸的汁水在我口中流淌,面对着茫茫夜色我突然想起了萧漠书上的那句话。
“小……张衍,‘苯基乙胺迅速分泌’是什么意思啊?”我正打算叫他“小鬼”,话到口中又改成了“张衍”,我猜他可能还是更希望我叫他的名字。
“最基本的一种爱情物质称为‘phenylethylamine’也就是苯基乙胺,简称PEA 。无论是一见钟情也好,或者日久生情也好,只要让头脑中产生足够多的PEA,那么爱情也就产生了。所以说,苯基乙胺使人坠入爱河。”
所以说,苯基乙胺迅速分泌是指坠入爱河吗?萧漠第一次遇见沐沐的时候,就爱上沐沐了吗?
我偏过头看那小鬼:“你懂得挺多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有问题上百度。”
我嘴角抽了抽,开玩笑地说:“还以为你真是百科全书呢,崩人设了啊你。”
他笑着装傻:“什么?什么崩了?”
我还想再说话,一朵烟花突然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接着又是一朵。四周很黑,只能看到高楼上暖色的灯和夜空中流光溢彩的烟花。
烟花是自由美丽的,我不是。
“哥!你快看!烟花!”这小鬼拉着我的手晃了晃,所有人都在看烟花,我却想起了萧漠。
“张衍,你手机上有萧漠的电话号码吗?”
“啊?有啊,怎么了?”他回头看我。
“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什么?”
“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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