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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税
十一月秋税征收,典史把手下的官吏借了些给云深,让他不至于无人可用。税课大吏收商税的时候,专门带上了云深,让他熟悉熟悉流程,大差不差,只是对象从商人变成了农民,人数更多一些。在襄阳度过的几个月,从一开始的拘谨到熟络,云深认识越来越多的人,不光是官吏,还是百姓:府衙里温和的刘主簿、蹦蹦跳跳的年轻驿丞、笑眯眯的明府大人、每日上门送蔬果的菜农、一和家里郎君吵架就上申明堂的王娘子、在县府外叫卖的摊贩、在墙外大树下玩耍的一团一团的孩子......。如果说一开始云深只是想来这里攒攒政绩好升迁,现在他就想好好守护这些百姓,他想守护遍布人烟气的襄阳县。
他带着人手走出府门,和外面的人打着招呼,偶尔有几个热情的百姓非要给他们塞些东西。
“少府大人今日出去收税吗?”
“是,该收秋税了。”
“那可记得别从东边的狸桥过,那不稳儿,车马怕是过不去。”
“好,好,多谢,都回去吧。”云深转头进了马车,车夫调了下车头从南面走了。
出城去往各个散落的村子和庄园,按照往年的份例或加或减征收,在城郊到很好收,往往有多的。车马慢慢前行,越往外走,收到的税收就得打折扣,勉勉强强收到应有的份额已是不易。
在一户人家收税的时候,云深刚报出应交的数额,那家的当家人脸就白了白,还是沉默着回家去拿粮食,站在门口的娘子拉着才到腰的小郎君,胆怯的看他几眼,又低下头,捏紧了身上的布衣。等家里的郎君把一袋粮食、二丈五尺布、三斤麻都拿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扑通跪下“少府大人,今年收成实在不好,家里郎君前半年生了病,今年只收了一次地,求求大人开恩,今年少收一些吧,明年,明年我们一定补上。”
云深忙叫人把她拉起来,心里有些烦闷,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收商税的时候没这回事儿,他于心不忍,可是规则如此,如若收不上应交的份额,县衙的人都要被问罪。他想好说辞,可看见一家希冀的目光,话在嘴边又转回去了,他思索半晌,减去了这家一石的税收,沉默听着感谢,去下家了。
一样的村子,像这样的家庭不少,甚至有些更贫困,天灾人祸都会使家里的收成减少,开了第一个口,云深愈发拒绝不了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每家减去一些,今年的税收绝对不够,可是他又不能看着人饿死、冻死,他不想成为酷吏。身边的官吏看他少收也从不制止,他们只是听从吩咐把东西装好抬走,云深不去看他们的脸,也不去想他们在想什么,收完最后一户,坐上马车回城。
黄昏之时走到了县衙,他匆匆应付完寒暄,又把税收诸事打点好回了房间。
“回大人,今日税收一共少了70石,少府大人对一些人家少收了些。”昏黄的灯影下,有人在二堂禀告。
“嗯,无事了,辛苦,下去吧。”是县令的声音。
“济安,从内宅拨些份例补上少的。”
“是,大人。”刘主簿的身影从室内出来,问问的走向库房打点。
“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哒、哒是县令的手指打着椅子的声音。
“心地纯善,我底下的人对他的风评很高。”有些粗粝的嗓音回答,“他很像上一个县丞。”
室内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下去吧。”
“是。”
油灯的火光映着知县的脸庞,他好像和以前一样,圆圆胖胖,又好像不一样,他不笑了,眼睛里反而有些凌厉。他沉默着,也不看案上摆着的公文,砚台的墨干了,他出门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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