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2点43分，孙明达看了一眼手机，有些刺眼。
　　浴室传来水流声，某个室友在洗澡。
　　“这个点儿洗澡到底有什么必要啊。”
　　有几条消息。学生会快12点发的消息，都秒回“收到”，孙明达没有，被提醒“收到回复”。
　　“回复个屁。”
　　有一条短信，“信用卡消费”。“您尾号9302信用卡17日02时17分成功消费人民币116.00元，当前可用额度为人民币27853.97元。”
　　什么玩意儿，没办过信用卡啊。
　　不过也听说过手机卡扔掉之后通信公司回收后继续使用的新闻，这卡是下午刚办的，大概是别人扔掉的。
　　还是睡觉重要，明天早上的课真不敢逃。
　　这个点洗澡你是想干嘛！
　　早上7点37，闹钟响了两遍孙明达才关掉。
　　群里又是提醒“收到回复！”还要加个感叹号，大哥你不睡觉吗？
　　三条29.9元的“信用卡消费”提醒，3点16分，大哥你也不睡觉，大半夜践行消费主义呢？
　　孙明达想吃早餐，火急火燎洗漱了一下就走了，顾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
　　8点30，到上课时间了，室友竟然没到。
　　这……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孙明达拿出手机，想在群里问一下。却看到微信99+的消息，疯了吗？
　　老师拍了拍桌子，安静。
　　孙明达一脸疑惑，四下看了看，自己没有发现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教室里嗡嗡作响。疯了吗？
　　打开学生会的群，“收到回复！”的提醒已经看不到了。
　　都是“真的假的？”“谁啊？”“晨阳湖”之类的消息。这是咋了？晨阳湖底的学长学姐们出来闹事了？
　　“晨阳湖发现了一具女尸”

　　早上8点40分。“倩楠，什么情况？”刑警队长万宏舟刚蹲完点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接到了局长电话。“校园案件，限你今天解决，别给我出乱子。”
　　“死者叫王秀，女性，20岁，身高167厘米，体重50kg左右，江华大学大二学生。尸体是早上7点55分一名江华大学学生在晨阳湖发现的。推测死亡时间是凌晨1点半到凌晨4点之间。因为晨阳湖岸边有大量芦苇，尸体被芦苇遮挡，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江华大学大概有2万学生，早上7点55分发现尸体，这不得炸锅了？
　　“老关，赶紧联系人，这事儿一定不能闹大了。”万宏舟招呼正在往嘴里塞包子的关飞度，关飞度包子还没咽下去，胡乱应了一声，拿起电话就拨。
　　“初步判断是溺水死亡，死者身上没有伤痕和挣扎的痕迹，手机、现金都在。现场就是这些情况，这是照片。”周倩楠递给万宏舟几张照片。
　　女子上身穿一件红色卫衣，下身穿蓝色牛仔裤，飘在水面上，边上都是芦苇。
　　“另外，死者口袋里有一个面包袋，一盒指甲钳，看上去都是新的。”周倩楠道。
　　“新的？”万宏舟怔了一下。
　　“对，应该是在附近某家便利店买的。”
　　案子看上去很简单，调一下学校监控，去便利店调查一下，应该就会有结果了。最怕的还是学校出乱子，不过那也没办法，尽快破案吧。

　　老师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强调了几次纪律后，班里总算安静下来了，老师开始讲课了。
　　孙明达自然没心思听课，群里这会儿已经不是讨论事情真假了，而是传播死者信息和现场照片了。
　　孙明达看了照片，一位长头发女生，看上去很漂亮。他脑袋有些空白，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思考什么。
　　群里已经基本确定了死者身份，很多人都在说认识。
　　室友在宿舍群里发消息：“老师问我了吗？”
　　没有人回复，现在没有人关心他，都在关注群里死去的那个女生。
　　又是一条消费记录，23.9元。

　　孙明达想去晨阳湖看看，但是人流都在往那边涌，有点没意思了，有什么好看的呢？不过是波光粼粼，芦苇微微罢了。
　　回到宿舍，室友还没有起来。
　　孙明达宿舍是四人宿舍，今早没去上课的是靠门左侧的肖凯，桌子上是外卖，倒是挺花哨，有馄饨，有包子，有豆浆。这早餐，比孙明达大早上起来去吃个煎蛋可爽多了。
　　“肖凯？”孙明达尝试喊了一声，没有回应。隔着床帘，不知道什么情况。孙明达拉开一条缝，背着身子睡得正香。
　　其他两个室友没回来，去晨阳湖了？不知道。一个是外专业的，一个有女朋友。拉倒，我躺着我舒服。
　　孙明达把包扔下。23.9？他回到肖凯床前，外卖单上清楚的显示，价格23.9元。与自己收到的短信一样，好巧。
　　肖凯桌上有一个剃须刀，昨天夜里也听到他使用的声音了。剃须刀看上去是新的，而且是很便宜的那一种。
　　肖凯是昨天半夜回来的吧？外专业的赵彬呼噜震天，睡觉的时候听着睡得，有女朋友的杨轩煲电话粥到12点半，自己心里骂了好多次。
　　肖凯昨天下午出去，2点多回来的吧？干啥去了？
　　孙明达摇摇头，等他醒了再审一审吧。
　　孙明达躺回床上，拿起手机，还是劈天盖地的消息，都是与晨阳湖死亡女生有关，收到回复也不过是一时要表现自己。
　　真不知道哪位同志神通广大，连死者的随身物品都知道了，其中有面包袋和指甲钳，看上去是新的。
　　孙明达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或许自己新的手机卡并不简单。昨天半夜的消费记录，昨天半夜发生的命案；昨天半夜自己手机收到的三条29.9元的消费记录，而死者的面包、指甲钳，以及肖凯正在使用的剃须刀，在便利店都是可以用29.9元买到的；而早上23.9元的消费记录和肖凯早餐的价格是一样的；而肖凯也是昨天半夜回来的，还半夜洗澡。难道，是肖凯？
　　孙明达躺不住了，他坐起来，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在发抖。
　　“肖凯？”孙明达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没有反应，昨天半夜两点多回来的吧，怎么也得3点才睡。孙明达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办了，兴奋和紧张甚至让他躺卧难安，他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这会儿他已经被这个想法冲昏了脑袋，根本冷静不下来。
　　群里安静了一些了，一中午的时间，热情便褪去了。又在提醒收到回复，可现在孙明达根本不知道回复什么，自己压根没收到。算了，收到。
　　中午饭时间，孙明达叫了外卖，他不想离开宿舍，他要盯着肖凯。吃完饭躺回床上，床帘拉开一条缝。
　　杨轩和赵彬一前一后回来了。赵彬放下包就上了床，杨轩看孙明达和肖凯都拉着床帘，小声喊了两人，没有回应，便不再说话，上床，拉上床帘。
　　没一会儿赵彬呼噜声就响起来了，孙明达不睡觉，没在意，杨轩大概跟女朋友聊天呢，动不动就嘿嘿直笑。
　　外边忽然起了大风，天也阴了下来，下午两点，天黑的不像样。
　　风太大，直往宿舍里灌，吹倒了一些东西，杨轩赶紧起来把窗户关上。肖凯床帘也被吹了起来，孙明达看到黑暗中有一片亮光，那是手机屏幕，肖凯醒了。
　　果然，没一会儿肖凯就起来了，进卫生间一趟。出来后很快穿戴整齐，把外卖垃圾收拾了一下，孙明达看到他把单据扯下来撕碎了。
　　然后就提着垃圾出宿舍了。
　　这个时候要出门吗？眼看就要下雨了。
　　孙明达没有太多犹豫和思考的时间，不赶紧跟上，就不能知道肖凯要去哪。
　　孙明达爬下床，拿起伞就跟了出去。肖凯出门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带伞？赵彬还在睡觉，杨轩也没有动静。
　　刚出宿舍，雨水夹杂着大风就泼了下来。外面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肖凯一个模糊的背影。孙明达小心跟着，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肖凯的确没打伞。孙明达伞也打不住，只好收起来。
　　肖凯看上去再往博爱湖方向走。江华大学有四个湖，友谊湖、博爱湖、敬业湖和晨阳湖，分别位于学校东、南、西、北边。现在是在往南通向湖边的路上。与去晨阳湖方向正好相反。
　　孙明达浑身已经湿透了，只穿了一件衬衫和一个薄外套，下身是一条牛仔裤，有些冷。
　　肖凯到了博爱湖边，站住不动。孙明达躲在一棵树旁，好在没有打雷。而且树底下雨还要小一些。
　　站了五分钟，肖凯几乎没动过。孙明达冻得直哆嗦，也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点，肖凯的为人他是非常相信的，自己是不是犯神经了，竟然怀疑室友，还跑这里来受罪。
　　湖边又出现一个身影，是一个女生，小步跑向肖凯。孙明达一激灵，刚浮现的一点离职迅速消失，难道真有什么吗？
　　女生来到肖凯旁边，两个人说什么自然不知道。不过两人情绪都很激动，女生像是在哭，肖凯不停抓着头发。
　　女生蹲了下来，抱着双腿埋着头。肖凯也蹲下身子，摸着女生的头，抱住了她。
　　孙明达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浮现出多种可能。
　　情侣吵架？为什么非得这个天气吵，向老天证明，我俩不认输吗？
　　女生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害怕？无助？想要寻求肖凯的帮助？
　　还是肖凯做了什么，女生害怕。难道真的与晨阳湖女尸有关系吗？是为了这个女生做的吗？
　　孙明达这会儿通体发寒，却不是因为天气。
　　思考的功夫，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女生靠在肖凯身上，两人牵着手往女生宿舍方向走。孙明达跟了上去。
　　宿舍楼下，女生抱住肖凯，随后进宿舍楼。不是让人厌烦的情侣腻歪，无助的一个拥抱。
　　肖凯离开，沿着学校的路一直走。仍是狂风大雨，砸在孙明达脸上生疼，冷得发抖，肖凯却像没事人。
　　晨阳湖边，肖凯停了下来，湖边站了几分钟，仍是一动不动。随后转身，快步直走回宿舍。

　　万宏舟正打算跟周倩楠一起去江华大学附近711便利店了解一下情况，电话响了，是潘亮，他和燕然正在江华大学了解死者详细情况。
　　“喂，老潘，有什么发现？”万宏舟在警局外点燃一根烟，接起电话。
　　“万队，这个王秀是假的。”电话那头的潘亮说道。
　　“假的？怎么回事？”万宏舟猛吸一口烟，旁边周倩楠疑惑的盯着万宏舟。
　　“死者身上有江华大学学生证，叫王秀，照片跟死者一致，我们就确认了身份。刚才我和燕子拿着学生证找到学院院长和辅导员，辅导员说这不是他们学院的王秀。”
　　“我和倩楠现在过去。”万宏舟把烟掐灭，上了车。
　　还是上班时间，江华大学旁边的江华道又是最堵的路段。万宏舟多少有些烦躁，想抽烟。
　　“不许抽。”副驾驶的周倩楠看出了万宏舟的意图。
　　“我一天一夜没睡觉了，现在算不算疲劳驾驶？。”万宏舟打个哈欠，黑眼圈，凌乱的头发，刚生的胡茬，36岁的万宏舟看上去像50岁。
　　“啊！”万宏舟感觉到大腿一阵刺痛，周倩楠拧了他一把。“你不能温柔点？”
　　“给，温柔点。”周倩楠竟然拿出了两个包子。真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谁是队长啊？
　　“死者身份查出来了吗？”万宏舟和周倩楠在学校保卫处见到了潘亮，学校负责此事的副校长，保卫处处长，“王秀”学院院长和“王秀”辅导员都在。万宏舟这会儿没心思跟他们认识，开门见山问道。
　　“还没有，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江华大学的学生。”潘亮道。
　　“这不是江华大学的学生。”副校长叫庖旭阳，50多岁，看上去一米八多，很强壮，却同时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学者感觉。“我们已经联系了所有辅导员，辅导员联系了所有班长，没有人认识死者。”
　　是江华大学的学生死亡，还是死在江华大学的陌生人，这很重要。
　　“已经通知队里核实死者身份了。死者手机是新手机，没有任何信息。”潘亮道。
　　“新手机？”万宏舟揉了揉眼睛。案件并不是那么简单。
　　燕然推门进来，“万队，楠姐，我见了真的王秀，她自己说不认识死者。昨天从6点多就一直在宿舍，直到今天早上8点。舍友和监控都可以证明。她丢过两次学生证，第一次是去年10月份，第二次是今年2月。两次都没有找回来。”燕然汇报了一下情况。
　　万宏舟点点头：“庖校长，案子发生在学校，我们想尽快破案，所以请你们全力配合。”
　　“一定全力配合。”庖旭阳很热情。
　　“好，老潘，你查一下所有的监控，找到昨天死者死前一段时间的监控，再联系队里，查学校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出死者生前的行动路线。燕子继续跟学生交流，跟辅导员一起，一定注意方式。我和倩楠去一下旁边的711便利店。”
　　案子很棘手，一天很难了，希望不要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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