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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回一剑流星
【1】
“输了输了……”陆逊连连摇头。吴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及战神军,更何况众寡悬殊,此刻已经被完全压制。
“弟兄们坚持不了多久,我看这样下去怕是要打光了。”全琮已经拼杀多时,此刻退回后方,道,“都督,我掩护你撤吧。”
“也好。”陆逊叹了口气,吩咐卫兵,“牵我马来。”
他刚要骑马,早被关公看见。关羽纵马向前,直取陆逊,千军万马遮拦不住,“想跑,没那么容易。陆逊小儿,吃某一刀!”
“我去!”眼见关羽还在几百米开外,却忽然劈出一道斩击,陆逊慌忙跳下战车,但见车身断裂,阵旗轰然倒下。
陆逊翻身上马,掉头疾驰,关羽提刀追来,全琮上前阻挡,却被数刀逼退,再要拦他时,赤兔早已远去,已然追不上了。全琮心道不妙,刚刚关羽这几刀,威力更胜江陵大战之时,看来他身上的伤已经有所恢复,自己在他手下怕是走不过三十个回合。这若是在没有受伤的全盛时期,就更难以想象了。
关羽追了许久,不禁有些奇怪,陆逊那厮骑的是什么马?照理来说,自己的赤兔马天下独绝,其他任何良驹都难以望其项背,可为何追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追上,而且距离似乎并没有缩短。就算自己刀沉甲重,陆逊一身轻松,那匹马的脚力也是极其罕见的了。
陆逊也是暗叫侥幸,久闻赤兔马迅疾如飞,今日亲自领教果然不同凡响。若非虞翻那一卦,给他算来了顾影,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此时陆逊尚在关羽斩击的范围之内,只是一招攻出,赤兔势必停顿乃至后挫,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关羽倒也不敢轻易出手。再者说,他对赤兔马有着绝对的信心。
赤兔马随他驰骋沙场多年,耐力极强,而且许久没有碰到如此迅疾的对手,竟也十分兴奋,时时嘶鸣,好似争强好胜一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渐渐地,距离竟开始缩短。
顾影只有两岁半,长时间的高速冲刺,对于它来说,还是太早了一些。但好马能通人性,它知道主人有难,而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发足狂奔了。
然而,赤兔马毕竟天下无双,距离越来越近,到了相距几十米的位置,关羽忽然发难,杀气全开,陆逊连人带马被一齐定住,顾影拼命挣扎,却举步维艰,赤兔已逼至身后。
那厮幽幽叹了口气,暗暗将袖里白玉握在手中,心道,这就必须要动手了吗?
关羽逼上前来,正欲把那厮斩于马下,却忽然有一支穿云箭迎面飞来,速度极快,快到完全听不见破空之声,威力极强,强到一下子就把他的杀气网撕裂开来。关羽不敢大意,运起内功,电光石火之间,用刀刃精准无误地将箭矢格开。
但也就这一瞬间,顾影恢复了行动,仰天长嘶,绝尘而去。
关公暗叫可惜,抬头看时,却是韩当、宋谦领着一队人马赶到,那韩当须发皆白,箭法却依旧了得。
“韩老爹,来得正好。”陆逊逃出生天,长舒了一口气。
韩当奇道:“小议,你这是怎么了?你的人马呢?”
陆逊摇头道:“我的阵门丢了,弟兄们估计全折了,局势不太妙。”
“朱胖子和蒋钦的事我听说了。”韩当宽慰他道,“大都督知你处境危险,特派我前来接应。”
“但愿他能把坑都填上。”陆逊无奈一笑,忽又皱眉道,“先不去管他了,韩老爹,我把关羽这厮给你带来了,你看如何处置?”
韩当苦笑道:“记得当年他单刀赴会,杀气震得我东吴几万大军不敢造次,万人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此时,韩当、宋谦足有两万人马,关羽却骑着赤兔缓缓向前,好似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青龙刀在狂风怒雪的点缀下,泛出点点寒光,当真是横刀立马,睥睨天下!弓箭手纷纷放箭,却根本破不了关公的气场,又岂能伤他分毫?
“挡我者……”关羽忽地一刀斩出,犹如平地惊雷,卷起一阵气浪,“死!”
吴军前排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韩当怒喝:“平西军的勇士,够胆的跟我上!”说罢一马当先,挥刀直取关羽,众人紧随其后。关云长毫无惧色,拍马向前,果真是威风八面,一骑当千。
厮杀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吴军虽然人多,却丝毫不见优势,那赤兔马左冲右突,青龙刀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只杀得吴军惨叫连连,伤亡惨重。宋谦只与关羽交手一合,已然虎口震裂,鲜血直流。韩当在众将士的掩护之下,断断续续与关羽战了十多个回合,只觉双臂酸麻,长刀几欲脱手!那陆逊只是远远看着,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形势愈发危急,众人这才确信,关云长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上将首级,直如探囊取物,这并非只是传说。
又过了片刻,吴军已然开始溃退,关羽正想乘胜追击,斩杀韩当,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喊:“红脸贼,休得猖狂!”转身看时,但见全琮领着三百余骑奔来,身旁有一大将,手持双剑,英气逼人,正是凌统。
二人截住关羽又是一阵厮杀,紧接着身后烟尘四起,关平正领着数万战神军冲杀过来,于是凌统、全琮不敢恋战,与韩当、宋谦所部一齐退防。
“全将军,没事吧?”陆逊随口问道。
全琮抱拳道:“我还好,只是驻守死门的将士,就只剩这几百轻骑了。”
陆逊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想到自己亲手培养的一万火神军,难免有些可惜。他又向凌统问道:“为何凌将军也在?”
凌统说道:“我和周泰在后方厮杀,却看见你的阵旗倒了,周泰担心你有危险,就让我先赶过来支援,当然了,来的就我一个人。”
“那他自己不要紧吧?”一旁韩当问道。
“有潘璋、吕岱帮忙,应该死不了。”凌统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战神军,沉声道,“老爹,你还是先担心我们这边吧。”
【2】
江陵城内,上将军府。
铁甲军已突破南门,正往前推进,势不可挡,忽然吴军从楼上撒下许多“暗器”,众人抬头看去,只觉得铺天盖地,又十分细小,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不过仗着铁甲坚固,他们倒也并不害怕,只是纷纷用手护住眼睛,唯有这里是铁甲暴露出来的地方。
忽然听见噗通一声,有人摔倒了。紧接着,声音此起彼伏,叛军倒了一大片,众人仔细一看,吴军扔的哪是什么暗器,分明是数不清的黄豆!
原来陆玉早有计较,命人将院内的积雪压实,冻成冰面,本就十分易滑,再撒上这许多黄豆,便是神仙也站不稳。
偏偏铁甲军的一身盔甲十分光滑,无从借力,他们每每想站起来,又以更奇葩的方式滑倒,好似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表演花式打滚,看起来滑稽至极。
忽然一人高喊:“大家不要慌,把武器插到冰里,慢慢爬过去。”
众人一看,正是副官田盛。那田盛接着喊道:“我们有铁甲护身,所向无敌,只要爬过这冰面,他们就无可奈何!”
众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不再自乱阵脚,大家纷纷用刀剑做竿,如同撑船一般,撑着身体向前划行。
忽然却听见对面有人笑道:“这就无敌了?你们这么爱划船,那我给你们加点水好了。”声音轻柔婉转,如百灵鸟一样动听。话音刚落,只见楼上吴军站成一排,将一桶桶冷水当头泼下!
无论是怎样的铁甲,做工多么严密,接口处总有气孔和缝隙,能防刀枪剑戟,弓矢暗器,可如何防得了水?此时正值严冬,大雪纷飞,铁甲军里面本来就穿得单薄,并不抗冻,再被冷水一浇,便如同掉进冰窟一般,一个个大呼救命。过了片刻,呼救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已冻得麻木,丧失了知觉,还有少部分人艰难爬到对面,却没了反抗的能力,直接做了俘虏。
那蔡用在后方看得眉头大皱,这是什么鬼?对面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坐镇指挥的真是朱平那个饭桶吗?
蔡用定睛一看,田盛竟然没死,正在拼命地往回爬,边爬边喊:“将军,救我!救我啊!将军!”
蔡用并不理他,可怜那田盛冻得唇紫脸青,在漫天大雪中踽踽前行,乍一看好像一条臃肿的白狗,渐渐地,他再也爬不动了,只得在原地哭嚎:“将军呐将军,我的两条腿冻住了,冻在地上了,您不是说要为我压阵的吗?您为何不来救我啊!”
“拿我弓箭来。”蔡用面容冷酷,张弓搭箭,竟然对准了田盛,“老弟啊,非是我不救你,实在是人各有命。想不到作为荆州军的将士,你竟这般没有骨气,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安心去吧!”
说完,一箭正中田盛右眼,贯穿头颅,当场结果了他。
陆玉大吃一惊,此人能在这么远的距离,隔着暴雪凛风,把箭精准无误地射入人眼之中,倒当真不可小觑!
那蔡用正欲重新组织进攻,忽然有人来报:“不好了,蔡将军,大事不妙了!”
“慌什么!你慢慢说来。”蔡用盯着来人,似乎不是自己的探兵。
那人说道:“小人是高实将军麾下刀斧手,刚刚高将军在北门攻击顺利,一直杀进北院之中。可谁知大部队刚冲进去,大门就被迅速关上,我们这些殿后的全被挡在外面,只得拼命砸,拼命撞,奈何大门纹丝不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弟兄们不住惨叫。诡异的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大门又自己打开了,我们想冲进去,可刚冲到门口就发现,都死了……弟兄们所有人都死了,地上的尸体堆得像一座山……北院里有一座关公雕像将军还记得吗?我看见……看见高实将军的头,就被那雕像捧在手上!”
“什么?”蔡用听得直冒冷汗,三军也是一阵胆寒,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蔡用不自觉地向将军府上的阁楼望去,自己究竟在跟谁对阵?是陆逊,还是朱然?为何竟有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
朱平带着陆峡等人赶到南门,一见陆玉便行了个大礼,朗声道:“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三公子果然神机妙算,风采更胜乃兄!”
“谢谢啊。”陆玉听到最后一句开心地笑了,“不过跟他比我还差得远呢。”
朱平如今哪管那许多,俨然把陆玉当成了救命稻草,他往南门外看了看,道:“这边情况如何?”
“算是暂时被我镇住了。”陆玉缓缓道,“但蔡用此人不简单,我看待会儿还有一场大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公子不必担心。”朱平安慰他道,“总之,现在所有人都对你心服口服,接下来如何行动,全凭三公子调遣。”
“此话当真?”陆玉问道。
“当真。”朱平点头道,“就算三公子让我领一队死士,冲锋陷阵,战死沙场,我也绝无二话。”
陆玉不置可否地一笑:“朱将军如此信得过我?”
朱平正色道:“三公子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下令。”
“那倒不必,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还望将军赐教。”陆玉盈盈浅笑,仪态万方。
朱平一愣,道:“三公子但说无妨。”
“朱将军既然如此相信我,又为何还有事……”却见那陆玉话锋一转,秀眉轻蹙,“要瞒着我呢?”
朱平巨震,他张大了嘴,怔怔看着陆玉,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又蓦然回过神来,脸色古怪到了极点!
【3】
陆逊指挥吴军且战且退,忽然马失前蹄,顾影一个颠簸,把那厮摔了下来。
众人一惊,陆逊爬起来,拍拍尘土,连说没事:“小影刚刚救了我一命,现在怕是到了极限了。”
他命人解开马鞍,扔在地上,又捋了捋马儿的鬃毛,道:“小影,这儿不安全,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歇着吧,等打完这一仗我再来找你,去吧。”
顾影好似听懂了,舔了舔陆逊的手,这才离去。
“小议,要不你乘我的坐骑吧?”韩当甘愿让马。
陆逊摆手不用,他跳上一辆战车,向四周眺望:“就是这儿了,让部队停下吧。”
雪越下越大,天地渐渐化为一片纯白,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却不知为谁而设?
战神军已然逼近,空气中杀机弥漫,众人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关云长,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那厮朗声道,“从现在开始,我陆逊不会再后退一步,这一局,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说什么大话,就你也配?”关平请命道,“父亲,让我率一万轻骑冲锋,定要斩了这卑鄙小人的狗头!”
关羽沉吟不答,陆逊此时的兵力不多,但看他的神情,却不像空口大话。
于是他勒马不前,环顾四周,继而抚须道:“原来如此,这里就是八门阵的中心吧,两面皆有山坡,确实是个合围聚歼的好地方,只可惜江陵暴动,原本安排的伏兵来不了了吧。”
陆逊并不答话,韩当、凌统、全琮等将领神情肃穆,已经做好了死战的觉悟。
关羽却并不急于发起进攻,沉声道:“八门金锁,如果不能形成合围之势,那便毫无意义,只能被我各个击破。张达、范强,你二人速领一万人马,与我占领南面山坡,不得有误。”
二将领命。南面,正是江陵方向,朱然的大军已然调离,关羽此刻并不知道北面蒋钦处也有战事,故而选择了明显空虚的一面。这一万人,犹如一颗关键棋子,可以盘活全局,只要他们掌控了南面山坡,坚守不动,所有围困绞杀类的阵法就都不能运转自如,包括这八门金锁。
全琮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向陆逊道:“都督,给我五千人,全琮誓死把山坡抢下来!”
陆逊沉思片刻,缓缓摇头:“我们现在只有两万人,对面人马是我们的好几倍,不能贸然分兵,能自保就不错了,剩下的交给吕蒙吧。我拖了关羽这么久,怎么算他都应该快到了。”
众人只好目送蜀军奔上山坡,暗自叹息。忽然间,却听得一声炮响,从山坡另一侧杀出许多人马,仔细一看,领头的乃是孙韶、孙桓两员虎将。吴军士气大振,纷纷振臂高呼。韩当、凌统二人笑逐颜开,击掌相庆。
陆逊此时也不由得心花怒放,但他却想假装淡定,好让众人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那厮一阵左顾右盼,又摸遍了自己的袖内怀中,却忽然脸色铁青,失声道:“不好!”
全琮一惊,颤声问道:“都、都督,你想到什么了?”
“完了……”陆逊一脸难过,“我的茶具,全落在城墙上了。”
全琮心中大骂,狗日的,吓老子一跳,我看你特么是装逼上瘾了,这时候谁还管什么狗屁茶具?恨不得揍他一顿,表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道:“都督吉人自有天相,茶具定能失而复得。”
那孙韶、孙桓所守本为休门,战车上插一面青色大旗,但如今局势变化,只得拆了东墙补西墙,担当起主门的任务。所幸及时赶到,抢先占领了山坡,吴军居高临下,箭矢齐发,蜀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小议,我们现在怎么办?”韩当问道。
“容易,既然孙韶他们出现在南边,那吕蒙的人马肯定已经在北面了。”陆逊笑道,“北面山路崎岖难行,我们再等等,先守一波,只要吕蒙大军一到,那关羽可就是四面楚歌,插翅难逃了。”
陆逊向旗牌官道:“传令孙韶,让他坚守不出,没有我的命令……”
那厮话还没说完,却听得远处孙韶大吼一声:“全军出击!”
镇东军的将士顿时发一声喊,各个奋勇争先,犹如猛虎下山一般。这些天他们都憋坏了,一心想为统领孙皎报仇,于是顷刻间便杀红了眼。
“什么鬼?”陆逊傻眼了。
全琮问道:“要不让他们立刻停止进攻?”
“不不……他们的心情我倒是能理解。”陆逊连连摆手道,“再说了,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既然冲了,那最好一冲到底。也罢,咱们就舍命陪君子,一起上吧。”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给我杀!”韩当一声暴喝,三军视死如归,一场惨烈厮杀就此拉开帷幕!
陆逊在后方观战,南线攻击顺利,吴军地势占优,且张达、范强都是无名小辈,不足为虑,但自己这边可就大大不妙,关羽是当世杀神,这就已经够麻烦了,他还有一个勇冠三军的儿子。即便有凌统、全琮、韩当三员虎将,吴军还是明显被压制了。
陆逊命人召回老将宋谦,那宋谦刚刚被震裂虎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就敢继续冲锋陷阵,倒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宋谦拍马而至,问道:“都督有何吩咐?”
“宋将军。”陆逊给他一支军令道,“你持此令速去南线坐镇,把孙家两大将都换过来,我另有安排。”宋谦领命而去。
【4】
陆玉本来也不能确定,只是信口一问,没想到朱平神色慌张,倒像是不打自招了。他垂头心虚道:“三公子如何知道?”
陆玉恬然笑道:“因为你表现得真的不像你呀。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你冷静、果敢,上阵杀敌不畏死,能捐弃前嫌跟陆家合作,甚至还下令让所有人听我指挥,这就……很奇怪。”
朱平只得苦笑:“难道这样不好吗?”
“可是,这不是我印象里的朱平,你究竟怎么了?”陆玉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个通透。
朱平长嘘一口气,凝视陆玉:“三公子可否屏退左右,这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人。”
陆玉点点头,对陆峡等人道:“都下去吧。”
众人走后,朱平请陆玉上座,自己坐在一旁,十指交叉,显得有些局促,沉默片刻,才道:“三公子,我……我对不起你。”
陆玉有些疑惑,却没搭话。
朱平接着道:“我生来就是朱家嫡系长子,未来要继任宗主之位,可我太没用了,真的是太没用了……我义兄朱然,无论待人接物,还是行军打仗,都远胜于我,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无论如何努力,如何用功,到头来,却无奈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这种感觉,我想也只有令弟陆茂能够明白。”
陆玉点头,知道他这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
“如果不是家有家法,祖宗定下的规矩,那我宁可把这少主的位置让给大哥,自己落得清闲,每日与花鸟鱼虫为伴,有何不好?可惜,我没得选,从出生到现在,我只能以大哥为目标,拼命追赶,我不想永远是大家眼里的无能少主,徒有虚名。”朱平咬牙切齿,缓缓道,“我一直想要一个机会,证明我自己,就算比不上大哥,也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没有担当的人!可惜我又错了,这一次,大都督把镇守江陵后方,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可我还是搞砸了……我丢了江陵!我怎么对得起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弟兄,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守住这最后的将军府,哪怕是要我向陆家低头,甚至死在这里,我都在所不惜!”
“你的心情我懂,可是,你为何说你对不起我?”陆玉奇道。
朱平为难道:“因为守江陵本是我的职责,可现在却把你卷了进来,我实在是……”
“就为这个?看你心事重重的,可吓了我一跳。”陆玉柔声道,“朱将军不必介怀,我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我是为了我哥,为了大都督,为了咱们东吴,这是我应该做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朱将军知遇之恩呢。”
陆玉尽拿些好话逗他,可不知为什么,朱平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好了,如果没什么要说的了,我们回前方看看吧。”陆玉站起身来。
“不,三公子,你等等……”朱平转过头来看他,眼里竟然噙着泪水,“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陆玉蹙眉道。
朱平脸色惨白,好似下了最大的决心,忽然大喊道:“其实江陵叛乱如此严重,这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有罪,我罪不可恕!”说完,颓然委地,痛哭流涕。
陆玉闻言大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5】
凌统与那关平斗至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忽然后方一阵骚动,两员大将冲杀过来,正是孙韶、孙桓。关平拨马后撤,皱眉道:“原来凌将军还有帮手,怎么?你们东吴想三个打一个?”
凌统一愣。孙桓接口道:“笑话!对付你,老子一人就够了,关平,看矛!”说罢拍马向前,凌统正欲相助,却被孙韶拦住:“让他去吧。”
“恕我直言,孙桓将军只怕不是关平的对手。”凌统十分不解。
孙韶点头道:“这我知道,不过陆都督有令,命他拖住关平,你我与韩当、全琮两位将军汇合,一齐夹击关羽!”
“这行吗?”凌统讶道,“我们四个是这里的最强战力,全去打关羽,那其他人的处境可就危险了,我怕兄弟们扛不住。”
孙韶正色道:“所以要快,都督说了,只要能一举击杀关羽,则蜀军必败!”
“好,那便听他的,赌一把!”凌统一发狠,拨马跟着孙韶去了。
东吴四员虎将围着关公厮杀,蜀军众将并不上前帮忙,一是关公杀气强横,寻常高手都难以靠近,二是即便以一敌四,关羽也并未落入下风,反倒妙招频出,游刃有余,斗到精彩之处,三军一齐喝彩!
正如凌统所担心的那样,没有大将坐镇,吴军在战神军面前不堪一击,兵势越发不妙。陆逊指挥部队收缩两翼,使一个拖字诀,尽量减少伤亡。他冷眼旁观着关羽的战斗,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再等等,等他再消耗一些,可得有点耐心才好。”
韩、凌、全、孙四人,虽然都属东吴顶级战力,但与那关云长相比,显然并不是一个等级,没有一人能正面硬刚关公的磅礴内力,他们心下惊骇,这关羽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受重伤之人。
而那甘宁竟然能与如此可怕的对手单打独斗,一度不相上下,这是何等的强悍!如今甘宁重伤难愈,众人只得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如果不能在这里斩杀关羽,那今趟真是要一败涂地了。
忽然,凌统好似发疯了一般,从马上腾空跃起,扑向关羽。关公侧身避开,那凌统紧追不舍,在地上贴身近战。众将大惊,以步战对马战极为凶险,很难防御对方自上而下的攻击,不知凌统为何弃马?却见他门户大开,双剑如蛟龙出海,招招不离关羽要害,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根本就没有防御!
“不好!公绩想跟关羽同归于尽!”孙韶大喝一声。
众人被凌统捣死无惧的气概感染,使出浑身解数,一齐强攻上来。这下就算是关羽也大感棘手,不敢丝毫大意,一柄青龙刀舞得密不透风,将攻势一一化解。
“你们完了!”关平在马上哈哈大笑,“他们都拼了命,也休想伤我父亲一根汗毛,等到内力枯竭,还不是死路一条!”
对面孙桓并不答话,他的左腹已深深中了一刀,此刻用手按着,却依然血如泉涌,直疼得脸色惨白,几欲晕厥。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难道我东吴真的败了?不,大都督还没到,他一定有办法扭转乾坤……孙桓的意识仍然清醒,视线却开始模糊,他拼命睁大了双眼,想看清这被鲜血玷污的纯白世界,哪怕这会是最后一眼。
关平看他在马上摇摇欲坠,叹了口气道:“我送你走吧,能死在我关平刀下,也不算辱没了你。”他举起大刀,正待砍时,忽然眼角似乎瞥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定睛望去,原来是陆逊这个小人……等等,陆逊在干嘛?
关平没法不在意,只见陆逊右脚前跨,整个人半蹲下来,手上竟多了一柄纯白狭长之物,那是什么?是剑吗?他不是文官吗?这个奇怪的姿势是什么?陆逊的嘴角挂着奇怪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父亲关羽!难道他想……
关平一阵头皮发麻,忽然之间,但见那厮衣袂翻飞,身边的雪花纷纷弹开,连地上的积雪也不例外,脚下瞬间清出了一个半径七尺的圆坑!是杀气!是很强很强的杀气!
陆逊离关羽约有百米之遥,这个距离,对于高手来说,既能不被察觉,又能发动雷霆一击!
“不……不会的。”关平不自觉地策马向关羽奔去,这时,他发现陆逊周身隐约腾起了一道光!一道淡紫色的光!
这怎么可能?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领悟了“沧溟”!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关平不及细想,大吼一声:“父亲,小心!”
关羽一怔,向关平看去,陆逊却完全处在他的视线死角。就在此时,那陆逊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闪电,所经之处,地崩山摧:“星碎——雷神坠!”
电光石火之际,关平竭尽全力,一个瞬身,拦在关羽身前,他想挡下陆逊的致命一击,却不料,雷光一闪,长刀竟生生断做两截!顿时鲜血飞溅,天地一阵轰鸣,白玉刺穿了他的身体,又划破了关羽的肩头。陆逊收势不住,跌出去老远。
关平张大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伴随着漫天飞雪,轰然倒地。
“平儿!”关云长一声长啸,全身内力喷涌而出,将东吴众将连人带马一齐震飞,他翻身下马,抱起关平,喃喃道,“孩儿别怕,爹爹在呢,好孩儿……”
可惜无论他说什么,关平再也听不见了。
“关羽中毒了吗?”凌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向陆逊问道。
却见那厮撑着白玉,半跪在地,竟连站都站不起来,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内力。他脸上并无半分血色,喘了好久才道:“没有,我从不……在白玉上……下毒。”
“那你为何会使孙家的流星剑?”凌统又问。
陆逊自顾自地喘息,没有回答。
关羽放下关平的尸体,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好样的,平儿,你能为国尽忠,真不愧是……不愧是我的……”
他的嘴唇蠕动着,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他的眼睛湿润了,一行热泪缓缓流下。
他是当世战神,他也是一个父亲。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士,他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战场上失去自己的孩子,但这一切来得太快,突然之间,竟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就已经阴阳两隔。
平儿,是为了救他而死……
这一瞬之间,关羽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身体的伤痛,杀气澎湃肆意,化作一团绿云。东吴众将再无一人是他敌手,三两招击飞韩当,逼退凌统,一脚踢得全琮口吐鲜血,又是一刀,孙韶的钢鞭连着右手被一齐斩断,倒地呼号!
这些人他并不在意,此刻,他的眼中就只有陆逊一人。
“你这天杀的小人!”关羽步步逼近,恍若死神降临,“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我没这么说,况且,你不是也……没相信吗?”陆逊身上早已没有半点力气,被刚才所使的剑招反噬,竟犹如半身残废了一般。耳边传来众人呼喊,教他快快逃跑,可身体却又不听使唤。也许,他是真的累了……
生死关头,他竟席地而坐,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真好啊……我已经尽力了。师父,小议来陪你了……”
他闭上双眼,面带笑容,早把一切放下。
“下地狱去吧!”关羽用尽全身力气,一招炼狱屠龙斩,似乎要将这天地也一同劈开!
“不!”韩当声嘶力竭,急火攻心。
只听得“轰”的一声,犹如平地惊雷,火花四溅,炸起千堆雪!关云长竟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三步。
硝烟散去,却见一小将疏眉朗目,银甲金锤,挡在陆逊身前,对关羽傲然笑道:“他是我看中的未来的王,怎么能让你杀死在这里?”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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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想给凌统加戏份,于是我把他从后方战场拉过来了。。。
其实小天使并没有很坏,他没有胡乱杀人,每一次行动都是有明确目的的,而且他运气很好,很多次游走在杀害平民的边缘,却被陆峡、丁奉、吕蒙这些人及时拉了回来,没有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