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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太极殿中,司马炎倚靠在龙椅上,眯着眼俯视着下面争吵的众臣子,扶额轻揉的动作舒缓了眉宇间的不耐。
自朝廷颁发诏令鼓励垦荒、兴修水利以此来促进农业生产以来,汲郡太守王宏奉行朝廷旨意,勤恤百姓,疏导有方,带领其郡百姓开荒五千余顷,时值荒年,他郡皆受饥荒侵扰,唯独王宏治理的汲郡粮无匮乏,他不过是想下诏褒扬郡守,却被这朝堂上的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又是说“饥荒之年若大肆褒奖定会引起其他郡守的不满”
“唯汲郡粮无匮乏,怕是会引起周边郡灾民的暴乱”
又是说“不过是多种了些地,本就职责所在,运气罢了,难担大赏。”
“大加封赏必会造成王宏骄横,于汲郡百姓无利啊。”
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咳咳”清了清嗓,司马炎道“好了好了,众爱卿,此事容后再议,前方军报告急,秃发树机能竟然都打到我凉州去了,此事究竟如何,众爱卿谁愿为朕分忧,讨伐这个叛部?”
堂下瞬时鸦雀无声,官吏纷纷低头回避天子的目光,司马炎的目光不经意的目光扫过贾充。
见此荀勖忙站出来道“陛下,前日我夫人进宫探望皇后,皇后坦言担忧自己的身体无法照顾皇太子,希望能为太子觅得一桩好亲事,一来可以照顾太子,二来也能辅佐储君,稳定朝纲。”
“哦?此事朕也听皇后念叨过几次,荀爱卿可是有人推荐?”
“禀陛下,正是贾充大人的嫡女,贾南风。”
“这倒有趣,朕听闻贾大人的嫡女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啊。”皇帝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玩味。
“陛下见笑,那不过是小女顽劣,为应对来府里提亲之人放出的玩笑话。”
荀勖忙道“是啊,贾大人的女儿才色绝世,若纳入东宫,必然能扶助未来人君,成为后世所歌颂的后妃之德啊。”
“如此一来倒真是一门好亲事了,贾爱卿辅佐我大晋有功,次女也已嫁给我皇弟司马攸,若是再能亲上加亲也是极好的,贾爱卿果真是与我司马氏有缘啊。”
“臣惶恐,若小女能有幸成为太子妃,臣必当拖着这残躯肝脑涂地辅佐我大晋。”
“好好好!即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便三日后完婚吧,也好解了皇后的忧思。”
“多谢陛下,只是臣还欲替陛下镇抚关中,如今......”贾充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看似忧虑的说道。
“爱卿多虑了,小小蛮夷不足为虑,扶风王司马骏现任征西大将军,督雍凉诸州军事,便让他派人接替凉州守军,平虏护军文鸯加拜平西将军,督秦雍凉三州军事,即刻前往凉州支援。贾爱卿回去安心准备好嫁女便是。”
“吾皇圣明。”
朝堂外。
贾充拍了拍荀勖的肩道:“今日多谢你了,你放心,有我贾充一日,便有你荀勖一日。”
“大人言重,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话语间,任恺走过贾充身边讥笑道“看来还是贾大人技高一筹啊,如今国丈坐实,今后在朝中说是要呼风唤雨也不为过了呢。”
贾充笑着一声轻哼“那不得多亏了二位大人的举荐呢,若不嫌弃,吾儿大婚之日便来喝杯喜酒吧。”
“你!哼!”任恺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昭阳殿内,此时皇后榻前跪着的正是刚刚接旨的太子司马衷。
皇后看着眼前纯净的孩子,眼里尽是宠溺与怜惜,左手抚过司马衷的脸颊,望着他道“衷儿,莫要怪母后,若非母后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断不会如此安排你的婚事,你莫要怪母后。”
司马衷望着眼前病弱的身体,却坚强的想为他撑起一片天的母后,温声笑道“我怎会怪您,您是为了我,我知道的,是孩儿无能,让母后操心了。”
“衷儿,你不怪母后?”
“母后,我皇室中人,从未有过姻缘自由的权利,如此,娶谁不是娶呢?”
司马衷伸手握住皇后的手道“母后生我养我,教我育我,我最不能怪的就是您,我自小非是按储君培养,若不是皇兄骤然离世,我也不会被推上这位子,母亲已经做的很好了,您勿要为孩儿担心,孩儿的路,自己能走。”
眼前的少年面色温柔却目光坚定,皇后的内心不由感慨“我的衷儿并不愚笨,只是心思过于干净,这后宫的水,深啊......”
三日后,贾府张灯结彩的喜庆与此时南风冰冷的神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终是定了,再无转圜。
下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红纱缠绕的妆台前,一方铜镜衬映出南风的倒影,红唇皓齿,黛眉轻染,额头上贴了金色的花钿,浓如墨深的乌发梳成了凌云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赤金嵌宝珠凤凰步摇,耳戴红翡翠滴水耳坠,平日不施粉黛的明媚如今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美。
身着茜红色四合如意洒金纱衣,胸前挂了一个灿金璎珞彩穗项圈,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霞帔,水波纹腰封垂下云鹤彩锦描银留仙裙,裙上绣百子花样,裙尾长摆曳地,流光溢彩的嫁衣,折射出不同的光线,让人移不开视线。
镶嵌了东海明珠的提蓝凤冠,亦闪着微光,更衬得南风面容娇美。
天家娶亲,满城皆庆。
贾府的喜轿从城中走过,街巷两边早已围满了行人,大家都纷纷想要一览贾府嫡女的尊荣。
“诶,你听说了么,这贾府嫡女相貌极丑,也不知谁又福气,娶了这样的人。”
“小声点,你可别胡说。”
“怎么就胡说了,你问问大家谁不知道呢。”
嵇绍手里举着一袋板栗,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道路,硬生生的将他也挤在了中间。
无奈,只好一边剥着板栗,一边随着人群的流向往前移动。
贾府嫡女?说的难道是南风?这丫头到底还是嫁了啊。
又有人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有个亲戚在贾府做事,他有次喝多了给我说,贾府嫡女用倾城绝世来形容也不为过呢,那貌丑的谣言听说是她自己放的呢。”
一口吞下滚烫的板栗,栗子的甜香瞬间充盈在嵇绍口中,满足的眯起双眼打了个激灵。
南风那丫头虽然年纪小,也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呢,自己放谣言诋毁自己,像那丫头的作风。
“那她为何要放出这谣言?”
“许是不想嫁人吧。”
是啊是啊,你们猜的好对啊,嵇绍又将一颗栗子扔入嘴中。
“那这太子,岂不是惊喜,得了一个绝世美女。”
是啊是啊,这......
!
“这位兄台,你刚说什么?!”
“绝,绝世美女。”正口若悬河的王二,忽然被揪住了衣领,望着眼前人神色微愠的人。
王二不由怔住,这,这人不是嵇公子么?怎么看个热闹哪都有他啊!
“不是,上一句。”
“岂不惊喜?”
“谁惊喜?”
“太,太子啊,今日是他娶亲啊。”
这嵇公子是怎么了,不是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娈宠么,怎么别人娶亲他也这般激动。
“咳咳......您,您先松开我罢。”
周遭空气仿佛突然安静,一切吵闹皆被隔开,滚烫的板栗散落一地,嵇绍怔怔的望着远去的红色喜轿。
老天,你怕不是在作弄我!
东宫,红锦的地毯早已经铺好,两旁的仕女沿路撒开漫天的花瓣。
大红的锦绸,挂满了房檐廊角,放眼望去一片艳丽的红色,甚是华丽。
司马衷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金绣繁丽,腰系玉佩,褐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极其尊贵优雅,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金色的泪痣在烛光中显得夺目而耀眼。
他紧紧抿住唇角,看着端坐在床前的女子,明明大喜的日子,内心却涌出一丝难过。
鲜红盖头下隔住的是两人一样失落绝望的心。
许久,南风的腰都快要坐断了,头顶的盖头都没有被掀开。
这太子不会真的如此痴傻,连盖头都不知如何去掀么,也罢,倒不如我自己掀了,正欲抬手,却听见一句极轻却极其好听的少年声音传来。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未曾谋面却让你与我一同被禁锢在这宫中。”
这......怎么回事?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倒不像个傻子啊。
说起来南风其实也算不上讨厌他,毕竟二人连面都未见过何谈厌恶,可南风就是不喜欢被人安排,被人左右。
况且这太子也是被安排的那一个,贵为太子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样想来倒也是同她一样可怜。
那声音又说,“我知道你也不愿嫁进宫来,都是因为我的身份,你放心,如有机会,我定放你出宫。”
他怎知道自己不愿嫁?还愿意放自己走?怎么回事南风心下讶然。
这是在试探她么?
哼,她才没那么好骗。
不过心中还是暗道若真如此更好,省的自己日后还要虚与委蛇。
“你信我,我不骗人的。”看南风没有反应,那声音接着说道,语气甚是执着。
......
沉寂良久,南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果真?”
“嗯!我说到做到!”
闻言,南风一生脆笑,抬手一把扯下了盖头道“好的很!看来你我二人皆是不满这婚事,却又都无力抵挡,如此未来便好好合作吧,我会助你在这宫中立足,你我二人相敬如宾即可。”
盖头脱落的一刻,两人相视一愣,后皆会心一笑。
传言果真不可信。
她并非貌丑。
他并非痴傻。
可惜我心不在此,二人内心浮现了同样的一句话。
举杯,共饮,像是自此以后便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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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小嵇~
还有被包办婚姻压榨的两个小可怜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