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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策
贾府。
“哼,这羊祜临死还要摆我一道,明明咱们早已说服陛下不再想着灭吴的事了,这下倒好,陛下直接把杜预派到荆州了,他要是真如羊祜所言能灭了那孙吴,陛下会怎样看待你我,这朝堂之上,你我还有立足之地么?!”
贾充气的简直要将面前的桌子一拳砸烂,还是一旁的荀勖见那家具物什样样价值不菲,有些心疼的出言相劝。
“大人,您大可不必如此,陛下想来也是一时情绪高涨,过些时日,等他想明白了,咱们在适时的说上几句,便不会在这般激动了。”
“一时?你管这叫一时?”
贾充的脸都要拧到一块去了,“上个月,齐王司马攸病逝,那可是他的亲兄弟,你见咱们的陛下落泪了么?而今他羊祜不过一届臣子,竟然得陛下亲着丧服送行,你还认为他对陛下的影响是一时的么!”
“这......”
荀勖当下也不敢再说话,亦忧心忡忡的锁眉沉思了起来。
其实他心底也是有些佩服羊祜的,为人臣子能做到他那一步,为君所敬,为民所爱,无论是今生还是后世都该是无憾了,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底,他们所求还是不同,羊祜所求为义,是道义,信义的义,而他们亦是为益,不过是利益,权益的益。
一字之差,到底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哼,罢了,先这般吧,这吴国,也不是这么好灭的,我且看他杜预能有什么能耐。”
荆州,晋军大营。
杜预自到荆州后便按羊祜生前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军事部署。
西陵乃孙吴西部边镇,拿下西陵便等同于拿下了孙吴的西大门,晋军益州水师便可乘势顺流而下,驰骋荆州。
孙吴亦知晓此地的重要性,而今驻守西陵的正是孙吴名将,张政,若此人不除,必定是今后进军孙吴的一大阻碍。
此时杜预身在大营,看着桌上的军事部署图,脑海里中闪过一个妙计。
是夜,一小队人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晋军大营,在夜色的掩盖下偷偷的潜入了吴营。
“你,你,那边,剩下人,随我来。”
那些蒙面黑衣人在吴营中宛如鬼魅,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炷香后。
“走水了!走水了!”
“什么!”正在军帐中准备休息的张政一听忙和衣跑到帐外,这一看他险些没惊的背过气去。
惊叫慌张的声音下是整个火光四起的吴营,营中军士一大半还来不及穿戴整齐,便赤着上身,提着水桶穿梭在着火的营帐间。
“怎么回事!”随便抓了眼前一个小兵便问,那小兵一脸灰烟,正提着水桶往前跑,被这一抓桶中水当下飞了出去,正欲开口大骂,扭身却看见张政那张怒火中烧的脸,当下一激灵躬身说道。
“回总督,晋军今夜突袭,我方粮草被烧,营帐损失十数。”
“什么!他妈的,羊祜那老儿不是从不突袭!”
“大人,羊公早已逝世,当下晋军将领是杜预。”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这杜预是羊祜亲点的人,该是和他品行相当,怎么行事风格和他完全不同,他妈的竟然搞偷袭!”
“大人,这,这,小人不知啊......”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你不知,又没问你!”
小兵:......
“集合,点人!”
一番清点后,那负责点人的副将神色慌张的对着张政说道,“大人,果然少了,我方少了二十人。”
“操!这杜预是要干嘛!我他妈的才刚到任,给我来这套?!”
“大人!是否要禀告国主,让他......”
张政一把揪住那副将的耳朵,将他提到身边,“我说,你小子的耳朵是摆设么?我他妈的刚到任你没听到么?!火烧营帐,损兵二十,此事若给国主知道,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
“可是那杜预行事不按常理,我们得有应对之策啊,总督。”那副将摸着被揪得发红的耳朵,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此仇不报非君子,二十人不算多我自有安排,传令下去,今夜之事不许外传,违者军法处置!”
......
“还不快去!”
“是,总督!”
望着副将仓惶离开的身影,张政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眯成了一道危险的缝隙,正狠戾的盯着前方,咬牙切齿的吐出了那两个字。
“杜预。”
而此时晋军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哈哈哈哈哈哈,将军,你都不知道那帮吴军慌成什么样了,有的连裤子都没提好,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灭火了。”
“还有那张政,脸都气紫了,哈哈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营帐中一阵阵笑声传来,“所以我说大人这计策真是绝了,以往羊大人在时从不偷袭,那些吴军哪能想到咱们会来这一出啊,让我说啊早该如此,跟他们客气什么啊,真是......”
那男子正笑着说,却被身旁的同僚猛地撞了一撞,一抬眼看见杜预在烛光下面带微笑的望着他们,可那眼神却说不出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将军......小人失言。”
杜预敛了敛神色,“无妨,我不是羊大人,自然行事不同,可我希望各位将士们不要忘了,是因为羊大人,我们才能在今日坐在这里,才能有这个机会做这些事。”
那男子闻言忙抱拳俯身,“将军,小人一时失言,望将军见谅。”
“罢了,诸位今夜都辛苦了,多亏了你们这计策才能行的下去,明日一早按之前安排的将那些俘虏都送到建邺,送到孙皓面前。”
“是!”
“都下去吧,好好休息。”
翌日,建邺王城,当吴主孙皓在看见那二十个俘虏就这么被堂而皇之的送到了自己面前,当下气的脸都绿了。
“这个张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禀告,这下好了,让人都羞辱到家门口了!”
孙皓将桌上的奏折一把推翻在地,似还是不解气,将脚下的软榻用力踢飞,厉声喝道,“谁还说他张政是奇才!我看就是蠢材!怎么西陵边界多年平安无事,他一到任就出这么大纰漏,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让他给我滚回来!别在再那西陵给我丢人现眼!”
匍匐在地上的小兵不敢言语,直到听见孙皓最后的旨意才忙起身领旨跑了出去。
孙皓下旨夺了张政的兵权,派人将他押解回朝听候发落。
饶是张政怎么上言解释都被孙皓驳回,接替他的刘宪在旨意下达的第二日就已经抵达了吴军大营,在被押解的途中张政愣是骂了杜预一路的小人。
吴宫。
“国君,臣是被杜预那小人陷害的啊!”
孙皓正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衣襟大敞,身边还依偎着两名穿戴清凉的女子,闻言他赫然睁开双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西陵多么重要你不知道么,刚把你调过去,你就就让人把营给烧了,那杜预把俘虏都送到寡人的眼前了!太丢人了!”
“国君,杜预卑鄙,他小人!”张政跪在地上亦是怒气未消。
“张政,寡人念你是陆抗死前所荐才将如此重任交与你手,你太让寡人失望了。”
“寡人不杀你,你就留在自己府中思过吧,再别让我看见你。”说完便将脸埋在身边那女子的身上,空荡的大殿里只听得见那深深的呼吸声。
“陛下是要囚禁臣?”
孙皓那半边嘴角露在外面,闻言勾起了一道弧度,阴鸷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缓缓抬起,“怎么,难道你不愿,还是你是想死?”
张政跪在地上仰头一声轻笑“陛下,臣是兵是将,何惧一死,西陵的事到底是臣失职了,臣也不欲辩驳,只是臣有一言,还望国君采纳。”
“哦?你且说来听听。”
“对于晋吴之战我方虽现处于劣势,可臣得知这晋朝朝堂对于灭我吴国之事呈两派意见,自羊祜死后,除了那杜预全力支持此事,剩下的主站派并不多,只要国君散布谣言到晋武帝那,就说我吴国欲举国之力攻打晋朝,届时晋朝朝堂必定内乱,司马炎本就犹豫,到那时他定是无暇顾及灭吴之事,我吴国方有时间积攒兵力扭转局势。”
“至于国君要如何惩治臣,臣绝不抵抗。”张政闭上眼睛毫无惧色地说道。
孙皓见此,倏尔一笑,推开身旁的女子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从塌上起身将地上的张政扶了起来,“爱卿说笑了,你为我吴国出此良策,功过相抵,寡人怎会惩治于你,爱卿快回去歇息吧,舟车劳顿,相比也是累了。”
张政闻言一愣,睁开双目有些诧异的望向孙皓似是不可置信,半响眼泛泪光道“国君,人人都言您暴戾,我张政虽是武将,可今日承蒙国君恩惠,才方知那些谣言虚假,臣今日立誓愿为国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了好了爱卿,寡人知道你的忠心了,下去吧。”
“是,臣告退。”
“来人。”待张政退下,孙皓便皱着眉头轻喊出声。
一蒙面宫人从角落走了出来,跪下回道,“国君?”
“杀了,将他的头送去晋朝都城,送到司马炎面前,告诉他杜预杀我良将,我吴国将倾国之兵攻晋。”
那人露出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国君,您方才不是让张大人回去休息。”
“他不是说了么,愿为我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我又怎么不成全于他呢,万死倒不必,只要他一颗头就够了,这计策不也得做全了,否则怎能让人相信呢。”
孙皓面上毫无波澜,那尾音中还带着一丝委屈的叹意,说完便赤着脚走向了殿门口,那背影高大纤长,被风吹起的衣袂四下翻飞甚是好看,可那宫人却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他是影卫,做的都是些替国君杀人放火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饶是如此,他也从未像此时一般觉得眼前的人毫无感情,可怕的有些过分。
那张大人并未怕死,可国君却这般作弄于他,人命,忠义在他面前竟如此不值一提。
荒唐,太荒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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