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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争了
“我猜他们大多说我是堪堪留住王妃的位置,不能生育,纵使王爷能因着愧疚让我几年,但老无子嗣,府中美妾又多,定然是孤老终身的命。”
“我猜他们必然在赌王爷会不会纳妾,我跟新人哪个气势更盛一些。我还猜诸位今日来是想探探口风,为自己找好出路,免得哪天新人进了门,被压了风头,丢了颜面。”
底下的人顿时坐如针毡。
这些话是背地说的,谁都心知肚明,苏璟肯定也知道,但是从来没有人提出来,心照不宣地当做没有这回事。
毕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苏璟给的那碗药。
然而此时的苏璟在研究摆在自己面前的茶,好似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丝毫没有出来说上几句话的意思。
“我猜的可对?”慕远问。
叶宁兰闻言,讪讪笑了笑:“王妃怎么会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慕远似乎是不想给旁人留余地,他丝毫不顾及坐在旁边的苏璟,也不管周围站着看热闹的下人,“难道我要觉得自己天生跟你们不一样,王爷肯定不会抛弃我吗?难道我要觉得我可以凭身份压住你们,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吗?”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苏璟依然是一动没动,神情也未变分毫。
慕远敢这么落他面子,别人不敢,也拿不准苏璟是个什么想法,只好出来打圆场。
只是没人敢在这个档口说话,最后还是许瑶硬着头皮上了:“王妃先别生气,姐姐也不是这个意思,她也只是想帮帮王妃,而且……”
她这句话没能说完,被慕远打断了。
“我跟她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这语气轻飘飘的,但听着就知道他生气了。
这下连许瑶也不敢开口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叶宁兰。
叶宁兰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安慰,继而又看向慕远和苏璟,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突然笑了:“我这是碍王妃的眼了。”
“当然,王妃刚没了孩子,发再大的火都能理解。但是,王妃不觉得,下人说的都是实话吗?”
“您已经没了孩子,现在追究谁对谁错完全没有意义,下人的话也不必放在心上,您拿我们几个撒气,还不如考虑考虑以后。”
慕远嗤笑一声:“我怎么做,用你来教?”
“那倒不是。”叶宁兰笑了笑,“王爷还在这呢,我哪里敢逾矩。”
说着看了看苏璟,苏璟在那里坐得稳如泰山。
“我今日来,原是想告诉您给您提个醒,只是没想到您都知道,倒是我多嘴惹人嫌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若是打了,便是你这人不懂遮掩。
“那倒没有,”慕远显然不是不懂遮掩的人,“只是妹妹,你说话未免也太直了些。”
“啊,是啊,王妃教训的是,我没少因这个受苦。”叶宁兰眨了眨眼,“王妃会怪我吗?”
大有一副慕远说“会”她就当场哭给他看的样子。
慕远给了她一个无法形容的微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叶宁兰面前:“怎么说你也是为我着想,我当然不会怪你。可是妹妹也该长长记性……哦,当然不可能让下人动手,不如我亲自来。”
他抬起胳膊。
他的手手在空中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照着叶宁兰的脸落下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这些人被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
苏璟的脸阴沉得吓人。
他一言不发,从高位上走下来,拽着慕远走出了房门。
门里的叶宁兰捂着脸,憋回了疼痛带来的眼泪,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
…………
周围的喧闹声拉回了苏璟的思绪,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拽着慕远出了王府,来到了大街上。
他现在在“闭门思过”期间,按理说不能随意外出,但是出都出来了,索性就不回去了。
只是他松开了抓着慕远的手。
他没说话,只是往前走。
身后的慕远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跟了上去。
帝都的护城河旁边有座山,山上有寺庙,时常有庙会。
慕远跟着苏璟上了山,可能是嫌烦,他没走大路,走的是碎石满地杂草丛生的小路。
然后他俩到了山顶,没去寺庙里求神拜佛,苏璟领着他到了山的背面,那里荒芜一片,恰好能看到护城河和远处大片种着庄稼的田地。
苏璟坐了下来,看着下面的风景发呆。
慕远站在他背后看他,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苏璟没有回头。
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现在已经深秋,天很凉,更何况这里还是山顶。
阵阵凉意拉回了苏璟放空的思绪,他抬头,将要落山的夕阳散着红光,刺眼得很。
他又把头低了下去,他不想起来,懒得动弹,可是现在已经傍晚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倒是不介意在这里呆一晚上,可是不行,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才艰难地选择了站起来。
慕远抬头看他。却见苏璟冲自己笑了一下,有点勉强的微笑,然后伸出一只手:
“走吧,我带你回家。”
可能是长时间没开口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慕远把手搭到了苏璟手上,借着力气站了起来,山间的凉风吹得他一哆嗦。
苏璟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来,披在了他身上 ,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然而踌躇良久,最后也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好像除了这两个字,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之间终于再无话可说,踏着杂草与乱石一步一步地相携而去。
此时的夕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很暗,夜风很凉,前路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等他们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戌时了。
苏璟刚进门,还未走到正厅,管家就着急忙慌地迎出来了。
“王爷,您可回来了!今天晌午杜梁回来了,下午进宫觐见,说是要与您当面对质!今天下午申时三刻宫里来人传您过去,可是您不在,老奴派人去找,但是找了整个帝都也没找见您……您”
“杜梁?他今天就回来了?”苏璟按了按额角,杜梁不是别人,正是南阳太守,“现在已经戌时了,再去也晚了……这样,先写一份折子解释解释,让人递到皇上那里,本王明天早上再过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慕远,“王爷,这马上要到用膳时间了,您看您是在哪儿吃?”
慕远松开苏璟的手:“王爷既然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他抬头看了苏璟一眼,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然后转身走了。
苏璟站在原地,看着慕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对管家吩咐:“本王不回房了,把晚膳送到书房去吧。”
说完也走了。
…………
“杜梁,南阳太守,任职十三年,从未出过差错。”
他离重生回来不过五天,这五天里什么也没做,但杜梁明显是有备而来。
前世他回到帝都后倒是仔细查过,发现这人明面上是苏映的人,暗地里却和苏泠搅在一起,实际却是听命于苏卿。
三皇子苏卿,素不参与朝堂之事,母妃淑妃早已去世,外祖父有个有名无实的爵位。他早些年封了豫王,就出了帝都守封地去了。
前世直到苏璟死苏卿也没做什么,也不知他用杜梁何用,要那些钱做什么。
不过这些大概都不是苏璟该关心的,这事处理不好,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今天早朝上他跟那群人绕来绕去,别人烦他,他自己也烦。
上午把赵廷找来,是跟他提个醒,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不想争了,你们都散了吧”。
他记得当时赵廷惊诧的眼神,他肯定觉得自己疯了。
“不想争了”不是一句话的事,他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他做过的事都在各位那里都留有把柄,万一断了之后投奔仇家,苏璟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终于懂得后悔了。
他不想争了,死了就死了吧。
明天他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自请离都,他也有一块封地,不算多么富庶,但也有山有水,有村有镇。
他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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