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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湮灭(4)
钟声从远处传来,沉沉地敲了好几下,这一片天空开始昏暗,大地渐渐地熄灯了。
他数了数,刚好十下。按照传统意义上说,现在是十点,天黑的太快了,在这一方世界,十点是一个分水岭,这之前是白天,日光强度都无甚变化,在这之后是黑夜,天光在短短十秒内就消散殆尽了。
挺离谱,但好歹给了他们一个时间概念,不至于连十天有多长都察觉不出来。
沂水第三中学虽说是至今仍有学生在此修习,但他们至今没见过哪个地方还通着电:科技楼的灯打不开,广播设备上连个红点都不亮,路灯全部报废,更不用说教室、寝室的电灯……
骤然的一片黑中,教学楼的走廊上,有人慌乱地疾跑而过,留下一串模糊的笑声,仿佛给屋里的人按下了静音键。
一个玩家充当的学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左边的队友那儿靠了靠,他小声问:“刚刚是不是有人跑过去了?”
“好像是……怎么一下子这么黑啊,其他人呢,还在吗,听得到我说话吗?”队友的声音自右后方传来。
“还在。”
“听得到。”陆续有细微的回答声。
“大家都还在就好。”
然而最开始问话的男生一瞬间汗毛倒竖,贴着左边的人的半个身子又麻又僵。
许久,队友察觉到了不对:“强子,你怎么了?”
被唤作强子的玩家尽量抑制着声音里的恐惧,“我左边的人不是你?”
队友茫然:“从一开始我就坐在你后面的啊。”
一片黑暗中,强子发颤地挪动肢体,不小心碰到了左边“人”的腿。
原有的平衡被打破,那突然多出来的人像断了线的木偶,顺着重力地作用从座位上滑了下来,“嘭”地一声脑袋磕在了地上。
强子好像是被点了疯穴,一激灵地就朝后面的队友跑去,不过他一脚踏空了。
很奇怪,明明自己本就站在地上,周围没有楼梯什么的,怎么会踏空?
眼前本就一片黑,不远处同伴喊他名字的声音渐渐变淡了,直到,他的整个感官世界,都失去了活力……
……
谢琤带着原离离留下的钥匙和不明文件,借着宿舍楼门前高悬在侧的小灯勉力辨别方向。
那盏小灯发出的光线十分不稳定,像是蜡烛之类的东西燃烧发出来的,在一片浓墨中仅此一点明亮,给的指示不要太明显。
晚上了,该睡觉了,去寝室吧。
广播室在主席台后方,而主席台面对着操场,操场右方便是寝室楼。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两只原本手背相碰的手渐渐交叠到了一起,连带着整条胳膊、整个人,也越贴越近。他们像是一对晚自修下课,牵手一起逛操场的学生情侣,就差门口查早恋的宿管阿姨了。
不过这种时候,就算有宿管阿姨,也大多不会是活人。
“宿舍不都是分男女的吗?这栋是男寝还是女寝啊?”
谢琤:“还管这个?”
悬在一楼一扇窗户的晾衣杆上的小灯果真只能发挥路标作用,再多的灯光是一点没有,他们连门口什么样、墙上有没有写什么字都看不清。只能凭感觉走向门口附近。
谢琤一脚踩进门口侧面的绿化草地,迅速将苏辞也拉了过来,面前恰好是一颗发育不良的树,仗着天黑,他们也不至于被发现。
自寝室楼大门口向左拐出的长长甬道上,走来三五成群的学生,看起来不过是一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剪影。晚自习下课了,忙碌了一天的学生们要回去休息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稀稀落落的人流似乎到了尽头,二人才从树后出来。
有种十分强烈的感觉,刚刚那一群,不是人。他们很可能是幽灵,可能是群众npc,但绝不可能是玩家。因为若是真的玩家,以他们云阶一到五参差不齐的水平,必会出现一团人不敢往前走的犹豫,但刚才走过的人,就像是在走一段无比平常的路。
学生们上了寝室,第一件事便是开灯。原本不通电的楼房,竟陆陆续续亮起几盏灯。一间一间的橙黄色像镶嵌在空中的小方块,给到远在教学楼和其他地方的玩家一个提示。
强子没了声音,教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有人惊讶地看着那些亮起的灯光,“你们看,那儿有灯!”
石肖老早就尝试去电灯按钮那儿开灯,但毫无作用,眯着眼睛往窗户外望,视野的斜前方有一些光亮。
他舒了一口气道:“有地方亮不就完事儿了,老刘,一块去看看!”
老刘应了一声。
“你们要过去?我们也想去。”
石肖摸到教室前门:”那就一块,这破地儿黑的跟煤炭似的,待这儿干嘛?”
白日里见过,一同在这间教室里的除了他们自己的队友,还有几个半大的小毛孩,啥都不懂就被传进了副本。
老刘唤了句:“小陶,别管强子了,多半出事儿了,你赶紧过来吧!”
“噢……来、来了。”
丢下生死不明的同伴的决策是很容易做的,五层的教学楼,没有被上锁的单数教室里,有人选择静待其变,有人奔着全地图唯一光源而去,也有人为了同伴的失踪焦急万分。
而此时宿舍楼二楼,一些半掩的房门中透出灯光,一些屋子却黑的彻底。
走廊上没有灯,但不管是在男寝还是女寝,这二人的距离都不该如此亲昵。苏辞试探地推开了第一间黑屋子的门,看不清里面任何东西,右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子,摸到一个开关,按下去,屋里的灯并没有亮起来。
有被搞到心态。
苏辞:“亮灯的说明有人住,但这个人很可能是鬼。”
谢琤:“去有灯的。”
谢琤往前走,第一个亮灯的房间在第四间,相握的手拉着身后的人一同走去。
身后那人突然想到一句歌词,居然就轻轻地唱了出来:“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谢琤:“?”
又开始发神经了吗。
在如同鬼屋的宿舍楼唱歌,真是好雅兴。虽然唱的挺好听的……
谢琤没理他,他的手已经放在了第一间亮灯的房间门上。
推开门的一瞬间,温暖的光亮弥漫在身侧,屋里的室友正在泡脚,一桶香喷喷的泡面放在腿上,身旁的床上还摊着一本语文书,上面用三色的笔密密麻麻标注着一篇古文。室友愣了一下,看着来人友好地笑了:“大佬,你怎么来了?随便坐哈,强子今天回来晚了,你先坐他床上吧。”
身后紧握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了,任他再想抓住也是徒劳,谢琤心里一凉,猛地转身,面对着黑暗的走廊,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室友见他站在门口,疑惑道:“大佬,你咋了?进来不,正好我有道题请教你。”
虽然有说话的声音,但空气好像很安静,那一会儿,几乎要凝出铁般的质感。
谢琤心里忽然有些乱,他吐了口气,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来了。”
他“年级第一”的身份,并没有因为排名卡的交换而发生改变,因为学生们记住的是他这个人,而教导主任不认识他们。
不然屋里那个不知是魔是鬼的东西怎么一直“大佬”“大佬”地叫。
谢琤并没有坐下的意思,面色平平,微带着一丝笑意,“我们寝灯坏了,你这儿有手电筒吗?我回去拿个东西就来教你。”
“害,小事,那个柜子里打开就是,”正在泡脚吃泡面佛系背书的室友不方便起身,指了指靠里的柜子,“在上面那层放着呢。”
谢琤拿了手电筒,走出这间平平无奇的寝室,推上了开关,一束白光映在前面。他两步走到走廊那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这间黑屋子的门。
什么人都没有,被单床褥整齐地铺着,像是在等待人来休息。
谢琤本要转头搜寻下一个房间,却忽然一顿,脑海里蹦跶出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您的天使小c竭诚为您服务~大人唤小c出来何事呀?”
谢琤:“……谁唤你了?”
小c疑惑地“咦”了一声,“可是确实有人激活了小c的沉睡呀,哎呀呀不管了,大人有什么吩咐嘞?”
谢琤记住了这间屋子的布局,回头打开了下一件黑屋子,依旧没有人。
有什么东西要跟线索连起来,可他无法完全重溯当时的情景。
“你……有录像功能吗?”这问的有些天马行空,这个神奇的小c原本是一只钢笔,但那支笔在激活的时候就消失了,录像?他都没有摄像头好吧。
不料面前的空间浮现出一面光屏,如同科幻小说一般排列出十几个文件夹,每一个文件夹的名字,都用他的名字命名好了,整齐的在最上面排成一行。
最后一个文件夹被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小视频,每个时长一小时左右,显示出来的镜头从谢琤刚进入学校副本,到科技楼,到广播室,到寝室……一幕幕,正是所谓录像。
谢琤摸了摸下眼皮。
……通过这些视频的视角,可以推测这鬼东西,是通过他的眼睛来录像的。
小c:“这些是这个副本的录像哦,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谢琤戳开了倒数第二个小视频,虚幻的光屏上,只有边框是默认的淡蓝色,中间播放中的画面几乎全黑,但他能认得出来,是他拉着苏辞躲在树后、看晚自习下课的“学生”回寝室那一段。
谢琤反手关上屋门,仅有的手电筒照在没什么特别的前方,他跳转到“学生”们悉数进了寝室,开始有灯光亮起的那一段。
视频里,他的视角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勉强将整栋楼收紧了眼里,一格格的灯光在仰视下变得下宽上窄,看似无序地分布在楼中。
……或许当时能有心仔细看看的话,能及时发现什么线索,可惜他没有。
那苏辞有没有注意到?
谢琤忽然想起他唱的哪一句歌,一时分不清是他察觉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发“喜羊羊”类似的神经。
宿舍楼顶层只亮了一个房间,二楼中间段靠操场的房间全亮着,左上方斜斜的亮了一个三连珠,联合其他光亮,隐隐看得出一个“生”字。
唯独正中间,连接上下左右的那一个空位,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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