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舍

　　第二章啦，希望可以坚持写下去

　　按理说，这种皇子去敌国当人质的事，应当搞个大阵仗来送人的，有人在皇上面前提了，皇上搪塞过去，之后就再没人提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喜欢他这个儿子。

　　纪参竟觉得去当人质也不是什么坏事，既可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又能一睹边塞风景……最重要的是，他要开启新的人生。

　　这次远走他乡，或许就不会回来了……也好，他一定不会再受人欺凌，这次，他了无牵挂，没有软肋，他一定能站起来，怎么着也要过上简单幸福的生活！

　　　至于纪韬先前和他讲的什么任务啊，让他去打探情报啊……他才不去呢！这个王朝没有一点让他留恋的东西，他才不要为它做事！

　　纪参总是乐观的，总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也喜欢无端畅想未来。

　　踏上马车前，身穿铠甲的纪韬走过来，把一个包裹塞给他，对他点了点头。纪参差点泪崩。

　　虽然但是，他还是会想念纪韬的。

　　“哥……再见……”

　　“保重。别忘了我们的暗号。”

　　纪韬皱眉目送纪参被几个士兵围着上了马车，眼里满是担忧。

　　他这个弟弟，单纯，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次落到伊氏手里，可有的受了。
　　-

　　路途遥远，纪参虽是坐在马车上，但仍疲惫不堪。他一人坐一辆，前面是使臣的马车，周围全是护送的士兵，这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于是他很安心地躺下，睡了。

　　睡了醒来，饿。

　　他把从宫里带来的包裹拆开，是些粗粮，再把纪韬塞给他的包裹拆开，闻到一股香味。是肉镆镆，还有肉干，水果……

　　唔……还是纪韬好。

　　沿途的风景一路变换，纪参掀开帘子，无所事事地观景。中午就出城了，这城外风景与皇宫里大不相同。在他记忆里，他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出过一次城，那时候他还很受皇上宠爱，被父皇抱在怀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新奇的世界。

　　到了晚上，纪参看着漫天繁星，有一种绵密的欣喜与安宁从心底升起。他在皇宫里很少抬头看天空，一般晚上都会早早的睡，多享受梦里的时光，就算偶尔在夜里抬头，也极少次数看到星星。

　　越往西，天气越干燥。两天两夜过去，已然到达目的地。进城，纪参直接被带到了一个宫殿里。这是伊氏首领的住所，只不过，这和中原的皇宫根本没法比。

　　使臣叫人把皇帝赐给他们的金银珠宝，华贵衣裳，特产粮食一箱一箱抬上来，首领看了满意地点头，然后使臣把纪参带上来，说：“这是中原的皇子，是他们给我们的人质……”

　　他说的话是当地方言，纪参听不懂，他只能凝神去观察首领的表情。首领眼里只有那十几箱金银珠宝，根本没把他放眼里，听见使臣喋喋不休，就干脆道：“把他交给无恙吧。”

　　“是。”使臣说，然后纪参又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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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参是有点慌的，因为语言不通，面对未知的一切，他只能观察着周边环境，然后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不慌不慌，随机应变。

　　他又被带上了马车，好像走了许久，久得他生出了些困意，哈欠连连。

　　终于，马车停，他被带到了一个篱笆围着院子前。院子里种了棵大树，在篱笆外都可以窥见其粗壮的树干与繁茂的树冠。

　　使臣拉了拉木门旁边挂着的风铃，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渐进，门开，纪参视线扫去，看到院子里的风景——一栋竹楼立在不远处，周围繁花盛开……只是没瞧见人。

　　“可是带人质来了？”

　　一个奶呼呼的声音从下方响起，纪参低头，看见一个长相极为可爱的小男孩，仰着头与他们说话。

　　使臣点点头，把纪参往前推了一步。小孩皱皱眉，道：“你们可以离开了，”他指了指纪参：“你跟我来。”

　　使臣向纪参使了个眼色，纪参只得跟上。

　　纪参入门，小孩对门外的人说：“老肆说，人质交给他，首领可以放心。”

　　使臣本还想和小孩客套两句，小孩就抬起小短腿，左右两边一跑一推，“嘎吱”两声，大门关上了。使臣看着紧闭的木门，一时无言。

　　小孩转身，对纪参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你好，我是江瑶，哥哥叫什么呀～”

　　“纪、纪参，我叫纪参……你好你好……”纪参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小孩的热情。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名字，江瑶笑道：“哥哥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老肆～”

　　纪参跟上，江瑶宽慰道：“你不用紧张，老肆他人很好的……”

　　纪参不知道这小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的态度实在是奇怪。两人往前走，到竹楼前，江瑶大声道：“老肆！我把纪参哥哥带来啦！”

　　然后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纪参极为无措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竹门打开，看着里面走出来个人……

　　开始只见一道白色的倩影，看清那人面容时，纪参吃了一惊——

　　好美……

　　真的好美，妖孽一般的丹凤眼清冷璀璨，鼻梁挺拔，唇形完美，肤白如雪……左边眼角还有一颗粉粉的肉痣。

　　见到他，来人轻笑，这一笑，纪参心都醉了……

　　朱肆道：“你便是那中原皇子？”

　　声音也好好听，好温柔好有磁性，耳朵要怀孕了……

　　“你……”朱肆心情大好，失笑道：“你流鼻血了。”

　　-

　　朱肆给纪参打了桶热水，纪参便在外头擦脸。朱肆站在竹楼的木梯上，遥遥地望着纪参的身影。
　　江瑶溜回来，兴奋地道：“老肆，看来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朱肆摇摇头：“还早呢。”

　　“害，看纪参哥哥这个样子，迟早得被你拿下。”

　　“希望吧。”

　　朱肆走过去，单漆下跪，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纪参的下巴：“嗯，已经不流了。”

　　纪参僵硬地被他拿捏着，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我……你太好看了…所以我就……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谢谢。”朱肆松手，站起身，“随我来。”他又对江瑶道：“瑶瑶，把水拿去浇花。”

　　“哦……”江瑶懒洋洋地答应。

　　朱肆把纪参带进竹楼，走到一个房间门前，门上挂着一串和大门如出一辙的风铃。朱肆看着他，道：“这是你的房间。行车疲惫，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啊……好……”纪参答应完，朱肆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怎么，不舍得进去？”
　　纪参耳朵红了，只得进房间，然后当着朱肆的面，轻轻关上了门。

　　朱肆笑了笑，站在门口，盯着门，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浇完花来的江瑶叫他：“老肆？”
　　他摇摇头，脸上笑意散尽：“无事。”

　　-

　　纪参把一直背着的包裹放在地上，躺在床上，有点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纪参原本想的是，自己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四面围墙的院落里，周围士兵把守，每日粗茶淡饭甚至剩菜剩饭，时不时被当地首领凌1辱泄气……

　　却没想到他就这样不受刁难地住进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小院，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叫着他哥哥，有一个美人对他说：“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不对啊，这发展得不对啊！怎么……他不是人质吗？怎么没人刁难他，反而收到了这么好的待遇呢……不对啊！

　　“啊啊啊啊啊，我是疯了吗，还是在梦里……”纪参掐了一下自己，嗯，疼，看来不是梦境。

　　他都准备好卧薪尝胆了，没想到……

　　好日子说来就来！
　　真是走了狗屎运！

　　纪参鼻子动了动，闻到被子有种味道，淡淡的香，很好闻，他以前盖的被子都没这种味道。就像是……太阳的味道。

　　窗户开着，刚好可以看到下马车时，在门外看到的那棵大树。树枝粗壮，吊着两根麻绳，麻绳又吊着什么，他那个角度看不到，但有了一个猜想。

　　就这样放松地享受着柔软的大床与窗外倾洒的阳光，大脑放空，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恍然间听见一阵风铃声响起，伴随一个甜甜的的声音——

　　“纪参哥哥，吃饭啦～”

　　纪参挣扎着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一幅字画，他想起自己的处境，弹下床：“来了来了！”

　　都怪这屋主人对他太客气，让他放松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门一开，纪参就看到一个可爱的笑脸：“hi，江……瑶……”

　　“叫我瑶瑶就好了～哥哥，走吧，老肆做了好多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纪参被江瑶拉到了竹楼外面，院子里摆了一桌三椅，桌上放了五菜一汤，米饭积于碗，筷子衬一旁。

　　朱肆坐在椅子上，看到他们——主要是纪参——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拍拍身旁的椅子，江瑶十分懂事地坐了过去，于是纪参就得坐在朱肆对面了。

　　纪参十分拘谨地落座，朱肆道：“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朱肆，字无恙，你呢？”

　　原来他就是南穹后世……压下心头的震惊，纪参礼尚往来道：“鄙人姓纪名参，字山河。”

　　朱肆开口：“那我叫你参宝，如何？”

　　纪参和江瑶吓了一跳。

　　朱肆用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注视着不敢和他对视的纪参，解释：“这样不生疏。”

　　可我们也没多熟啊，这才距第一次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呢……纪参腹诽，极不情愿道：“叫参宝怪怪的，你可以叫我小河，这是我的小名儿。”

　　“那我……叫你老纪？可以吗？”江瑶在心里吐槽完朱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十分上道地说。

　　看着江瑶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纪参不忍心拒绝：“……行吧……”

　　“小河，”

　　纪参打了个激灵。

　　朱肆笑看着他道：“动筷。”

　　纪参很听话地夹了一筷子离他最近的菜和着饭放入口中，惊上眉梢：“唔！好好吃！”

　　“是吧！老肆做的饭最好吃了！”江瑶得意地说，朱肆眼里笑意更甚。

　　纪参不敢抬头看朱肆，便低头狂吃，吃着吃着，他总觉得在哪里吃过这样的味道，可是记不起来了。
　　-

　　大概三年前吧，太后那神经病打他妈，然后他看见了，上去护他妈，太后就连着他一起打，那棍子敲他脑袋上，他一晕，失了个忆，醒来就不记得近一年发生的事了。

　　难道，那一年，他遇见过朱肆？

　　纪参抬眼，对上朱肆那双勾人的眼睛，他又匆匆移开了目光。

　　不会吧不会吧？要不，问问他？可是好尴尬啊……要是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就更尴尬了……

　　其实纪参会这么想，是因为见到朱肆的第一眼，他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当时被美色冲昏了头，那一点感觉便被抛到了脑后。

　　朱肆对他的态度也奇怪得很……还有江瑶……他可是人质诶！

　　“小河……”

　　“啊？”

　　“你怎么老偷看我？”

　　“我、我没有，我就是……”

　　“好吧，你没有。”朱肆笑道。
　　纪参脸都要埋在碗里了。

　　“小河……”
　　“嗯？”纪参扒了一口饭，生怕朱肆又调侃他，他一紧张，又不会说话了。

　　“是哪个‘参’？”朱肆明知故问。

　　纪参松了一口气：“额，参星的参。”这就是他名字的意思，他就这样答了。

　　“哇！原来老纪是星星啊！”江瑶说。

　　纪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朱肆笑着看着对面的人，眼底藏着一抹温柔：“我一年前来到这里，投奔伊氏，除了关键时刻为首领出谋划策，平时也乐得清闲，首领把你交给我，我定当好好招待你，只是不知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纪参懵了。打算？什么打算？他一个人质能有什么打算？只能任人鱼肉呐。

　　“混吃等死？”纪参半开玩笑半试探道。

　　朱肆敛了笑意：“这人质定只有两种情况，一，最不受重视，二，间谍。看你那样子……只能是一了。”

　　纪参：“……”我这样子怎么啦！

　　朱肆：“首领说，是第一种就留下来，毕竟被抛弃也挺可怜的，若是第二种……直接宰了就好。”

　　纪参缩了缩脖子，江瑶则呵呵哒：朱肆这人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所以我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给你安排间木房子，和伊氏百姓一起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是和我还有瑶瑶一起，在这小院竹林里过日子？”

　　“和你们一起。”纪参想也不想回答。

　　朱肆挑眉：“哦？”

　　“呃，他们讲这里的方言，我、我听不懂他们说话……”

　　朱肆眉梢落了下来，语气如常：“嗯，行。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和德汀认识一下。”

　　“德汀是谁？”纪参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朱肆淡笑着道。

　　纪参干饭很快，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每道菜都格外好吃，格外合他口味。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小小的嗝。
　　朱肆又在笑了：“吃饱了？”
　　纪参脸蛋发烧：“嗯。”

　　“瑶瑶你去洗碗，小河，我们走。”

　　纪参跟在朱肆身后，发现朱肆竟比他矮那么一丢丢。纪参回头看了一眼，江瑶小小的身影收拾着大大的桌子：“那啥，瑶瑶多大啦？他能洗好碗嘛……”

　　朱肆知道他想说什么，回道：“年满七岁。原本是个孤儿，他两岁的时候被我救了一把，之后就赖上了我。聪明能干，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纪参喃喃：“七岁啊……”

　　“怎么了？”朱肆柔声问。

　　纪参轻轻摇头：“没事。”

　　朱肆碍于没有立场，也怕戳到纪参什么伤心事，就忍着没追问。出了院子，他手一伸一挑，把门边上风铃最下面的小铃铛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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