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寒

作者:佩尔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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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暖一寒一雨,浅雪褪去春来


      梦入半夜,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水悄无声息落下,城外孤山,树枝上的琼花好似一夜开败,随春寒料峭皆化为无形,然后城内黛瓦屋檐青湿,满庭青青发新枝,恍若一夜春又回,蔚蓝澄澈的穹天,衔泥筑巢的新燕,庭前忽而盛开的一繁梨花,如云似雪,得春雨浸润后更显水灵,而这并州的春,也算是真正来了。

      一暖一寒一雨,浅雪褪去春来。

      活在西境这片土地的老人都知道,这次倒春寒一过,盘踞在并州的寒龙算是彻底走了,估计大半年都见不上面,而后春暖里,草长莺飞,播种插秧,然后又开始一年农忙时。

      这并州的天气一暖和,歇了几日的叶寒也开始忙了起来:

      又到一年春播时节,城外各大庄子得提前嘱咐庄头将各项事宜安排好,莫误了播种时机;育荫堂又要开堂复课了,任课先生到齐没有、发给学童的书籍送到没有等等都还没有个音信。

      还有入绣庄做工的绣娘,这次军营又增了新兵,军服被褥不够得多扩招绣娘,也不知绣庄那边招到没有……

      叶寒看了一眼左手一侧要处理的事宜,莫不生累,但长吐了一口浊气后,还是又低眼埋首于、这一摊着急要处理的事情中,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张嘴只顾吩咐决定好的事宜。

      “常嬷嬷,各大庄子的庄头让陈福亲自去接待一下,今年雨水来得太晚,春播时间短促,一定要陈福给各个庄头敲打叮嘱一番,一定要让他们好生处理与庄内佃农关系,莫要过度上涨田租而误了农时。”

      “这事夫人您昨日就跟陈管家说了,瞧这日头,估摸着城外各大庄子的庄头应该都到了,陈管家一定会把夫人的话一字不差转述给各个庄头的。”

      常嬷嬷边说着,边小心端走了叶寒手边、一口未动的茶水,以免她一不注意给打翻了。

      案桌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就不曾停过,叶寒目不转睛看着手中账本,一心二用耳朵也认真听着常嬷嬷说的话,随后放心点了点头。

      陈福办事沉稳周全,由他去敲打处理、这些惯会叫苦哭诉的人精刁主,想必他们也不敢过多加重田租苛刻佃农,只要春播不误,今年各个庄子都应会有一个好收成。

      放好已看完的手中账本在一旁,叶寒又拿起绣庄要处理的事情,却抬头问道:“对了,勤书斋今年印刷的书籍可弄完了没有?若是印刷好了让他们立马送去育荫堂。再过几日育荫堂就要开学了,别让学童入学了还没有书可读。”

      想想去年勤书斋误工之事,叶寒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完还是对常嬷嬷再三叮嘱道:

      “方云中书生气重,不善交际,虽然有娉婷在育荫堂帮衬他,可毕竟她初到并州人生地不熟,恐怕有些事也有心无力。你还是个派府中的人去勤书斋多多催促几番,让勤书斋的人务必在开学之前将所需书籍送至育荫堂。”

      常嬷嬷心细如尘,只听叶寒口中语气便知她对育荫堂的看重,自是连忙应下,退出门去,在府中寻了几个“恶奴”、让他们去勤书斋办这件事,想必应不会误了育荫堂开学。

      常嬷嬷将叶寒交代的事吩咐下去,刚进入屋内,就见阿笙一路小跑从庭外跑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跑得太热,还是被外间胜似浅夏的春日给晒红的。

      “娘亲娘亲。”阿笙跪坐在案桌一边,乌溜溜发着亮的大眼睛、很是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叶寒,小脸笑着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小兴奋。

      叶寒太忙,见阿笙回来了,也只抬头飞速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看着案中打开的绣庄文书,对上面出现的“渡水腰舟”四字、感觉很是突兀,心里不禁生起疑惑来:

      绣庄一向做的是士兵的军服军被之类,怎么会突然要增做“渡水腰舟”了,这不是绣庄所做的范畴吧?

      心里纳闷不解,叶寒对手中这一绣庄文书、也随之起了几丝怀疑。

      她明明记得几日之前自己看过一次,上面除了要扩招绣娘之类的事宜外,好似没有提到“渡水腰舟”这事,难道是她看漏了,叶寒再次翻动这手中文书,又仔细看了起来。

      阿笙见叶寒只顾看着案桌上的东西,也不怎么理自己,心里有些小落差,又加大音量喊了叶寒一声,嗓音稚气未脱,不满也是撒娇,“娘亲!”

      唉,叶寒认命一叹,抬头无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冤家,手中文书依旧未曾放下,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花师叔呢,怎么没见他一起回来?”

      见叶寒终于理自己了,阿笙连忙开口回道:“花师叔军营有事先走了,让我跟您说一声午饭不在这里吃了。”

      自打春暖冰融,这军营里的事就像煮沸了的水、就未曾歇过,青川花折梅一日日都围着军营转,都不知他们在干嘛。

      叶寒心中虽有些小怨气,但还是嘱咐常嬷嬷,将小厨房她提前备好的吃食、派人送去军营,她虽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吃好吃饱应是没错,总得把身子养好才有力气做事。

      军营太远不用她操心,她想操也操不了心,叶寒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绣庄送来的文书,疑惑凝神思虑一番,还是决定提笔悬暂不定,置后解决。

      可提笔欲写时,却见砚台浓墨快要见底用完,于是抬头对常嬷嬷吩咐道:“常嬷嬷,再研墨半池。”

      “是。”

      常嬷嬷微微点头应下,刚准备提步过来,就见阿笙小手抢先拿住砚台墨石,然后仰头对她连忙说道:“嬷嬷不用,阿笙来就行。”

      小脸洋溢着笑容不止,又转头对着叶寒说道:“娘亲,阿笙也会研墨,阿笙给您研墨好不好?”

      也不等叶寒回答,阿笙就摇动着手中墨石,很是认真地研磨起来,叶寒与常嬷嬷相视一笑,然后打量的目光都纷纷投在阿笙身上,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小机灵鬼定是有事相求。

      墨未生浓难浸笔尖,叶寒只好先看着手中书文、继续寻找一下,看是否能再看出几丝端倪,聚精会神之中,亦分了几分闲心出来,边看着手中书文,边笑着试探问着阿笙:

      “今日这么早回来,又这般懂事为娘研墨,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磨动墨石的小手随之一停,阿笙被叶寒戳中小心思,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放下手中墨石,小身子上前一倾,向叶寒说道:

      “娘亲,您可不可以跟爹爹说说,后天也带阿笙去军营呀?”

      叶寒有些奇怪看了阿笙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手中书文,边随意回道:“去军营又不是什么难事?你想去,直接让你花师叔带你去不就行了?”

      阿笙有些着急回道:“娘亲您不知道。后天是军营一年一度的春季军演,听说还有好多新造的大船要下水。娘亲,阿笙也想去看大船,您就跟爹爹说说,让他后天也带我去看看吧!”

      边说着间,阿笙已走到叶寒身旁,小手轻摇晃着她的手臂,撒着娇求着她,不知为何,叶寒在听到“大船”二字时,脑中忍不住把刚才在绣庄文书上、看到的“渡水腰舟”这四字联系到一起,总觉得这两者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关联。

      可还没曾再进一步细想,一旁阿笙晃得她更甚,小嘴也可怜巴巴、继续开口求着,“娘亲,您就跟爹爹说说,爹爹最听您的话了,只要您跟爹爹说一声,爹爹一定会答应的。”

      军营春演是何等大事,叶寒怎敢让阿笙这调皮蛋去,若是扰乱了演习可怎么办?但又不知该如何拒绝阿笙,只好把难题推给不在这儿的青川,

      “你不是跟你爹最近好了很多吗?你跟他说说,说不定他一口就答应你了。”

      “娘亲,这是军营一年一度的春季军演,这么重要的场合,爹爹怎么会带我去呀?”阿笙皱着小脸,苦巴巴地很是犯愁。

      再说了,他何时跟爹爹关系好了很多,只有娘亲在时他们俩才和睦许多,娘亲一走,他和爹爹还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待见谁。自己若是主动去求爹爹,爹爹肯定不会答应的。

      叶寒忙着未应,而是问着一旁常嬷嬷手中关于绣庄文书,不确定说道:“常嬷嬷,我记得这绣庄送来的文书跟我前几日所看的,好似有些不同,可是换过?”

      常嬷嬷忽然恍然大悟,自责回道:“夫人今日所看文书与前几日所看的确实不同,前者是军营今日特地送来的新文书,后者是绣庄按照以往惯例送来的文书,老奴近日事忙,脑子糊涂了给忘了,还请夫人恕罪。”

      原来是这样,看来她并没有记错,叶寒放下手中文书,多想一瞬又追问道:“那份绣庄送来的旧文书呢,放在哪了?”

      一切所需皆以军营为准,既然军营亲自下达了新的军资需求,自然旧的文书是要作废,可她还是想再看看旧的那份文书,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

      总觉得这新旧两份文书之间的不同之处、与军营最近事务关联甚深,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她不敢直接问青川,怕青川忙于军营、又要分出心来担心自己。

      “旧文书老奴到归置在东窗格架上。”常嬷嬷想想回道。

      叶寒站起身来向屋中东窗走去,阿笙也像根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叶寒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双手抱着叶寒大腿,仰着小脸、锲而不舍地求着:

      “娘亲,您就帮帮阿笙好不好?阿笙真的很想去军营玩,想看一看比钟楼还要高的大船。您就跟爹爹说一声就行了,爹爹肯定会答应的,好不好嘛?”

      东窗格架第二排三格,绣庄送来的文书赫然摆在最上面,叶寒一眼便能看见,伸手拿起薄纸一张的文书并未先打开,而是用来轻敲了下、闹得她一直不得安宁的阿笙,无奈说道:

      “军营又不是寻常戏院瓦舍,哪能是我说一句就能进去的?而且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后天是军营一年一度的春季军演,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一个小孩凑什么热闹。”

      “娘亲……您就帮阿笙说说吧,阿笙真的想去!花师叔说那些大船又高又大,站在上面往下望,下面的人就像蚂蚁一样小。”阿笙缠着叶寒不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你就听你花师叔胡说!这船明天才下水,他哪知道这船多高多大。”

      阿笙张着小嘴,本想再开口辩解一二,可叶寒一点机会也不给他,继续说道:“你再过几天也要开学了,也该收收心了。以前学习的功课复习没?若是朱老夫子问起、你答不上要罚你,到时我可不会去帮你求情的。”

      阿笙拍着胸脯立即回道:“娘亲放心,师公教的阿笙都记得牢牢的,一点也没忘,不信您现在就可以考考我。不过娘亲,要是阿笙都答得上,您可不可以帮阿笙说一说,后天春季军演让爹爹把我也带上?”

      转来转去,这小机灵鬼还是心心念念没忘这件事,叶寒摸着阿笙的小脑袋,低头看着他望着自己的期盼眼神,认真问道:“你就真的这么想去军营?”

      阿笙是端王府世子,是未来西境的主人,战场厮杀这些事、日后注定是逃避不了,她虽然明白,但身为人母,她还是想尽可能留他在身边久一点,可看着阿笙这么想去军营,她又实在说不出拒绝,也许这就是命吧,从他生下来起就已注定好了。

      “嗯!”阿笙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小脸坚定无比,“爹爹说行伍从军、征战沙场,并非只是简简单单为功名利禄,更不是为了什么扬名立万,而是为了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阿笙还小,没什么本事,可是阿笙也有想保护的人。阿笙想保护娘亲,保护明珠,保护秋姑姑常嬷嬷,还有好多好多疼阿笙的人,阿笙都想保护好你们。

      还有爹爹,虽然爹爹现在不需要阿笙保护,等他老了走不动了,阿笙也要保护好他,不会让人欺负到他的!”

      但是前提是,爹爹不能跟自己抢娘亲,阿笙心里默默补充道。

      叶寒心暖,她有时都不知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老天竟给了她这么一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两世为人在她身上造成的遗憾与孤寂、都被他一点一点弥补好了,她虽不幸,但亦幸之。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大老远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母子俩的声音了。”

      这边阿笙刚说完话,门外就传来青川雄浑有力的声音,音色带有几丝上扬之色,看来今日心情不错,叶寒想想与青川说说阿笙这事,应该能成。

      “娘亲!”

      阿笙抱着叶寒大腿,小声哀求唤了一声,仰着的小脸望着她,全是说不出的着急和渴求,叶寒见状自是心软了,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阿笙一见娘亲终于答应了自己,而且爹爹也刚巧回来了,自己自然是没有在这里再待下去的必要,得先离开、给娘亲向爹爹单独说这件事的机会,于是撒开脚丫子、就欢快向屋外跑去。

      不过跑过不至三五步,就在离青川不远的地方突然停下,双手作拱手礼,很是郑重地向青川弯腰一拜,“阿笙见过爹爹!”

      说完,也不等青川回应就又跑了出去,转过门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青川墨眼闪过一丝暗笑,但转瞬即逝,然后转头望向叶寒,反讽一笑不解问道:“阿笙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殷勤?”

      虽然西境蛮荒,不如京城礼数教条繁多,可青川与叶寒毕竟是天家皇族,端王府该有的排场与规格、也并不比京城的少多少,所以平日里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该有的礼数三人都不会让外人落下口实。

      只有在合璧庭内,这个府中之府里,在他们真正的小家里,叶寒一家三口才会卸下礼数枷锁面具,像寻常人家一般过着自己轻松自在的日子。

      像方才阿笙这般郑重行礼之事、少有至极,青川会有此不解,叶寒也是能明白,于是上前笑着回道:“还能怎么?有求于你呗!”

      “求我?”青川挑眉一笑,扶着叶寒一并在案桌前坐下,很是不信,“有你这个有求必应的娘在,阿笙还会跑来求我这个爹?”

      这父子俩真是冤家,好不了几天就开始互不待见,叶寒拿这两人无法,一边收拾着案桌文书,一边笑着调侃回道:“我再有求必应,也不能把手伸到你的军营里去吧?”

      听叶寒这么一说,青川顿时起了几分好奇,问道:“阿笙到底说了什么难事,需要你来求我?”

      “还不是后天军营春演之事。”叶寒停下手中事物,转头回道:“今日花折梅来府中,阿笙听他说起了此事也想去,但又怕你不同意,只好拐着弯求到我这儿,让我给你说说求下情,这才有刚才那一出。”

      “我军营将士皆是光明磊落的大好男儿,行得直端得正,绝不可有偷摸鬼祟之举!”

      青川突然凛然正脸,一番磅礴大气之言脱口而出,这画风转变太快,让叶寒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疑惑看着他。

      对此,青川只浅笑回之,不做他语,只伸手捡起案桌青瓷碟上、一棵核桃大的青黄早杏,手腕灵活一转,就见手中早杏“咻”的一声、朝门外一侧飞去,然后就听见孩童一措不及防的稚嫩惊呼“哎呀”一声,随后就被一阵慌乱零碎的脚步声所代替,渐行渐远,很快不见。

      “这孩子!”,叶寒听着阿笙远去渐无的脚步声,好笑又无奈,这个调皮蛋,居然还学会躲在墙角偷听了,然后转头看向正气定神闲、喝着茶的青川,笑着调侃道:

      “赫连将军治军严明,公正无私,不知对自家幼子方才这番偷摸鬼祟之举,能否宽容一回,后天带他一同去军营?”

      青川扬眉轻笑,俊颜顿生陌上风华,长臂一伸拥叶寒入怀,俯首暧昧说道:“我整个人都是姐姐的,姐姐说的话我又怎会不从?”

      真是个妖孽!

      叶寒连忙推开青川,与他保持距离,“别闹我!”

      边说着,一把打掉在她屁股上揉捏的咸猪手,严肃道:“我今日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完,不许闹我,听见没?”

      案桌书文散开一片凌乱,青川斜眼一扫,便大概知晓叶寒要处理的事务,也随即坐直身子,翻起案上要处理的文书,耐心指点着叶寒,说道:

      “府内府外杂事颇多,你没必要凡事都亲力亲为。为上者,最重要的是会识人用人,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这样你做事才会事半功倍,不会忙得焦头烂额。”

      这些道理叶寒也懂,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解释道:

      “我又不像你这般天资聪颖,凡事一看就透,而且我又刚接手,府内外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轻重缓急更是不清楚,若不亲力亲为多去了解一番,做错了事可怎么办?”

      嘴里如是说着,叶寒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以往青川怕她累着,一向很少让她去碰这些琐碎杂事,可最近却突然让她去接手府内外事宜,很是反常。

      青川不说明缘由,她也不好开口问,这么多年了她了解青川的性子,他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自己问了反而多生烦恼。

      青川看了眼案桌上的凌乱,然后目光全落在一旁叶寒身上,见她眼下泛青透着疲惫,心里怜惜不已,薄唇不禁努动、想张口解释一二,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咽了下去,只将她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些,另一只手则展开一方刚处理好的文书,与她细细讲解着其中的对与错:

      “今年春播之事你处理得很好。这农忙时节最怕庄头与佃农起冲突,耽误农活影响收成,而陈福做事稳重周全,而且在各个庄子的庄头中颇有威信,由他出面去做庄头的工作最为合适。但是……”

      话突然一停,青川补充着叶寒考虑中的不足,“……姐姐你想过没有:为何各个庄子的佃农在春播时节才与庄头起冲突,而田租之事却在过年之前、就早已商定好了?”

      被青川这么一问,叶寒顿有醍醐灌顶之感,沉默凝神,思考着这个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而一旁青川已开口解释道:

      “你我都是从贫苦中走过来的,深知农民不易,心有同情自生偏袒,这无可厚非,可姐姐你也得明白,这好与坏并非一成不变的,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而再好的人也有他的私心盘算。

      你只想过庄头加租剥削佃农,冷血无情,可又曾想过,这些佃农并非是卖了死契之人,如果真不满田租税重,他们大可随时与庄子解约,外出另谋生路。”

      姐姐□□却太过心善,不及他自小便看透了人心阴暗,他着实不放心她,若是自己不在,自己心尖上的宝被欺负了怎么办,他实在放心不下呀!

      为此,他不得不早做打算为她做好周全,就算有一日自己不在她身边,她手中也有忠心有才之人可用,她自己也有能力保她与阿笙周全。

      他现在所说所做,便是在教她自保之道,让她明白世间黑暗人心不古,得看清防备才行,

      “之所以每年在春播时节趁机闹事,多是借此为要挟,逼迫庄头退步减少地租。一面既想背靠王府荫庇免徭役赋税,一面又想少干多拿,姐姐,这便是人之劣行,所以有时庄头强势冷血,也是事出有因,并非都无人性。”

      “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无关对错。”叶寒听懂了,简洁总结道。

      青川赞赏一笑,“孺子可教也!”

      “那是师父教得好!”叶寒抬头回道,亦盈盈含笑之。

      屋外日头西渐落,窗后竹帘轻晃光影斑驳,几透韶光暗生媚,斜落上案有玉炉袅烟残,一嗅梨香清暖,案后两人却无意一殿春光好,只顾低头耳语,轻浅说话声不断:

      口中话说的是凡尘俗事,手中纸写的红尘烦恼,本是俗事俗物俗尘,却在一片琴瑟和鸣里,被两人过成了一副别样的诗情画意,原人世逆旅煎熬,有一人相伴,虽苦即亦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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