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轨迹

　　19
　　魏妤是国庆假的第二天回的淮城。
　　刚走出出站口，就有几个男人上前，嘴里问着要不要坐车。
　　魏妤摇头说不用，拎着行李箱，再走几步，直接上了前面的公共汽车。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开着窗抽烟，等一车的位置差不多都坐满了人，这才慢悠悠掐了烟，手一扬，丢到窗外。打着方向盘，车子急吼吼开了出去。

　　收费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腋下夹着板子，胸前挂着一个二维码，到一个个座位跟前收费。
　　轮到魏妤这里，魏妤拿出手机扫码付钱后，转过头静静看向窗外的街景，高低起伏的建筑楼，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安谧悠闲的小镇生活。

　　汽车快到小镇，手机响起来，周玉茹打来问她出站了没。
　　魏妤低声说：“在车上，快到家了。”
　　到桥头，魏妤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往家里的方向走。

　　近几年，小镇因为河岸的对面建了许多工厂，连带着经济也发展起来，从桥头到家里这一段路，两边都是小吃店。
　　进了巷子，有出门倒垃圾的阿姨，瞧见她，笑眯眯问上一句：“放假回来啦？”
　　魏妤弯起嘴角应了声，提着行李箱上楼。

　　她按门铃，过了会儿，周玉茹出来开门：“午饭吃了没？”
　　魏妤低头换拖鞋：“还没吃。”
　　周玉茹语气滞了一下：“我今天也没做饭，那你要不去楼下的面店去吃碗面？”
　　魏妤面无异样，提着行李箱到房间：“我不饿，等会再吃，我先睡会。”

　　魏妤关上门，掀开被子上床。
　　客厅里响起关门声，应该是周玉茹出去了。周玉茹在镇上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一周上六天班，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中午有一个小时休息的时间。魏志城是跑货车长途运输的，很少在家。
　　魏妤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快四点，收到初中好友林江婉发来的微信消息，约她出来吃饭顺道逛逛街。
　　魏妤待在家也没事做，便答应了下来。

　　稍微收拾了下，带上钥匙出门。
　　魏妤和林江婉约了在中学时常去的那家面馆，她到的时候，林江婉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林江婉和年前见的时候有些许变化，换了个新发型，又卷了刘海，看着好看许多。
　　林江婉五官本就好，除了皮肤稍微黑了点。魏妤还记得那会读初中，林江婉忽然剪了个平刘海，那个时候大多数女生都剪了刘海，只有林江婉让她眼前一亮。

　　两人找了张空桌，各自点了份面，林江婉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桌子：“你毕业什么打算？我可能打算回来教书，大城市生活压力太大了。”
　　“我准备考研。”魏妤说。
　　林江婉擦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魏妤：“那你妈知道吗？”

　　“我没跟她说。”魏妤叮嘱她，“江婉，你帮我保密，也别跟你妈提这事了。”
　　“哎呀，我知道。”林江婉说，“只不过，你妈要是知道估计又要闹了，我妈上次去超市买点东西，就听你妈说已经拜托你二姨什么的，在城浦中学给你弄了个实习期名额什么的。”

　　魏妤说：“那是她的想法。”
　　“真搞不懂你妈想什么，非要你回来，你考的大学那么好，在大城市找工作不是更好，工资也高。”林江婉为她抱不平，“又不像我念了个鸡尾二本。”

　　她和林江婉从面馆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
　　两人没急着回家，沿着街道闲逛了会儿，经过一家精品店，林江婉说：“进去看看吧，我想买对耳环。”
　　魏妤点点头，同林江婉一块进去。

　　精品店亮如白昼，悬挂在白色展示墙上的耳环，琳琅满目，款式各异。
　　林江婉眼睛一亮，取一下对月亮形的耳钉，对着镜子，又摘了自己的，细致戴上，她摇着脑袋冲镜子照了照，扫到镜子里背后的魏妤正低头看手机。
　　转过头，一脸八卦地凑上去：“跟谁聊天呢，你男朋友？”

　　李何砚刚才发来信息，问她是不是回去了。魏妤给他回了条信息，从手机里抬起头，瞧见林江婉一脸促狭：“不是。”
　　林江婉拍板：“那肯定是追你的人。”

　　魏妤笑笑没说话。
　　林江婉说：“你帮我看看，这副耳环，我戴好看吗？”
　　魏妤仔细看了两眼：“蛮适合你。”
　　林江婉往结账台走：“那就买下啦。”
　　林江婉戴着新买的耳环，两人又逛了二十分钟，便各自回家。

　　周玉茹下班还没回来，魏妤掏钥匙开门，就瞧见玄关处摆着一双杏色单鞋。
　　魏妤心下奇怪，关了门，穿上拖鞋。
　　这时魏涛卧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女人，黄色大波浪卷发披在肩头，身上穿了红色吊带睡裙，布料滑腻。孙蓉不大自然将长发拨到胸前遮挡，朝魏妤笑了笑：“你是魏涛他妹吧？”
　　魏妤嗯了声，女人从她身边擦过，进了卫生间。

　　孙蓉从卫生间出来，走进卧室，关上门：“刚出去上洗手间，碰到你妹了，真尴尬。”
　　魏涛光着上身，半坐半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尬尴什么？”
　　“我这不是没穿内衣吗？也不知道你妹看没看见？”
　　魏涛忽然笑了声：“看见了又怎么，你们都是女的，你有的她也有。”

　　孙蓉拿了枕头砸到魏涛身上：“反正我不管，我到时候嫁给你，我们搬出去住啊，这洗手间只有外面那一个，多不方便，幸好是撞见你妹了，要是你爸呢。”
　　“你就不会多穿两件。”

　　“这和穿衣服有什么关系，总归是不方便的。你和你妈说没说彩礼的事？”
　　“还没找着机会，等我爸这趟跑货回来了，我再和他们说。”魏涛掀起眼，“就这么着急嫁给我呢？”
　　“德行。”孙蓉啐一口，又坐在他旁边，“别的不说，你妹长得还挺好看的，她在哪里念的大学？”

　　“雁南大学。”
　　“那你妹念书挺厉害的啊。”孙蓉拍了下魏涛的胸口，“你们都是姓魏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我们读书那会，你天天考零鸭蛋吧？”
　　魏涛笑笑：“又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魏妤在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魏妤从屋里出来，客厅里坐了二姨，还有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圆领短袖和黑色长裤，年龄看着和魏涛差不多大，但也不像是魏涛的朋友。魏涛的那些朋友，她都见过。
　　二姨：“魏妤，醒来啦？”

　　魏妤叫了声二姨，家里莫名多了个男人，魏妤有些不自在，庆幸身上穿的不是睡衣。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关上门。
　　客厅里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不太真切。等魏妤再出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二姨拉着魏妤聊天：“你下个学期也要开始实习了吧，打算在哪里实习？”

　　魏妤还没出声，周玉茹在厨房里听到了：“你姨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你倒是也不用费心再找地方实习，直接到城浦中学实习就好，住家里也方便，还不用在外面租房。”
　　魏妤淡淡地笑了笑。
　　二姨看了她一眼：“过两天来二姨家里吃饭，梁馨还问我你这次国庆回没回来呢?”
　　魏妤点点头。

　　晚上六点的时候，魏妤微信有一则好友添加请求消息，昵称是蓝色大海。
　　魏妤蹙眉，点了通过键，微信自动弹出两人的聊天界面。
　　蓝色大海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
　　魏妤：你是？
　　蓝色大海：我中午来过你家，穿灰色T恤的那个。

　　魏妤微微蹙眉。
　　那人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我是你姨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妈还没跟你说吧，听你姨说你下个学期要到城浦实习，我爸就是城浦学校的校长......”
　　魏妤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
　　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失望吗，其实早就已经麻木了。但看到这条信息，还是会有那么一丝痛觉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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