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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章·顾春画
二00七年的安梦村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易家那个天之骄女的易可清因为受伤导致中考发挥失常,原本考百善中学如囊中取物却只上了普高的线,也因为受伤,易可清左额上留下一道两厘米左右不规则的伤疤;二是村长王万钧的唯一的儿子王安在毕业晚会上误伤易可清之后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宁静的小山村,人们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易家,易可清房间里衣柜最下层,黑色的摩托罗拉发出悦耳的铃音,这铃音反复响了多遍,但始终无人接听。
电话那头,一个长相极其俊美但却面色冷漠的少年倚靠着房间落地窗,一遍一遍机械地拨着那个号码。
无人接听,无人接听,十天了,易可清始终没有接过电话回过短信。
孟易原本一颗热情高涨的心在这十天里逐渐冷却,直至冰凉。他现在已经不指望易可清会接电话了,他不知道易可清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中考完了,可她为什么忽然跟自己失去联系,为什么不再回应他。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有种挫败感。
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刘阿姨已经第三次敲门,每次都伴随着温暖柔和的声音:“小易啊,再怎么样,饭是要吃的啊!”
孟易不想理会,他此刻想起了在易可清家吃的那顿饭,或许,那也是这些年来,他吃得最为舒心的一顿饭了。
他突然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易可清还是忍不住翻出手机,她蜷缩在床上,把手机捧在怀里。
她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纱布,沁出黄色的药液。
头上的伤其实早就不疼了,怎么能比得上心里的伤呢?她没有办法忘记。
几天以前,王安在班上误伤了她,镇上卫生院只是简单处理之后就把她转到县里医院。
县医院的医疗条件也并没有那么好,医院给奶奶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奶奶不是没有经历过事的人,可在医院一次次的催促下,她还是心慌了。
易可清才知道奶奶是有易华的电话的。
可是易华没有回来,来的是个女人。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优雅、漂亮、妆容精致气质绝佳的女人。
她还在央求奶奶让她参加中考,那个女人便推门进来。
易可清根本没注意她,病房里也不止她一个病人。但这个漂亮的女人却径直向她的病床走来。
易敏芝面色不太好,但倒也没多说,只握住易可清的手,这个伟大又开明的女人,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孙女一点力量。
这个女人在易可清床边站定。
她看向易可清的眼神,有爱,也有顾虑。
“小清,孩子。”女人在易可清疑惑的神色中缓缓开口:“对不起……”
易可清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跟自己说对不起?
“奶奶……”易可清疑惑地看向握住自己手的易敏芝。
“唉!”易敏芝长叹一声,怜惜地望着孙女,半晌,才轻轻道:“幺幺,她,是你的妈妈……”
易可清脑子“轰”地一响。
“妈妈”二字于她而言,是梦,是多年来的结。她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个该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她却从来只能在奶奶一起。
说全不在乎,到底是不可能的。
她原本不善言辞,这时更不知如何开口。
顾春画——易可清的母亲,眼前这个人到中年依旧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此时俨然已落下泪来。
病床上的女孩儿是她的女儿!女儿,多美好的词语啊,在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她有一个女儿!当年易华带走两岁的易可清,说此生都不会再见。
后来,易华告诉她,孩子生了病,没留住。
她不是没有心痛没有愧疚,她久久没有接受易华所说的话,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种心痛中走出来。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有血有肉,有感情。
她和易华之间,是她欠了易华,她对不起他,但她又能如何呢?有的事,一开始错,便只能一直错。
接到易华的电话,她其实是很吃惊的,十多年没有联系说再见时那么坚决的人突然跟你联系,你能不惊讶吗?
他告诉她,易可清受伤了,很重。
她感觉晴天霹雳。
“小清……”顾春画兀自叫着易可清的名字,但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也一样,面对生命中突然出现的女儿,她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她不是不爱她,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可现在,她的处境,她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她坐下来,将肩包取下来放在一旁,她美丽的眼睛看着病床上的易可清,这孩子,早已不是当年襁褓中肉肉的小样子,她眉清目秀,已经初显女孩模样。
易可清看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妈妈”的心疼,同时,也看出了她的挣扎。
手机依旧响着。易可清无法自制地想起少年那张英俊的脸。
那张脸那样好看,那张脸的主人说出的话那样动听,他们的约定那样美好。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易可清无法忘记那天在病房里,顾春画说有礼物送给她,然后打开包拿礼物的时候从包里带出来一张他的照片。
易可清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突然觉得世界怎么这样小啊?她终于知道孟易曾经的那句“可清,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觉得你像极一个人”从何而来。
她决绝地拒绝了顾春画想把她带去省城的提议。
考场上,她也留了大片空白。
便就这样吧,一切都是错的。
一个省城富公子为什么会来如此偏僻小山村?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一开始便知道所有。
因为她是她的女儿。
所以这算什么?他们的约定有什么意义?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拿她当筹码吗?作弄她吗?
易可清只感觉好累。
可偏偏还有人要让她不清净。
楼下又响起奇怪的鸟叫,她知道又是王安来了。可她真的不怪他啊,她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不放过她,为什么总要缠着他。
她真的烦不胜烦。
索性,她拿起手机,拨了王万钧的号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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