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雪慕凝

　　阳光顺着窗户照在了仍梦寐的少女身上。
　　“唔。”
　　少女梦呓了一声，翻过身来，继续睡。
　　突然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小手在被窝里探了探。
　　唔，雪儿呢？
　　少女一个鲤鱼打挺，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四周。
　　“雪儿呢？”
　　她杂乱着头发，虚弱地轻咛道。
　　嗒嗒！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凝儿姐姐醒了吗？”
　　凌雪轻柔的声音传来。
　　“嗯。”莫凝儿柔弱地答道。
　　凌雪捂嘴笑着，凝儿姐姐平日里活泼好动，想个假小子一样，也只有在此刻她才会如此……
　　嗯，这也是凝儿姐姐最可爱的时候。
　　她轻轻抱着莫凝，任她靠在自己怀中。
　　呼呼！
　　轻轻的呼吸声传来，莫凝又睡着了。
　　凌雪轻轻整理着莫凝的头发，看着熟睡中的莫凝。
　　她俯身温柔地吻了一下莫凝白皙的额头，拿起一旁柜子上的竹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凌雪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笑容：嫣然一笑动人心，秋波一转摄人魂。
　　自三岁起，父亲便让她待在宅子里，无聊的春夏秋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只有一颗柳树陪着她。
　　突然一个女孩子闯进了她的生命之中。
　　那天漫天柳絮飞舞，她独坐柳树下，手里握着三卷《诗经》，生硬地读着。
　　她没有朋友，只有书会一直陪着她。看到书里那些精彩的内容、主角们的经历，她仿佛置身其中，便也觉得满足，不再那么孤独了。
　　可是要完完整整地背下来，是人都会感到不喜欢，何况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唰！
　　好像有人从院子外面跳了进来，柳树簌簌作响。
　　嘭！
　　那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你没事吧！”
　　凌雪惊呼一声。
　　“没事，这点高度可摔不死我。咳咳，刚刚我听你在读书，听得太入神一不小心摔下来了。”
　　她绑着两个总角，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她挥了挥拳头，自信这点高度掉到地上根本伤不了她。
　　“噗。”凌雪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对了，你刚刚读的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什么意思？”
　　凌雪微微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意思就是：牵着你的手，陪你一起到老。”
　　“是这样吗？”
　　莫凝握住凌雪的小手，凌雪条件反射把手抽了回来。
　　“嗯！”
　　她红着脸看向一边。
　　“对不起，吓到你了，能和我做朋友吗？”
　　莫凝挠了挠后脑，睁着大大的眼睛，真诚地笑了笑，向她伸出了手。
　　那无邪的笑容多动人啊，那清澈的眼睛多传神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凌雪喃喃着。
　　那是她记事起，和莫凝的第一次相识。
　　她的脸颊通红，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莫凝渐渐醒了过来，她一只手扯着凌雪的裙角，另一只手揉惺忪的眼睛，放开手伸了一个懒腰。
　　“雪儿，你好认真啊。”
　　莫凝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凝儿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啊。”凌雪放下竹简看向莫凝，“你当初为什么……”
　　“小姐，欧阳先生和盛公子来了！”
　　门外侍女大声喊道。
　　“是师父和阿辰哥哥来了！”
　　莫凝惊喜地叫到。
　　“雪儿，等会你再问我，咱们先去看看师父他们。”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府内，步履有些急切匆忙。
　　大厅之中，一个衣着华丽，气质非凡的男子坐在正中，他就是当朝的首席上卿——凌柳青！
　　左手边坐着三名男子，一位身着劲装、大义凛然，一位紫袍金纹、目光沉稳，一位年轻俊俏、却有着浩如星辰般的气质。
　　这三位无疑是莫凝的父亲、当朝护国将军——莫奇天，她的老师欧阳先生和她的师兄盛辰了。
　　“雪儿、凝儿，你们来了！”
　　看着两人兴致冲冲地冲进大厅，凌柳青和三人的目光转移到她们身上。
　　“我就说吧，凝儿肯定又和雪儿黏在一起了。”
　　莫奇天爽朗地笑道。
　　“凝儿妹妹，昨夜过得可还愉快？”
　　那位少年打趣道。
　　莫凝和凌雪却是刷的一下就脸红了。
　　“师父、阿辰哥哥，好久不见。”
　　两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围到师父和盛辰身边。
　　“阿辰哥哥，你这次去了哪里啊，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有给我们带礼物吗？”
　　两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像林中的山雀一般。
　　“有啊。”
　　盛辰笑道，那充满朝气的脸庞上挂着些许宠溺。
　　“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只纸青蛙。
　　“啊，这个……”
　　凌雪害怕地躲到了一旁。
　　“没事的，这个是用纸制的，不是真的。你看！”
　　盛辰拿起纸青蛙，轻轻碰了一下，纸青蛙并无半分动容，只是被碰触的地方被压了进去。
　　“这个，阿辰哥这是为了让雪儿克服恐惧用的吗？”
　　显然，莫凝和大家都知道，凌雪天生害怕没有毛的动物。
　　“别，别拿它靠近我！”
　　雪儿躲到了师父的身后。
　　盛辰轻轻把脸凑到莫凝耳边，“此物有镇邪之用，也可防止蟾蜍蛇蜗等物靠近。”
　　“好了，你们先别闹了，欧阳先生和盛侄今天来是有大事要商议！”
　　凌柳青制止了嬉闹的三人，点明了正题。
　　莫凝和凌雪在右边的空椅上乖乖地坐下。
　　“你师兄要留在宋国了！”
　　凌柳青言简意赅地说道，莫凝和凌雪却吃惊不已。
　　“啊，为什么？”
　　自九岁起，盛辰和师父就四处云游、周游列国，一年能见到他们的次数少之又少。
　　每次回来，盛辰总会给两个妹妹带一下小礼物，她们也挺盼望那外面的世界。
　　如今凌柳青说盛辰要留在宋国，两女觉得十分疑惑。
　　“宋国的司空老了，今年要辞退了，按司空和大王的意思，盛辰是当选司空的不二人选。”
　　司空是管理水利、营建的官职，小到街头器物，大到宫廷修筑，都是司空的权职范围。
　　老司空是宋王的人，宋王自然不希望让这个职位落到某些有心人手里。而凌柳青和莫奇天是他信得过的，也是忠诚于他的人，二人极力推荐盛辰，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这其中的推波助澜，当事人都明白，只不过对宋国百姓来讲，略为新奇。旁人也有看不明白的，不过巴结的附和，嫉妒的反对。但其中还是附和的占大多数，毕竟是宋王的旨意，而且原来老司空手下的那些官吏，也想着要保住饭碗，继续捞油水呢。
　　“啊，是司空啊，那可是一个大官啊。那到时候会上升到什么爵位呢？”
　　莫凝儿开心地问道，这次阿辰哥哥可以和她们相处好长时间了。
　　“最起码是下卿。”
　　凌柳青淡然说道，莫凝却十分吃惊。
　　下卿！一个平民荣升下卿？！
　　要知道，宋国现在为止就三个上卿，其中两个正坐在这大厅之中叙聊呢！
　　还有一个嘛，自然是当今宋王的弟弟——宋缪！
　　老司空也只是中卿，包括司寇、司农、司御等等，可以说如此举动，宋王是真的想要加强自己的势力。
　　毕竟，他也不想就此被有心人推翻了诸侯之位。
　　“所以父亲和莫伯伯、师父是在商议阿辰哥哥担任司徒的典礼一事吗？”
　　“没错，此事事关重大，良时吉日都需妥善安排。”
　　凌柳青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他们最需要商讨的还是如何安排好护卫和如何安定民心。
　　万一，是说万一，万一宋缪就趁机造反了呢？
　　的确此时造反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机会，他若聪明自可再酝酿些时日。但是……他快要老了，宋王也是，这王位他是过一天少坐一天啊。
　　看着父亲和莫伯伯忧心忡忡的样子，凌雪心中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也只有莫凝神经粗条，只知道阿辰哥哥要当官封爵了。
　　“父亲、凌叔、师父，有一位先生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
　　莫凝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口说道。
　　一直没开口的欧阳先生此刻却是轻笑着问道，“哦，什么话？”
　　“他说：‘酉时西方，天晴则良。’，嗯，好像是这样说的。”
　　“酉时西方，天晴则良。有意思！”
　　欧阳先生笑了笑，这尸佼，明知道一切，却还喜欢卖关子。
　　“欧阳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凌柳青和莫奇天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想叱喝莫凝不要胡说八道的莫奇天也憋住了话语。
　　欧阳先生淡然解释道：“小凝儿所言的那个人是魏国李悝的门客，名叫尸佼。此人有大才而不得任用。”
　　他顿了顿，若是宋王在此，听到这番话，按他的性格必定要招揽此人为他所用。
　　“他所指的西方，是卫国。卫国同样有卫王弟弟卫新觊觎卫王之位，多年来对其虎视眈眈，暗中私营党派。”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凌柳青和莫奇天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这两个王的弟弟，可能要联合起来推翻王位。此事太过荒谬，从古至今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若他们真的成功，恐怕要在史书中开一条先河了！
　　天晴则良，是要观察这卫国的动向，防止卫新的势力和宋缪勾结。如若无事，则局势安好。
　　酉时，大概就是说秋日的下午。
　　算得那么准吗？真不愧是你。
　　希望你可以辅佐公孙鞅让秦国强盛，不要让我失望。
　　欧阳先生轻轻啐了口茶。
　　宋缪啊，你和卫新的计划可能就要泡汤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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