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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钝痛。眩晕。咽喉里的灼烧感。沉重的后脑勺和发涩的双眼。
这是迪克·格雷森感觉自己重新踏上地面后的第一感受。
有点糟糕。
但可以忍受。
他现在处在一条漫长的走廊里，头顶是苍白的白炽灯，摇曳着，偶尔闪烁。
好吧，现在他确实在另一个人的脑子里了。
迪克想。
他抽出背上的短棍，往前走，然后在尽头停下。
一扇门。
一扇巨大的，灰色的双扇门，几乎要和四周的水泥墙融为一体，而上面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划痕，有些地方还像遭受过烈火一样泛着焦黑。
他推开了门。
门外是哥谭。
纠正一下，一个空荡的、宛若废墟的哥谭。
他有些茫然的望着远处那座依然耸立的韦恩塔，又看着面前这座哥谭都快被炸平了但是就是屁事没有的阿卡姆疯人院，不是很明白门后世界的逻辑。
夜枭……是个哥谭人？
他皱眉，决定往市中心去。
迪克随便从路边找了辆能开的车，朝着韦恩塔开去。越靠近市中心，他越茫然，他的手指不安的敲着方向盘。
有什么不对。
他将车在他记忆里混乱的犯罪巷停下，推开了一家五金店的门，没有人，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就像这是座空城。
这里的所有事物似乎都在某一时刻定格，摊开的低俗杂志，在架子上一部分被分类放置一部分混在一起的零件，散落在地上的酒瓶，以及没吃完的半个法棍面包。
就像有什么突然发生，带走了这里原来的人，只留下这些东西在这里被遗忘。
这就像是座空城。
从门口刮进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和纸屑，迪克弯腰捡起了一张画的花花绿绿的宣传单，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词和图画，目光停在最下面的字上。
——“截止日期：战后历14年9月11日*”
战后历。
一个新鲜词汇。
迪克随意翻找，想要找到一些能解释门后世界的东西。
这里真的荒废了很久，灰尘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他咳嗽了两声，从某堆杂物里抽出了一份报纸。
他抖了抖报纸，盯着它的封面看了一会，隐约感到一点不详的征兆。
迪克把这种感觉压下，翻过首页，去阅读它的内容。
这并不是一张正统的报纸，更像是某种字报，用来传播信仰和政治。
——【……我们的思维，是我们面对地球之外的唯一优势，而我们的思想不应当被任何一种东西束缚，即使它披着甜蜜的糖衣，也无法掩盖它的本质是禁锢……】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不能讨论政治？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媒体被扼住了喉舌？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文学只能是赞歌？为什么还有人们把暴君当做明主，当过去不再存在，当2+2开始等于5？*】
——【……禁掉所有的枪/支，禁烟，之后监/禁所有超速行驶的人，然后把所有放养凶狗的人关起来，再然后，杀/光所有不进行废物循环利用的人，杀死所有家/暴的人，监/禁他们的孩子，因为他们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倾向*……】
——【……承认吧，这位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是一位暴君，他奉行着片面的、自私的、自我感动的“正义”，他早已丧失了作为一个英雄的品格，现在，他是一位自我的、专治的、蛮横的、在一味抒发自己怒火和仇恨的暴君……】
——【……超人，或者随便什么称呼，他现在是一位真正的“超人”了。】
迪克觉得自己有点手抖，这份报纸上所写的东西，简直是把他的三观摁在地上反复摩擦，他怀疑这上面写的那个超人叫什么都行但就不叫克拉克·肯特，可惜这篇文章最后写的那句讽刺极强的话在狠狠的打他的脸——
——【我亲爱的地球同胞们，向克拉克·肯特问好吧，又或者说是，再见。】
迪克：……
迪克从未如此想念蝙蝠洞，想念那些沉甸甸，绿莹莹，代表着世界最佳搭档友情的象征。
这个世界如此冰冷，唯有氪石能给他带来一点安慰的温度。
现在仔细回想那扇门上的焦黑，怎么看怎么像来自超人爱的热视线。
而令他的心再次一跳的，是这篇充满了讽刺语言的文章的作者——
【联络官伊莎贝尔·布莱克】
虽然他不知道联络官是指什么，但是伊莎贝尔·布莱克他是知道是谁的。
奥利弗·奎恩的养女，少年作家，一个对超级英雄和义警事业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他的前队友罗伊·哈珀捧在手心的小妹妹。
迪克觉得自己裂开了。
他始终记得这有可能是夜枭的阴谋，但是这个难以想象的人名让他被震动了。
他接触过这个女孩，曾经作为罗伊·哈珀的朋友，后来作为杰森·陶德的兄弟。
他和罗伊一起接过这个女孩放学，陪小姑娘去街上吃一个冰淇淋，也在杰森离开后模仿他的口吻，给这个女孩发送来自网友的邮件。*
他知道这个女孩大概是什么样的，安静、温柔、体贴、带着点天真的神经质，看起来纤细脆弱，充满才气。
这个女孩不应该接触和这些有关的事情，她不应该接触和义警事业有关的事情，她应该被保护、被纵容、被宠爱着长大，她应该对世界充满爱意和幻想。
如果被安置在温室的、被重重保护隐瞒的、脆弱敏感的小公主步入了战争，会是因为什么？
——她失去了庇护者，她失去了家。
——而像她一样的人将数不胜数。
他现在从未希望这是个来自于夜枭的阴谋，即使这会让他陷入更大的危险。
人们未死于罪恶而死于我们，未免太过讽刺了。
他又重新翻到首页，盯着封面的彩图——事实上，他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以为这是张黑白照片。
高高在上的神明自太阳上踏到人间，黑色的制服和哥谭的白日格格不入。白到刺眼的披风被罪恶之城的风吹起，上面零星挑染着猩红的血丝。如同阿波罗般俊美的脸庞上没有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漠然，就像一位真正的暴君在俯视他的领土。雪白的靴子并未落地，而是虚虚的踏着空气，他脚下是灰色的哥谭废墟，他身边是被热视线毁坏的蝙蝠灯。
那张海报的下面用暗红色的字体写着三句话*——
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
它给迪克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他甚至没办法去形容这个。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而夜枭又在这里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以及，他应该怎样带他的兄弟回家。
他觉得自己先需要一块氪石，来保障自己的性命不在找到夜枭之前就消逝。
或者，他可以先去找联络官，伊莎贝尔·布莱克。
“你疯了吗——”身后突然传来压抑着的低吼，一个身影飞快的从门外蹿进来然后把门关上，迪克警惕的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紧张的趴着门缝观望，他的衣服下隐隐露出几把枪的轮廓和防弹衣的边缘。
这是个伪装的士兵。
那个男人大概确认了外面的安全，然后回头对着迪克低声指责：“哥谭暂时禁令已经下达了——你还在地面上开车——你疯了吗——甚至你还开着门——你是哪个区的——没有读完通知吗——”
“呃，抱歉，我读过这个，但是情况紧急，来不及关注。”迪克答道，他决定试探一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抱歉，我所在的分区受到了袭击。”
“你从星城那面来的？”男人皱了皱眉，“星城那面还有幸存的同胞吗？”
“抱歉，我不知道。”迪克答，“我当时在执行任务，不在分区。”
男人皱了皱眉：“那你……”
他似乎才注意到迪克身上的制服和手里的短棍，最后的尾音不自然的上扬，眼睛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讶：“夜翼先生？”
糟糕。
迪克握紧了手里的短棍。
“天啊，这简直，我的天啊。”男人惊讶的感慨，眉宇间流露着难以遮掩的激动，“是您吗，小韦恩先生？”
这么叫也没有错误，在参加一些聚会的时候，经常有人称呼他为小韦恩先生。
迪克微微放松了一点，从这个男人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不隶属于超人，而是属于另一拨人，联络官，或者，蝙蝠侠。
“是我，先生。”迪克点头，“我是。”
“天啊，我简直，我的天啊。”男人的喜悦和激动溢于言表，“小韦恩先生，您不知道，您失踪这么长时间，联络官女士一直在下令去寻找您，她一直坚持您依然幸存，我的天啊，先生，这太好了，联络官女士会非常高兴。”
“我也希望如此。”迪克答，“我度过了艰难的一段时间，所幸是我坚持了下来，希望我并没有来晚，先生。”
“怎么会呢，小韦恩先生，只要您能来，对联络官女士来说都不算晚。”男人站直，对他行了一个礼，“我是隶属于Gotham区的阿尔贝·斯特，小韦恩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我也一样，斯特先生。”迪克学着阿尔贝·斯特的样子行礼，然后根据自己对于在这个地方身份的猜测，要求道：“我希望我能尽快见到联络官女士，我离开太久了。”
“是的，先生——当然的，联络官女士应当最早见到您，还有两位R先生。”斯特答道，“我会先带领您去D区进行一下检查，先生，您知道的，这是惯例，当然，当然，也许您在D区就能见到联络官女士了。”
“是的，我理解，斯特先生，希望我的归来不会带来任何麻烦。”迪克答道。
他并不是很担心那个检查——既然他们在找夜翼，而迪克·格雷森又确实是夜翼。
“请和我来。”斯特带领迪克离开五金店，穿过一条街道进入了另一家店铺，他打开一道地道的暗门，然后率先跳了下去，迪克犹豫了一下，也立刻跟上。
地道里很暗，只有斯特手里的手电有光，迪克借着灯光打量四周，手指刮过墙壁，微微皱眉。
这是一道挖的非常潦草的地道，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道，再加上旁边的那几个小装置，应该，或者说，已经可以判断，这是一条一次性通道，属于开启后即毁的那种。
而地道也极其扭曲，时不时就转弯，假如是不熟悉哥谭的其他人，一定会丧失方向，即使是迪克·格雷森，在这么多绕弯之后，对地上的位置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认知。
这是能经历考验的紧急通道。
终于，前面出现了光，斯特低声说：“我们到了，先生。”
紧接着，又是一段地道，但显然这里要远超过刚刚的那段，这应该通向一个地下基地。
考虑到刚刚阿尔贝·斯特所说的D区，迪克怀疑他们已经把哥谭挖空了。
他们终于来到了D区的地下基地，最中心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安装着一些应该是扫描的仪器，上方有一盏灯，发着蓝色的光。
斯特率先站在平台上，然后那盏灯和周围的仪器都亮起，在短暂的十几秒过后，那盏灯发出了柔和的蓝光，一个机械的女声播报到——
“Gotham-A5区的阿尔贝·斯特先生，欢迎回来。”
然后，斯特走向平台，对迪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迪克自然的一点头，走上了平台。
比刚才更多的光束扫描着他，他还看到了一束非常眼熟的暗红色能量缓慢的扫过。
好吧，看来他是来对了，以及，夜枭也许是联络官的人。
也就是说，夜枭和他现在也许是一伙的。
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刚刚三倍或者更多，那些光束暗了下去，而头顶的蓝色灯光亮起，那个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但是和刚才不太一样——
“已确认身份，夜翼，二级权限，安全。”
冷冰冰的机械声似乎都变得更加有人情味了。
“欢迎回来，先生。”
斯特的笑容放松了很多：“欢迎回到哥谭，小韦恩先生。”
“我的荣幸。”迪克答道。
尽管我不是这里的迪克格雷森，但我想他也会很高兴能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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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3.28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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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战后历15年9月11日：这串数字和剧情时间无关
【注二】2+2=5：与后文“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一样，利用《1984》讽刺，2+2=5是指在思想警察的折磨下主人公温斯顿最终完全抛弃掉了自己的情感、理性、自由，发自内心地热爱“老大哥”并心甘情愿地相信2+2=5
【注三】禁枪、禁烟……：来自《不义联盟》漫画，闪电侠和超人下棋的一段，这里改自闪电侠的话
【注四】奥利弗·奎恩、罗伊·哈珀、杰森·陶德：这里是伊莎贝尔·布莱克的起源故事，简略的讲她最开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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