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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们知道扬扬他爸有多奇葩么,大冬天的,一天洗一次澡,次次没一小时出不来。好几次我都差点以为他死里边儿了!”
陈扬他老妈咽下最后一口饭就开始骂:“我就问他,我说你每天上个班是去挑粪了还是糊墙了,用得着一天洗一次澡么?也不怕把皮搓掉了!”
她对着饭桌上的二老伸长了脖子寻求同理心,“妈你知道他怎么回我的,他说一天洗一次澡舒服些。就为了一个舒服!爸您能想?这不是不把水电当钱么!合着我负责家里的水电就不把我的钱当钱了,每个月大几百水电费!”
陈扬他姥姥在一旁点头,连连称是,“老人言,水用多了有过!”
他妈接着说,拿着一根筷子在瓷碗沿儿上敲得兵乓响,就差别人在旁边给她打碟当场来一首rap。
“这还不算什么,你说那每天洗澡换下来的衣服还不是我洗,一天一套我每天上班前还得给他搓了。他一个人的衣服用洗衣机也不划算啊,还不是我洗,每天都洗,有事儿没事儿洗衣服,大冬天的水那么凉,我大清早的还得给他搓衣服。”
“我就说我到底是你娶来的媳妇儿啊还是你请来的保姆啊,天天洗衣做饭伺候你,你每天过得舒坦,吃完饭碗一撂就去上班了。人前人模狗样的,在家里什么事儿也不做,我就说他就是一金苍蝇!他怎么说我,他说他娶个媳妇儿不给他洗衣做饭娶了干什么,这是人说的话!我当场就火了,上去就一大耳刮子。”
“打得好!”他姥姥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说。
陈扬坐在旁边儿脸一疼,偷瞄到他姥爷默默摸了一下脸。
这场饭桌上的pidou大会,主讲人是他妈,附和者是他姥姥,俩女人在那把他爸批得一无是处,也不知道他爸此时此刻在家里是不是喷嚏打得掀翻了屋顶。
爷孙俩人在一旁喝酒的喝酒,扒手机的扒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扬的心里其实是向着他爸的,他爸为人温和有礼,抽喝嫖赌样样不沾,正儿八经的工程师也很是体面,每天勤勤恳恳工作赚钱养家,没事儿带着一家人去旅旅游亲和大自然,除了特爱干净外没什么缺点。
这样的丈夫陈扬不知道他妈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三天一吵四天一闹,动不动把离婚挂嘴边儿。
陈扬有时候就想啊,且不说已经有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还离婚到底适不适合再婚,就他妈那条件,他实在想不出除了他爸那脾气特好的人之外还有谁看得上,嘴碎,事儿逼。
要离就干脆离了也好,天天说天天道又不离,夹着他在中间难受,明知道他们不会离还一天天蹲边儿看闹剧,他放寒假回家,就没一天看见他爸妈好好地说笑过日子。
这次也是,导|火|索就是他妈说他爸不该冬天一天洗一次澡,但是矛盾的高潮是他爸有一天正浴室洗着,他妈去厨房把天然气关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他爸在浴室尖叫,裹着居家服瑟瑟发抖地跑出来,抖着手指着他妈问:“你是不是有病!”
他妈立马火了,于是就有了刚刚他妈说的那段冲突。
陈扬想了一下,就算是比他爸脾性还温和的人,遇到那样的事儿也怕是会火冒三丈,更何况他爸也不是没脾气,只是为人谦和了点。陈扬觉得如果他是他爸,当场和对象干起来也不是没可能,太特么窝火。
合着他妈后来打了他爸一巴掌还委屈上了,捂着脸在那哭,一口一个离婚!这日子没法过儿了。陈扬坐一边儿冷眼旁观,心说离吧离吧,这日子他也没法过了。
他爸也没低头,擦干净身体自顾睡去了。
他妈倒是越想越气,第二天就收拾了衣服说要回娘家。你说回就回吧,还拉帮结派似的非拉着他。
陈扬本来是不愿意的,他姥姥家能养出来这么个闺女本身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小时候就见识过了,十几年躲着没去,他压根儿就不想去他姥姥家。
他妈就不干了,给他衣服收拾了就硬拉着去了高铁站,等到上了车陈扬才真算是彻底绝望了。
他家在北方大都市,他姥姥家在南方小县城,隔着大半个中国,陈扬坐了一整天的高铁,屁股都坐麻了才算是到地方,俩人花了小两千车票。陈扬心里冷笑,这怎么就没见你心疼钱了。
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气,那叫一个又湿又冷,寒从脚底生,怒从心中起。陈扬冷着一张脸随着他妈坐客车转公交又是小三轮儿,一路风尘仆仆到了他姥姥家。
果不其然,他姥姥开门儿见到留着及肩长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他的那一刻,眼皮子是不爽地跳动了两下,嘴巴张了张最后是没说什么,让自己女儿和外孙进去了。
吃饭,饭后在饭桌上开pidou大会,这是他姥姥家一贯的传统,反正陈扬也只在他姥姥家见到这独一份儿,厌烦得很。
他妈和他姥姥还在那义愤填膺地叨逼叨,陈扬忍不住了,他揣着手机出了餐厅到客厅,坐在脱了一层皮的沙发上,听着新闻联播扒手机。
他姥姥家卡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居民楼中,十分有年代感,黄木门,旧家具,木板隔墙,三室一厅。没有装wifi,连信号也极差。
陈扬拿着手机,第一次看见直降到3G的网络,水果机卡得飞起。他越看越恼火,索性关了视频,游戏不用看也是打不开的,反正也没心情打。
他的长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在微信联系人界面停留了许久,心想平时那几个总找他掰扯、在跟前儿瞎晃悠的儿子这时候竟都下线了,企鹅号也是,一个个都隐身,没人陪他说话。
微信动态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秀恩爱的,放假回了家兴奋过度的,在外天南海北浪的,就他一个人,坐在这破旧小居民楼里,伴着新闻联播,数着自己的呼吸,安静着,安静着,百无聊赖。
“叮咚——”门铃儿响了,陈扬不想动。
响了三声过后,餐厅那边吼了一声儿:“陈扬你是死人是吧!”
陈扬翻了个白眼儿,甩着大长腿站起来就去开门儿,本来还冷着一张脸,看到门外那人时眼神儿才亮了亮。
门口昏黄的楼道灯光下站着个帅哥,很惹眼的帅,寸头,五官有棱有角,嘴角天然上翘,肤色健康,阳光干净。目测有一米八几的身高,竟然穿着黑白条的校服,左胸贴了一个校徽,“xx市第三中学”。
他肩上扛着个巨大的木梯,用手扶着,那手指骨节长而有力,指甲干净圆润。
完了,陈扬的手控犯了,他盯着那人的手移不开眼。
对方见到陈扬后稍稍愣了一下,就弯唇眯着眼睛笑了,笑得寒冬腊月如沐春风,笑得空气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糖分超标。
陈扬看着他,心中“咯噔”一下,自动给人家分了类,“大男孩儿!”
他突然就想到自己这表情是不是不太对,一天风尘仆仆的也没好好拾掇,也不知道今天这一身儿够不够帅。
大男孩儿就说话了,“你好,我之前和你们家借了梯子,还梯子来。”
借没借梯子陈扬不知道,他被色相迷了心,不知觉扮出他一贯受到好评的标准笑容,侧身就让开了一条道儿。
大男孩儿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让梯子毫无碰撞地进了门,将梯子靠在一边墙上,抬腿就退了出去。
陈扬一直默默地打量他,身板儿看着还挺结实,穿着宽大的校服勾勒不出身材,脱了衣服——啧啧!
他一抬眼,看到大男孩儿保持着微笑,“东西放这儿,我先走了。”
“哦,好。”陈扬回话,看着人转过了楼道。
“陈扬,谁啊?”餐厅那边传来他妈的声音。
“没事儿,别人还东西的。”他说着,慢慢关上了门。
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想法,他就突然想起了他以前在者也看到的一句话。
所谓的一见钟情,简而言之就是见色起意。
妈蛋,来到这破地儿都没让他的色心膈应,都是闲的!
陈扬一整晚都在想那个帅哥,临到睡前还在想。
作为一个纯弯,他见过的帅哥不少,以前在一起或是暧昧过的也有,由于他的外貌还算出色,身边狂蜂浪蝶成群,各色汉纸任君挑选的架势。
可这么多年遇到的也都是和自己差不离的人,他自己什么货色他知道,都是趁着大好年纪来游戏人间的,也就没谁正儿八经走心非他不可,到后来都发展成了儿子和老爹,见了面拳来脚往相互问候,嘻嘻哈哈不参杂感情。
平时在路上看到帅哥,陈扬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和爱慕他的妹子汉子们一模一样的目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傍晚他开门儿就遇到的那位按自己审美数值捏起来的帅哥,简直见之难忘。
看那大男孩儿应该还是高中在读,这可瞎扯淡了。作为一个毕业答辩都弄完了的大四生,陈扬即将走上社会接受毒打,这不仅是年龄上的差距,关键陈扬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老了一个时代,在他面前,大男孩儿也不知觉变成了小男孩儿。
这种老牛吃嫩草的新鲜感让陈扬的心一下子就跳起来,看那孩子应该是这一栋楼上的住户,今后要不要有心探探路?说不定还能来个偶遇!即将厉兵秣马攻城掠池的激动萦绕在他的心间。
想起今后,陈扬的又陷入了烦闷,眼见这腊月,提前离开是没可能了,他妈铁了心今年是要在娘家过年,要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和她妈闹,那今后都没好日子过。
难道真要在这儿待个把月?要死!
不过他也算是提前给自己在这儿的无聊生活找着点儿有意思的事儿,还不算绝望彻底。
陈扬翻了个身,他姥姥家的家具都是硬邦邦的,这床也是,睡着特硌人,根本就无法入睡。
他摸到了手机,屏幕亮光打在了他脸上,还是没人联系他。
客厅那里传来微小的钟表走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环境里滴滴答答,听在陈扬耳里格外响,他突然就觉得昨日的灯红酒绿离自己越来越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三十多天该怎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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