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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阿娘这最后的尊严我都无法保全
齐深穿着一身孝服坐在月娘的尸身面前,愣愣地出着神。贺章柯守在他身旁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便是月娘下葬的日子,可连副像样的棺材都还没有,本来贺老爷都预备好了一副上好棺木,但齐深坚决不受,众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太过刺激他,暂时将棺木停在了门外。
“齐深!”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然而齐深却似未曾听见,不做声不动身,贺章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快到下葬的时辰了,让齐夫人入棺为好吧!”
“不!”虽是简短的一个字,可见齐深还是听到了。
“那你让你阿娘就这幅样子下葬吗?”贺章柯已经磨了好几天的嘴皮子,现在眼看时间仓促到这个份上,齐深还这样倔强,不禁有些急了。
“我会背着阿娘到阿爹的坟边,亲自让她入土为安!”齐深声音异常的平静。
“胡闹!”门外传来贺老爷的一声怒吼,“枉你阿娘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让她草席一卷地就入了轮回么?”
齐深闻声冷冷地看向走进来的贺老爷,盯着他默不作声,细看眼神中还隐含着一丝恨意,“关你何事!”
贺老爷被噎住了,半晌方带着些苦涩地说道,“阿深,我知道你的心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你阿娘的清白!”
“我当然相信我阿娘的清白,我只是不想她连下葬都要被迫地和你搅和在一起,脏了她的身后名!”齐深转过来,仿佛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阿深!”贺老爷真的无奈至极,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孩子,“你阿爹下葬时,你阿娘尚且当了一应值钱的物件,给他安置一个好棺木,只为让他好好上路!难道今日你还不如你阿娘吗?你忍心让她走着这样狼狈?让你阿爹阴间见到你阿娘的时候伤心吗?”
贺老爷接连的三问,确实触动到了齐深内心,他话里满满地悲哀,“难道就是因为我穷,所以就连阿娘的丧事都要仰人鼻息么?”
“阿深,你何必曲解我的意思呢”贺老爷无力地辩解着,“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阿深你又何必在意他人的那些闲言碎语,凭白委屈了你阿娘呢?”
“是啊,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吧!”齐深双手捂住双眼,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就连阿娘这最后的尊严我都无法保全,因为我也怕阿爹会来埋怨我、阿娘阴间还要受苦!”
“那阿深,你这是同意了?”贺老爷有些激动,还不等齐深回答,他便又接着说道,“那我马上安排人抬进来棺木,还有阿深,我连寿衣也一下备好了,待会让妇人给你阿娘换上,我们一定让她体体面面地走好!”
齐深这时候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他真的感到了无力,无力改变当前的现状,无力拒绝别人的指手画脚,都不过因为一个穷字。可就是这么一个“穷”字像座大山似的压垮了自己,也压垮了阿娘。想必阿娘在的时候,也是时常这般为难吧,所以有些贺老爷给的帮助她才不得不受的吧!
月娘的丧事过后,齐深仿佛一下子换了个人一般,不再如往昔那般内心骄傲不羁。在刘记商行掌柜的教授下,他开始学着圆滑、学着垂眉顺目,敛起了昔日的一切少年锋芒,去与形形色色地人虚与委蛇,去和世事妥协,因为那样的付出确会带来收益,让他的囊中开始饱胀,也让他的心中坍塌的那块地方渐渐有东西填了进去。是啊,做个有钱人多好!他可以不为每月的生计发愁,他可以买下许多的纸扎烧给阿爹阿娘,生前没能来得及尽孝,现在终于可以大批地给他们买东西,让他们阳间没过上的好日子,去了阴间反而能享受到了!
至于贺家,听说近些日子也是闹得不可开交,因为月娘的死贺老爷终究没能再对贺夫人容忍下去,提出了和离,贺老太太此次也是默认的态度,并非强加阻拦。反而贺家三个儿女整日央求,连带着贺夫人每日的哭骂,贺家也成了别人嘴里的闲言碎语。
可没多久这些闲言碎语便全都沉默,原因是贺夫人又一晚的哭闹过后,上吊自杀了,据说死相凶恶,怕是成了厉鬼,这坊间的邻里们变得噤若寒蝉。而齐深对此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在贺夫人棺木入土的那天又爬上了屋顶,看着对面院子里的风光大葬,更有浓重的悲哀用上心头,不过富余了银钱,连贺夫人那么一个凶恶的夫人死后都能如此体面!这世道……,何其可悲,自己又,何其可悲!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齐深在刘记商行里为了生计忙碌,淡忘很多事情,但偏偏有些可以要远离的还是会到来。
“阿深!”掌柜的从后院走到前厅来,喊住了正要出去给客人送货的齐深。
“掌柜的!”齐深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抱着的一箱饰品,“有事吩咐吗?”
“恩!”掌柜点点头,看了下齐深的腿,问道,“你的腿现在怎么样?出去送货没问题吗?”
“没什么大碍了!”齐深拍了下自己的那条伤腿,虽然偶尔走急了有些跛,还会隐隐作痛。
“恩,那就好!你待会去给程家送完货后,顺便到贺家去趟吧!”掌柜道。
“贺家?”从阿娘的事情之后,他再也没跟贺家的人有过来往,那边的人也自觉地不去打扰他,算起来前后两场丧事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贺家要定一批上好的丝绸布匹,前些日子给他们拿过去一些样品,你待会送完货去贺家问下他们有没有定下来,然后明日来上工的时候知会我一下,我也好往下安排。”掌柜耐心地交代道。
“哦,是吗?”内心拒绝听到贺家的任何消息,齐深表现得有些讷讷。
“是啊!你不知道吗?他们家那对双生姐妹都被老太太定给了贺夫人娘家那边两个侄儿,这些日子正在筹备陪嫁之物!想来也是想借着婚事来重新缓和和贺夫人娘家的关系吧!”掌柜的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齐深的脸色大变。反而在说了半天后,见齐深没有答声,有些纳闷地道,“阿深,你有在听吗?”
“恩!我知道了掌柜的!”齐深急忙掩饰掉脸上的情绪,露出这些日子来出现最多的谄媚地笑容。
“好了,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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