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秦思尧在十年后又一次见到沈一潼是在2019年12月28号。
　　那天是平城的初雪，这初雪来的突然，雪花下得纷纷扬扬，声势浩大，没多长时间就将万物染成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行车也开的很慢，汽车的尾灯照射在白色的马路上，透过玻璃，还愣叫秦思尧看出了一些朦胧气息来。
　　五个月前，秦思尧调回平城，继任平城缉毒支队二组组长。平城是北方的一个小城市，也是秦思尧的家乡。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里有了一个危及群众人身安全的毒瘤——黑蝎子。
　　秦思尧接手二组时，二组刚对以‘黑蝎子’为首的贩毒集团进行打击抓捕，可惜行动失败，二组前组长霍耀牺牲，副组长郭存疆重伤，二组受了重创。秦思尧就是在这时接到上级命令，回平城继任二组组长，继续抓捕黑蝎子。
　　秦思尧继任以后，沿着之前的线索继续调查，可是一无所获，黑蝎子这个团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至在那半个月后，环卫工人在木马河附近发现一个死婴。那个婴儿的肚子被剖开，小肠以下部分全被切除，空空的腹腔壁上有这个白色粉末。刑侦人员经过对白色粉末的化验，确认 是海/洛因无误，怀疑这时一起恶性运毒案。作案手法指向黑蝎子，案子也就此转到二队。
　　二组全员仿佛都憋着一口气，四个多月没日没夜的玩命调查，最后联合各级兄弟单位，将罪犯黑蝎子及其党羽抓捕归案。
　　那天正是二组结案之后的庆功宴，是秦思尧订的桌，在平城附中对面的仝记火锅店。
　　"总算结束了，以后去见霍组也有话说了。"
　　不知是谁突然说道，秦思尧余光瞟到坐在他旁边的郭存疆抱着酒品，嘴巴一直在动，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霍耀的死对二组全员来说是一个惨痛的打击。事发至今，所有人都没来得及伤心，就连参加葬礼都是匆匆忙忙，所有的伤痛都憋在心里。
　　秦思尧知道他们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宣泄悲伤的出口。而他是新任组长，有他在场，众人多少有点束缚，就贴心得找了一个借口，躲在店外抽烟。
　　仝记火锅05年开店，至现在，经过几次装修，店里的风格与从前大相径庭。唯有门口的这条80年代的长凳，和凳子下面放着一排酒坛，还有长凳旁边的留言墙没有变。
　　秦思尧记得，仝老板设计这堵墙的原本的用意，是听取顾客提建议，改良自己的菜单。可就因为选址在学校附近，就变成了附中学生的明志墙、追星墙和表白墙。起初仝老板还会出来制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墙角用木头钉了一盒粉笔，里头放着粉笔，供学生使用。
　　秦思尧叼着烟看着墙上的留言。
　　‘偶像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他说，哪有什么一夜成名，其实都是百炼成钢!’
　　‘老板！今天的小酥肉有点咸！回复:好的，下次注意！’
　　‘问:嘿，你喜欢我吗？
　　反问:你说呢？
　　回复：喜欢。
　　回复:知道你还问？
　　回复:嘿嘿，爱你。’
　　‘sfh，我暗恋你很久了，我要和你考同一个学校！后续:我放弃了，你TM的分数太高了！’
　　秦思尧被这个神仙留言逗笑了，摇头笑道：“没出息！”视线一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留言:
　　‘附中三帅，永远都在！’
　　这条留言是沈一潼在他生日的时候就下的，如今，在这条留言下面有十条一模一样的回复:‘我在找你，你在哪？’
　　秦思尧的手微微有些抖，视线模糊一片，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秦思尧拿起粉笔，想回复:‘我回来了。’
　　半晌，右手颓然放下，叹了口气，他没有勇气。他们之间的问题，如果只用一句‘我回来了’就能解决，该多好。
　　秦思尧坐在长椅上，看了看留言墙，又望向了火锅店对面的平城附中。
　　秦思尧记得以前的平城附中是整个平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师资力量强，教学资源好，不少有钱人把孩子送到这来上学。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学生们养成了相互攀比的陋习，才导致学校没落。这是秦思尧听到的杂七杂八的流言里最靠谱的一个说法。
　　08年的时候，沈一潼的父亲沈军资助秦思尧上学，来的就是这曾经辉煌一时的平城附中。
　　秦思尧在这里上学两年半，在这两年半里，他遇到了人生中最好的两个朋友；见证了他的最美好的青春；最后，也将青春遗憾就在了这里。
　　许是秦思尧的思念太浓，又或者酒精后劲太大，让他恍惚间又听到少年声音。
　　"秦思尧？"
　　"秦思尧？"
　　他顺着声音扭头看去，正是沈一潼和胡正右。
　　这是他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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