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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长夜更深。
初春夜的寒风吹过,往生桥两侧的风灯微一闪烁,似在瑟缩,而后骤然熄灭。天边一抹黑烟正不断聚拢、扩张,逐渐遮蔽了南边的天空。北边的紫微星剧烈闪烁着,仿佛受了很大惊动。那玉瓦鎏金的观象台穿出杯盏摔裂的声响。
要变天了。
凌广阁。
一名白衣男子正盘坐于阁子中调息,双眸紧闭,眉尖微蹙,好像在与痛苦缠斗着。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两根一指粗的锁链分别栓住了他的右手和右脚,将他的活动范围牢牢控制在暖阁中央一根主梁的五步之内。许是窗格子透进的月光映照的缘故,男人的脸色显得过于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在衣衫的掩映下,隐约透露出肌肉的线条,与他略显病色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阵窸窣的风声影动,极为微弱,却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蓦地睁开眼睛,一双本该无比魅惑的狐眼中此时溢满了杀意。凌广阁是专门用来收押他一人的,为了防止他逃跑或有外人侵入,当今圣上下了重令,并在凌广阁四周铺设了各色阴毒狡诈的机关。皇帝对此地的重修震慑四方,百官宫人经过此地都是小心翼翼,至今未曾有人违反此令。可刚刚那细微的声响,男人认得,那是在触发机关的同时将其破坏的江湖招数,他行军于江南时曾见过有土夫子用此法避开墓中的机关,虽然高妙,却因为发源自盗墓贼,多为正经的练武之人所不齿,宫中那些自诩的正人君子定是不屑触及此道的。那么来者,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用这样下作的伎俩,也要进入凌广阁的,究竟是谁?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绷起来——这脚步声,他认得。付灵韫,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犹记得他初至凌广阁那日,他拖着一条断腿,蹒跚于艳红的宫墙下,另一只尚完好的右腿被镣铐锁住,金属链条与宫砖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斑驳的血迹一起拖了一路。他身后跟着一群刑部的小厮,脸上满是不屑与不耐,唯有付灵韫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回头用那令万物肃杀的眼神扫了那帮人一眼,向他伸出手来。也是付灵韫,在他被囚禁的三年里,总是打点那送饭的小厮给他捎带些东西进来——太医院开的安神散、去年新酿的桑落酒……倒也给这寂寥的日子平添了几分趣味。更有一次,竟让人捎了一枝梅花——那是一个比今天还冷上几分的寒冬夜,他正被暖炉里飘出的劣等炭烟熏得喘不上气,人的气息好像在被一点点抽离他的身体,而那一缕梅花的幽香,却让久未出户的他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恰似救赎一般。
“吱呀”一声,阁门被推开了,初春的寒风一下猛灌了进来,虽算不上刺骨,还是冻得他一哆嗦,来人随即掩上门,跪地行了个大礼:“奴才付灵韫,参见熹宁将军。”
那名被称作“将军”的男人露出一丝似有些无奈的微笑,挥挥手道:“付公公快请起吧,都是过去的名号了,如今我不过一个大逆罪人罢了,唤我关安便是。”见付灵韫果然起身了,关安又正色道:“这些年来承蒙付公公照顾,镣铐加身,难行大礼,鄙贱之躯,无以为报,还望公公不要怪罪。”被囚禁了几年,关安的身体孱弱了不少,可夜间视物的本领却大有长进。他借着微弱的月光,见那付灵韫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一丝不乱,竟没有留下丝毫与机关缠斗的痕迹,一身蓝灰色蟒袍,用略深的灰线压了暗纹,细细的金线在其中若隐若现,尽显奢华,着实精致。关安这才忆起,前几月听那送饭的小厮说了,付灵韫现今已是总管公公,位极人臣。原本位高权重的宦官总免不了被人在背后吐两口唾沫,骂两句娘,可付灵韫不同,自从唯一敢弹劾司礼监的季知安等人被贬谪后,百官上下无一不对他忌惮三分,极为尊敬。一想到这样的人适才给自己行了个大礼,关安便越发悚然不适,也只好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地微笑着问道:“夜寒霜重,不知付公公何故光临这‘死阁’?”“死阁”是外边广为流传的凌广阁的“雅号”,因为凌广阁的牌匾写得极为微妙——“广”字头上的一点一横在潦草之中巧妙地相连,乍看之下很像“尸”字,这“凌尸阁”的名号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死阁”。
付灵韫微微一颔首,道:“将军可记得这是第几年了?”
关安见他执意不肯改称呼,便也懒得去纠正,转而低头略一沉吟——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关安听懂了——他淡淡地说道:“恰才过了上元,那应是刚入第三年罢。”话毕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漫漫思绪之中。
付灵韫倒不急于打破这番寂静,两人之间一度沉默。寒风从门缝中渗入,轻拂过二人的衣袖发出窸窣的声响,半晌才闻那付灵韫轻轻叹了一口气,大约是时机已至,便唤道:“熹宁将军。”关安转过头来看着他——他那好像永不改变的冷漠神色竟流露出些许恳切与几分决绝,有些泛白的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谋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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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尸阁的灵感来源于某个挺有名民间传说(大概?)
由于是楔子所以就比较短啦,以后会长的。
另一个男主还没出现,文章可能有点慢热,希望大家稍微耐心一点呀~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