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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梁砚闻言,抿着嘴不说话,下颚线条紧绷,神色冷的像冰。
这幅样子一分不差地落在沈华枝眼里,她讥诮地笑着。
瞧瞧,这就是渣男。
上一秒抱着你说只要你一个,下一刻又被揭穿即将迎娶别人。
皇家真是无情啊。
一个两个,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她一点儿都不想参与这场狗血虐恋。
沈华枝立在素白的月光下,不在意地笑了一笑,“原来如此。那恭喜三殿下了。还请三殿下不要再做一些令人误会的事情,实在是让小女为难得很。”
……为难么?
梁砚冷眼看着她和孙见微立在一处,月光下一个身影高大挺拔,一个娇小脆弱,两个人看起来竟然无比般配。
孙见微不过是把她从宛平城接了回来,她便这么信任他了么?那么他多年蛰伏小心呵护又算什么?
他忽然觉得世上的事情实在是不公平。
一种恐慌涌上他的心头,轮回的宿命感让他无力而迷茫。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警告着他,不要沉迷,不要沦陷,然而他还是不管不顾一头扎进这段无望的爱恋中。
他再开口,声音竟然透着一股涩意,“枝枝,他比我更好?”
沈华枝花了三秒钟仔细想了想,“半斤八两。”
梁砚:……
“没关系”,梁砚的笑容在夜色中透着瘆人的凉意,“来日方长,你总会爱上我的。”
…………不可理喻。沈华枝不欲与疯人继续纠缠,她叹道:“孙大人,走罢。”
孙见微轻轻点头,带着人转身就走。
一高一低的两道影子错落在地上,渐行渐远,只留下梁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枝叶的碎影投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披上一重黑纱。
他的指尖冷如冰雪,无边的痛楚从四肢百骸涌上。好像无论重来多少次,沈华枝总是这样残忍对他。
她手里牵着的线牢牢地系在他的心上,吊的他失魂落魄又难以自拔。他盯着沈华枝的背影,自言自语,“没关系,我可以等。”
先动心的人总是落了下风,但他心甘情愿。
****
孙见微送人回到沈府,被沈琅慈爱的目光洗礼了一路。
看得他差点绷不住神色。
他将人扶下马车,犹豫了几秒,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老师,您是否有话要对学生说?”
沈琅拍拍他的手,又露出一个蜜汁微笑。
孙见微皱着眉头,不解其意。
“随我去书房。”沈琅温声道。
……
沈华枝回房,任由绿络解了她的发髻。钗环尽卸,乌发披散,铜镜中映出一张素净的脸。沈华枝指尖轻轻抚摸着桌上一只珍珠耳坠,疑惑地问:“绿络,怎么只剩一只了?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弄丢了?”
绿络梳着她的头发,垂眼道:“大约是您那日回城时弄丢了?下人们打扫时也未曾在房中发现。”
“可惜了,只剩一个也没法带。”沈华枝遗憾地说。
作为一个丢三落四的败家女,沈华枝从小到大丢了不少东西,小到绢帕、耳坠,大到玉镯首饰,不胜其数,一度被沈琅戏称为“散财童子”……还好家大业大耐得住她这么造作。
她皱着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夜让你取件披风,怎么后来不见你人影?”
绿络低头梳发的手顿了顿,“……遇上了三殿下的人,拦住了奴婢。”
呵,这狗男人。沈华枝语气嘲讽,“绿络,你觉不觉的他很阴险?”
绿络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双冷淡地眼睛,心慌地扯痛了沈华枝的头发,引得一声惊呼,“绿络,怎么啦?”
“小姐,我们这样是妄议皇室……”
“怕什么”,沈华枝打断她,“谁能知道我们说什么。梁砚就是阴险、卑鄙、自私……忘恩负义!”
绿络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小姐,三殿下毕竟是皇子,日后万一继承大统……”
!!!对啊。沈华枝差点被气昏了头忘了正事。
她转过身笑着捏捏绿络的脸,把人戏弄地红了脸,“好绿络,多亏你提醒了我。”她起身披了件淡青云纹薄衣,带着人就往沈琅院子中走去。
九曲回廊,素光铺地。王叔正守在书房外。
沈华枝正要走过去,却见门被打开了,沈琅和孙见微并排走了出来。
沈琅看见沈华枝,眼中含笑。
孙见微也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目光却闪烁躲避。更可怕的是,她发现一向冷肃自持的青年竟然不可思议地脸红了……
沈华枝:???你脸红个泡泡壶啊。
等待送走这尊大佛,沈华枝立马跟进沈琅的书房。满屋子书架堆满古籍,一张乌木长案上也堆满了公文。两只小小的竹叶纹白瓷茶盏放在案角,杯中的茶水只剩半杯。
看来他们二人聊得有一会儿了。沈华枝眨眨眼,“父亲,怎么今天还拉着孙大人谈公务?中秋佳节,也该歇歇的。”
沈琅坐在梨木太师椅上,“并非是公事。”沈琅眉目温和地看着她,只觉得时光如梭,实在过得太快。那段平遥村的岁月仿佛仍在昨日……想到早逝的爱妻,沈琅心头一痛,长叹一声,“枝枝,我老了。”
沈华枝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愁绪,敛了神色,温声道:“父亲胡说什么,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沈琅摇摇头,轻咳一声,“枝枝,你告诉我,你心中是否还挂念着太子殿下?”
“……您问这个做什么?”
沈琅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反问她,“你说呢?”
沈华枝点点头,很想大喊“我早忘光什么太子啦,爹你快把我嫁出去吧”,然而最终只能扶着额头叹道,“父亲,我其实更担心您。”
沈琅笑着问,“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您常年操劳,可谓鞠躬尽瘁,但也落下一身毛病。上回病的那么严重,只怕还没好全。”沈华枝试探地问,“您是否想过,辞官归隐?”
“辞官?”沈琅垂眼打量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枝枝觉得我应该辞官么?”
碧色的细枝在杯中飘飘摇摇,他又何尝不是如这茶叶一般,在宦海中步步谋生,这些年虽然身居高位,却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比如宴清一案。
一旦牵扯上沈华枝,护犊心切的沈琅只觉得这是自己曾经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沈华枝偷瞄着老父亲的脸色,似乎不见他抗拒,继续劝,“反正您桃李满天下,那些家国大事,也该给年轻人一个人机会去处理。您说是不是?”
沈琅微笑,“我考虑考虑。不过——为父的那些桃李里,有没有得枝枝青眼的?”
绕了一大圈,竟然又绕回来了。
“为什么问我?我只知道孙大人格外得您喜爱。”沈华枝打起了太极,“他连脾气都被您教的一模一样,成日里皱着眉头,一副心忧苍生的模样。”
“见微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觉得他好不好?”
沈华枝真想摇着老爹大吼“就是你的得意门生把你最疼爱的女儿关到牢里去抽鞭子的啊!”
孙见微的确是正人君子,或许也是个清正坦荡的好官,但是想到日后这样一个人要为了女主抛弃道德底线,她心中就只剩下一阵恶寒。
“他很好啊,他可是个好官,一定能承您衣钵,造福万民。”沈华枝起身,悄悄踱步到门边,一溜烟的逃走了。
沈琅看着她顽皮的模样,笑着摇摇头,恍惚间看见了当年的芸娘,明媚狡黠。他曾答应带她去看遍人间风景,然后一起垂垂老去。只是世事无常,阴差阳错,命运弄人,竟让他们天人永隔至今。
他闭上眼睛,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散开在满是墨香的室内。
幸好有枝枝在,否则他只觉余生了无生趣。
****
一灯如豆,暗影幽微。
密室内悬浮着清冷苦涩的药味,地上凌乱地散着几本医书。
苍白如玉的指尖抚弦,在空荡的室内飘起一阵琴音。昏暗的灯光落下明明灭灭的影子,满室寂寥。
黑衣人抱拳跪在桌畔,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只能垂眼看着绣着木芙蓉银纹的玉白色锦衣的袍角。只听见清而冷的声音响起,问他:“找到南道长的下落了么?”
“……尚未。”
“尚未?”男子轻笑,“你这是在敷衍我?”
深呼吸一口气,“公子,并非属下不尽心力。只是那南指月自出了天机门后,只在普善寺附近有过痕迹,从那之后便行踪无影……似乎、似乎也是在有意避着什么……”
“所以呢?这也算是理由么?”琴音戛然而止,“是我给出的时间不够,还是你们办事的能力太差?”
“又或者,是你们没有尽心?”
黑衣人额头冒出细汗,被这位“妙手仁心”的医仙震慑地不敢言语。世人或许以为这样一个抚琴微笑的翩翩公子定然是温柔良善之人,可惜他只觉得陆无咎魔鬼心肠。医毒相生,陆无咎用毒杀的人或恐比救的人多上百倍。
清隽的身姿被一袭白袍裹着,仿佛披上了终年不化的冰雪,陆无咎冷声问他,“不说话?或者你还有什么隐情?”
黑衣人跪倒在地,额头出响来,“还、还有一事!是关于沈府……”
“说。”
“今夜宫宴后,孙见微和沈琅书房议事,大约有半盏茶功夫。讲的、讲的大约是……沈小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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