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城双煞

　　终于，快到夜色之时，大家都来到了云来亭。

　　今夜像是不醉不归一般，他们点了很多酒，很多菜，好酒配好菜，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事。

　　人间不过食烟火。

　　红烧狮子头，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莼菜汤，童子鸡，还有定胜糕自然是这一桌里不能少的糕点了。

　　虽然他的味道没有芙蓉杏花茶香饼那么好吃，但是它糕点比较软，有点松，带甜甜的豆沙味，入口也是不错的口感，更重要的是，这定胜糕的名字大家很喜欢，也很符合这一餐的主题。

　　这云来亭还有有着一种很出名的鱼羹，这鱼羹是选自上好的鳜鱼，剖洗干净，去头，沿脊背片成两爿，去掉脊骨及腹腔。将鱼肉皮朝下放在盆中，加入葱段、姜块、绍酒、精盐稍渍后，上蒸笼用旺火蒸6分钟取出，拣去葱段、姜块，卤汁滗在碗中。鱼肉拨碎，除去皮、骨，倒回原卤汁碗中，在加入鸡蛋等材料入味，熟猪油，投入葱段煸出香味，舀入清汤煮沸，拣去葱段，加入绍酒、笋丝、香菇丝。

　　很多很多的繁琐工序，以后，端上来的鱼羹，色香味俱全，光是闻起来啊，就鲜的眉毛掉下来了。

　　大家都吃的很尽兴。这一次聚会，就像是新年一样。

　　热闹，温馨。

　　“我还要一碗。”拜茶端起碗，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碗鱼羹。

　　“我来吧。”晚竹笑着说着，帮拜茶又在续上了一大碗。

　　“真好吃，这里吃的真好吃。比忆城的东西好吃一百倍。”拜茶这么说着，用筷子挑着里面的香菇丝。

　　“好吃你就多吃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华天，你也多吃一点。”忆无煞这么说着，示意让华天多吃一些菜。

　　“恩。”华天笑了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好的生活，那个受尽折磨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也可以坐在这豪华的阁楼里，吃着临安云来亭最好的菜肴。

　　“忆公子，你就别宠他了。”花小红笑了笑，怎么对他们的感激都说不尽。

　　“你也多吃一点吧，抱了一天雪儿了，我们还要谢谢你呢。”忆无煞这么说着。

　　“是啊，是啊，忆无煞，霍妾妃，你们像不像当孩子爹娘的，就只顾着自己吃，瞧你们的孩子口水都掉了一地。”逆琴澈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个雪儿就坐在自己不远处。

　　玥萝听到这里，看了一眼雪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但是桌前，也就只有婳笑不出来。

　　自己该怎么办呢？

　　明明冰丝弦的宫主是那么多女子羡慕的地位，但是现在的自己却开始羡慕晚竹了，晚竹和黑曼巴在一起，就会有孩子了吧，会和正常的夫妻一样，白首齐眉，相夫教子。

　　这时，霍妾妃看了一眼婳。

　　想到了这一天，婳不经意说出来的那件事。

　　她不会有孩子的。

　　霍妾妃看得到婳低落的样子，眉头微蹙的婳，好像也不那么高傲了，虽然霍妾妃不喜欢婳，毕竟想要抢走自己的忆无煞的人，霍妾妃怎么会对她有好感呢。

　　但是，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又不禁菩萨心肠了。

　　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但是，就像忆无煞说的，如果没有婳，他们的七月流火就少了一个人。

　　如果没有婳，那么攻打忆城也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想，婳在这个大局为重的事情里，比霍妾妃自己要重要得多。霍妾妃自然不能这么自私，独占忆无煞了是不是，何况，霍妾妃也想要报仇不是吗？

　　自己的爹可是自己眼睁睁看着死在了忆城城主的手上。

　　那么自己怎么会不想报仇呢。

　　到是婳，其实是没有必要要去参加那场大战的，毕竟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顺利。

　　这时，婳站了起来，“你们大家继续吃吧，我出去透透气。”

　　婳这么说着，便突然离开了。

　　霍妾妃看了一眼离开的婳，稍稍叹了一口气，这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呢。

　　不过，重要的是先赢得这场战斗才有以后吧。

　　“来，我舞翡卿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旗开得胜！”舞翡卿站了起来。

　　“请——”

　　“你就别喝了，大夫好像应该说过有小孩子了不能喝酒吧？”逆琴澈可不是很懂，但是现在却在很多时候都关注着玥萝的肚子，那可是比玥萝还要小心翼翼。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美心善“的白衣少年郎曾经也是一刀刺死胎儿的恶魔呢。

　　舞翡卿看了一眼逆琴澈，一口将一杯酒喝下。

　　痛快且好喝。

　　一点也不辣，反而越喝越想喝。

　　大家喝起酒来，就变得吵吵闹闹，叽叽咋咋了。

　　只有婳一个人来到了云来亭的门外，云来亭门外不远处是一个小湖泊，旁边的柳树垂下，在黑暗中，变成影子。

　　婳走了过去，坐在了柳树下面的一个石头上，眺望这远方的亭子那边，有一些人们在放着荷花灯。

　　黑暗的湖面被点点星火的荷花灯点亮，像是一盏一盏的希望，一盏一盏的梦。

　　飘向湖中央。

　　忆无煞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婳又怎么了。

　　现在忆无煞最担心的就是婳。

　　也不知道那天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骗到她。

　　虽然是有些清理不容，因为忆无煞自己也感觉出来，这个婳是真的开始喜欢上自己了，而自己却一直都是在利用她。但是永远不要相信男子说的话不是吗，何况是忆无煞，那个本来就没有人情的冷血杀手而已。

　　就像黄若雪当年是有那么喜欢逆琴澈，逆琴澈也能下手杀她一般。

　　实际上，如果是忆无煞的话，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黄若雪，毕竟如果知道的太多，就威胁到自己人。

　　所以，忆无煞，本身就不值得爱。

　　再者，忆无煞的心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而且，有她在的一天，自己都不能和霍妾妃正常的在一起，这中梗塞，忆无煞早就受不了了。

　　“我出去看一下婳怎么了，你们接着吃吧。”忆无煞这么说着，看了看霍妾妃，似乎有些躲闪的眼神，但是还是拿起剑，走了下楼。

　　······

　　“你在干什么呢？”忆无煞找到婳，在柳树下面，坐着的红衣女子。

　　她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过万花筒看着湖中的荷花灯。

　　万花筒里的荷花灯变成了很多个，像是很多个不同的世界。

　　“没什么，你怎么不吃饭了？”婳这么说着，有些开心的是，忆无煞竟然过来找自己了。

　　“你为什么好像突然不开心了。”忆无煞看得出来，毕竟是忆城的人，察言观色可是基本课程。

　　“我····”婳眺望着远方，红衣在夜里清扬。

　　“怎么了？”忆无煞从后面搂住了婳，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温柔，那么般配。

　　霍妾妃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正好遮挡了霍妾妃的一半身影。远处看过去，只能看到霍妾妃发髻上的金色发簪穗子摇摇晃晃的，在夜色的闪闪发光，像是泪光一般闪亮。

　　霍妾妃看得到，忆无煞搂着的人，是婳。

　　夜风浮动，水波涟漪，柳叶飞舞，月光撒下湖中，远处点点荷花灯。

　　街道上的叫卖声越来越少了，夜变得干净且空灵。天上的星星出来了。

　　星光变成故事，将回忆扯出来——点点星光，微弱的篝火，虚弱的自己，睁开眼，是那个杀手，荒山野岭却帮自己点了穴道，止住了血。那个时候，躺在地上的霍妾妃，也记得，是这漫天的星光陪伴着自己。“现在，你的伤口流血还在继续，几个穴位已经封不住伤口的血，我现在要和你包扎，然后还要疗伤，但这样可能会坏了你们大家小姐的名节，你自己选是要保命还是保你的名节。”“救我··救···我。”——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却与忆无煞搂住的红衣的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刀尖刺在自己的心脏，然后用力一搅，连痛都变得麻木了。

　　那是自己的忆公子，那个是霍妾妃从开始不敢接近，到后面差点用生命换来他的一笑的忆公子。

　　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对婳是什么感情，但是，自己看得到的是他搂着她是那么真实，自己看不到的，是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那么真实。

　　霍妾妃该怎么办。

　　做一个自私的女子，还是将忆无煞当做君王一般对待。

　　就当自己是嫁给了君王那种，就像朝廷里的妃子一样，总不能让圣上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吧。

　　这样想，霍妾妃是会不会好过一些呢。

　　毕竟，他现在很需要婳。

　　毕竟婳，也付出了那么多，

　　毕竟，和他一起上战场的，是婳。

　　有可能牺牲生命的，也是婳。

　　而自己，却只能躲在他的身后。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除了躲在忆无煞身后，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吗？自己并不能像婳那般，与他并肩作战。

　　上天啊，真正的爱，不应该是并肩作战吗？

　　那么霍妾妃，到底算什么呢？

　　一直以来的千金大小姐，手无缚鸡之力。

　　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很多时候，只会连累忆无煞。

　　会不会忆无煞说的对，江湖中的男子，本身就应该找江湖中的女子。

　　霍妾妃也许真的不配当什么忆城的夫人，毕竟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怎么都不如婳这般气魄。

　　忆无煞和婳才是天生的一对吧。

　　她能在危险的时候，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她能满足他所有的一切，不是吗。

　　除了，婳没有孩子。

　　但是，忆无煞已经有雪儿了。

　　所以，霍妾妃好像要变成一个多余的人了。

　　该怎么办呢。

　　那个时候的自己，连生命都不要了，只愿意和忆无煞在一起。

　　哪怕，他记住自己的名字就已经满足了。

　　现在的霍妾妃还在不满什么呢。

　　远处的荷花灯漂浮在湖面上，像是天上的星辰，近了，又近了。

　　但是还是那么遥远。

　　霍妾妃不知道他们在低语什么，只是看着忆无煞的背影，熟悉又难过。

　　自己一路和忆无煞走到现在，一直都很确定忆无煞是喜欢自己的，在他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婳的时候，自己也确定着。即使这样，在婳离开的那天里，自己也中了他的计谋，与他在一起。

　　但是 ，婳回来以后，一切又变成了这样。

　　霍妾妃看得到，忆无煞在婳耳边的低语，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的低语，自己却听过。

　　听过那么多次。

　　低语，耳鬓厮磨。

　　说的都是情花与情话。

　　动听的话，现在只剩下动人的婳。

　　霍妾妃还记得红烛春宵中的温存，他手心的温度——

　　“你今天真美。”忆无煞这么说着，伸出手，指尖在她的云鬓上抚过，他的声音温柔如满天繁星。

　　霍妾妃稍稍有些含羞的低下了头，金色的钗头凤钗在她的垂头时候摇摇晃晃。

　　“这么长时间你一直等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忆无煞这么说着，在霍妾妃身边坐了下来，前面是玉盘美酒，还有做的精美的芙蓉杏花茶香饼。这次用了红色花瓣特意做成，所以更加贴近这锦堂洞房花烛夜。

　　霍妾妃记得，记得他的语气，他的气息，他的心跳，都是爱着自己的人。

　　霍妾妃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唇。

　　——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忆无煞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点了点霍妾妃的唇，“娘子，我们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些事情了，你看这周围的景色，烛火美酒，良辰美景，现在是不是应该做些别的事情呢？”

　　“你···”“蜡烛···你还没有吹灭蜡烛呢···”

　　噗嗤一声，忆无煞笑了出来，“我是说我们该喝交杯酒了，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心急？”

　　“忆无煞···你真是太过分了。”

　　这烛火荡漾的夜里，锦堂桃花朵朵开着。

　　“那你不喝吗？要我直接吹蜡烛吗？”

　　忆无煞将酒杯斟满，与霍妾妃一起喝了这杯交杯酒。

　　霍妾妃怎么不记得与忆无煞再次重逢的新婚。

　　本以为忆无煞明媒正娶的自己，将来的生活就是一世一双人了，那种时候，他怎么会说假话呢。

　　忆无煞怎么会骗自己呢。

　　——

　　“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忆无煞侧撑在霍妾妃身边，他的脸泛着的红还未退下，这不是忆无煞该有的脸色，但是今夜 却是脸红了，他轻轻伸出手，从霍妾妃的脸颊划过，白洁如玉。

　　他头发被霍妾妃给弄乱了，耷拉下来的青丝乱糟糟的。发冠上的红色宝石也歪了下来下来。

　　烛火已经燃烧到尽底，青烟寥寥点缀新婚夜。

　　剪纸被窗户的里缝隙中透过的风吹的摇曳。

　　“我知道。”霍妾妃稍稍将身体侧过去，将被褥裹在了身上。

　　自己的脸这个时候一定更红了吧，就像是这花烛一般红艳。

　　“干嘛啊，你现在还在害羞吗？”忆无煞笑了笑，宠溺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对霍妾妃珍惜与爱。

　　“不是····我····没有。”霍妾妃这么说着，以这样的理由掩饰害羞好像也不是个好理由。

　　“是吗？”忆无煞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霍妾妃，“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所以，那个时候，自己鼓起勇气转过身来，看着身边的忆无煞。

　　“你今后可要好好待我，好不好？”霍妾妃突然认真起来，今夜如此值得纪念，那么爱的誓言也将绽放。

　　“当然，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忆无煞这么说着，轻轻凑过来，在霍妾妃点着花钿的额上轻轻的一吻。

　　霍妾妃伏在他的怀中，稍稍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好幸福，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了。”霍妾妃这么说着，小鸟依人。

　　“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在天宸馆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没有将你想起来。”忆无煞这么说着，怀中的霍妾妃很温暖。

　　“你知道吗，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外面度过了有惊无险的一年，我就会浑身冷汗。”忆无煞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霍妾妃的青丝，她的头发很顺滑，也很柔软，像是云朵一般轻盈，“一想到这么柔弱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受的那些苦，一个人生下雪儿，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而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才能补偿你受的那些苦。”

　　忆无煞的声音如此好听，却总是在看到他的容貌以后，忽视了这样好听的声音。

　　直到伏在他怀中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原来，忆无煞已经在自己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了。

　　——

　　然而，霍妾妃现在看到的是，忆无煞和婳走到了河边，他们也放起了荷花灯。

　　是啊，这就是忆无煞补偿自己的吗？

　　这时，霍妾妃前面的马车突然走动了，而这样一动静惊动了忆无煞。

　　忆无煞稍稍回过头来，看到了远处，站在远处的霍妾妃。

　　霍妾妃和忆无煞对视了一番。

　　一眼，万年。

　　一眼，枯万年。

　　一眼，哭万年。

　　霍妾妃转身便向着云来亭小跑而离去。

　　“你在看什么？我们的花灯已经要漂走了！”婳有些兴奋，看到自己放的花灯，向着远方飘去。

　　“没什么、”忆无煞收回视线，会过去的不是吗，不管霍妾妃现在怎么样，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许愿了，我希望我能有你的小孩，虽然你有雪儿，但是我还是想要属于我们的。”婳这么说着，虽然吃下红丸，但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它就不管用了。

　　不管用了，就好了。

　　“是吗。”忆无煞抿嘴笑了笑，“辛苦你了，不仅和我一起练习七月流火，还想为了我生下小宝宝。”

　　忆无煞这么说着，握住了婳的手。

　　天上的星火，都看着忆无煞不是吗。

　　“我能遇见你，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婳这么说着，依偎在忆无煞的怀里。

　　杨柳依依，荷花洗涟漪。

　　“真的吗？”忆无煞轻轻拂过婳的头发，慢慢的拨动婳的心弦。

　　“恩，当我知道你能轻而易举的打开鱼丽七彩宝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有错，我爱你，做为冰丝弦的宫主，没有想到我可以找到我的爱。”婳这么说着，心脏砰砰的跳动，没有想到，已经和他是夫妻了，却还是止不住的心跳加快。

　　忆无煞。

　　但是念着你的名字，就不行了。

　　“谢谢你婳。”忆无煞这么说着，“来到我的生命中。”

　　可是，深情的眼眸，只是在望向霍妾妃的一瞬间，真情流露了忆无煞。

　　其他时候的忆无煞，都是伪装。在忆城的伪装有一百件，一千件，单是一个眼神，就能伪装成另一个人。忆无煞，一直都在伪装，卸下伪装的忆无煞，其实满目疮痍。

　　在我们当中，完美无瑕，从来只有霍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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