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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淳儿,跟七哥回家。七哥定保你平安。”
魏舒烨终究是在元淳的怀中咽了气。她抱着他一点一点冷下来的尸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两只眼珠盯着前方的草屋,整个人跟半死不活没什么分别。
元彻兑现了他的承诺,向魏帝求情,将人养在她原先居住的云水台。元淳并没有表现得很痛苦,只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追月给她送饭她就吃,用过饭就睡觉,懒懒散散,一点不像个公主。
据说,那个割腕自杀的公主被救下了。
没有丫鬟,没有侍卫,没有蜡烛,没有光。屋子里的陈设还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窗户没关严,几滴雨飘进屋子,湿了晒在台子上的几块橘子皮。
这里仿佛,很久很久没人住过。
元淳被救下后,在一个巨大的梨花木箱子里缩了三天。为什么自杀呢?太医说,她有了孩子,只是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回忆。
追月和采薇一样,都是从小侍候她的宫女。她冒着被训斥的风险打开了云水台的门,见她的公主还在那个箱子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追月,我想洗澡。”
她没睡,从箱子里坐起来,冲追月扯了一个笑。
“好,奴婢去叫小荷和小月来侍候公主。”
宫女替她放热水,准备好换洗衣物,上前帮元淳宽衣。她本能一缩,让包括追月在内的所有人退下。
她未解衣,直接走进浴桶,拿起绢帛,探进衣中一下又一下狠狠搓着身体。原先她也沐浴时也这般对自己,身上的伤反反复复许久,这好不容易结的痂,现下也被她搓掉大半。热水淹进她的伤口,痛得人蹙着眉头,她不敢看她身上的皮囊,还是目视着前方,没有放弃手上的暴力的动作,似乎是想将她的耻辱连同身上的整个皮都搓掉。
晚风声,水声,放荡声,血液声交错在她的脑子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元淳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白布,一圈一圈的缠在肚子上,浴桶里的水逐渐被染红。
手一直在发抖,这是她第二次亲手杀人,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肚子很痛,但只要想起那个山洞里的经历,她就有继续缠肚子的勇气。
回魏国后,她尝试了很多很多自杀方式。她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在元淳眼里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听见门外有人的时候,她就放下了手里的凶器,重新挂上笑容面对身边所有的人。不愿让人发现,也不想让人哭,因为她还有哥哥和追月,他们都是爱她的人。
第二天宫女来收拾的时候,元淳晕在血水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先前给她诊脉的太医没想过她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打胎,其实一碗红花就可以解决问题。但他没有想过,宫里一切用药都要记录在案。这个没能顺利嫁给燕北世子的公主领了红花,就是在宣告自己已不再清白。
“太医,公主……公主怎么了?”
太医略带心疼看了看公主,顺了一把山羊胡子:“公主来月事,想是不大注意。我到时候开几帖子药,记得熬给公主喝。”
但是这几帖子药没有送进元淳的胃里多少天。云水台内又染了上血光——元淳公主又选择触墙自杀。
她想死,但也怕疼。所以这次同样没有死成。
不过,她疯傻了。天天缩在梨花木箱子里玩着坏掉的橘子皮不敢见人,就像是个被遗弃了很久很久的布娃娃,也像她手上已经发霉的橘子皮。
元嵩被允许回来,回来后天天来云水台看元淳,只是都被神志不清的妹妹轰了出去。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妹妹,即便她现在疯疯癫癫。
“淳儿,哥哥近来得了个好东西,咱们玩这个好不好?”他的掌心上有一个兔子尾巴,是原来元淳最喜欢的东西。元嵩找了很久很久,最后趁元淳睡着,宫女才在她贴身衣服兜里找到了那个脏的不成样子的兔子尾巴。
元淳原本白白净净的小手上现下全是发霉的橘子皮味,指甲缝里也满是黑色的污垢,就像是翻过垃圾堆一样。她见到人来本能的缩了缩,但见到那个英俊的哥哥手中的兔子毛,眼睛里顿时发出光亮来。
不管是清醒还是疯傻,她还是能记得自己最喜欢什么。
“我要……”元淳想去够,将脏兮兮的小手在身上认认真真蹭了几下,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站起来,又不敢靠近他。
元嵩何尝不是小心翼翼,他原来那么天真的善良的妹妹、被他和母妃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因为可笑的国恨家仇变成了这副样子。他还记得元淳先前说“不喜欢的一大堆,喜欢的却偏偏得不到”,他知道她心里的苦,可皇家的人,命运又怎么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且,这世上有很多很多比她苦的人。
但是,她也是他的妹妹,不只是魏国公主。
“是哥哥,不怕啊……”他一点一点靠近她,将兔子尾巴轻轻放在小手里。
元淳起初还害怕,但兔尾的柔软渐渐让她安下心来,干净的眼睛对哥哥弯了弯,拿着手里的东西坐在箱子里继续玩。
他寻了个席子坐在她身边,努力咧嘴笑:“淳儿,哥哥给你唱歌好不好?”
她在箱子里窝着,对着兔尾笑了很久很久,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没有理身边的人。元嵩不恼,趴在箱子边上哼着母妃小时候给她唱过的儿歌。渐渐地,元淳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睡相和她小时候一样可爱:蜷缩着,时不时咂着嘴,极是憨厚的。
元嵩轻手轻脚的走出,刚绕过屏风时,他回身,似乎瞧见母亲趴在箱子边上,烛光照在她的发髻上,好像多了几根白发。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哄她睡觉,有时哄着哄着就趴在摇篮边睡着了。只是看着看着,母妃的身影便不在了。他才想起来,他的母妃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元嵩见元淳熟睡,轻手轻脚的从柜子里拿了最薄的蚕丝被折了折给她盖好,悄悄亲了她的脸颊。
他回身,看见站在屏风旁边的追月,食指碰了碰嘴唇,示意要她与他一同出去。
“殿下,公主房里还亮了许多灯。”
“亮着吧,淳儿近来怕黑,万一半夜醒了吓哭了可不好。”苦笑着,元嵩一步步走出了云水台。
雨过后,天边的圆月不再朦胧变得明亮起来。那一晚,元淳睡的很香。
翌日一早,窗户外飞着一只纸鸢,是好看的莺儿。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最后光着脚就跑出门去看。
“纸鸢!纸鸢!”
那个人她认得。昨夜她给自己唱过歌。
元嵩本想训斥妹妹没有穿鞋,却还是拉着纸鸢线走到元淳面前,温柔至极:“喜欢吗?”
今天的阳光很好,天上连片云彩都见不到。纸鸢在天上飞得很高很高,元淳眯着眼睛去看,时不时跳起来伸手去抓:“莺儿!莺儿!”
元嵩一步步走进屋子,拿来了杏色的绣鞋,冲着妹妹招手:“淳儿,咱们来穿鞋子好不好?莺儿在那儿等着你呐。”
她还不认得自己的哥哥,看见那个比自己高一头的人,紧张兮兮地站在原处不动弹了。最后追月大着胆子慢慢走到元嵩跟前将他拉过来:“公主不怕,他是你哥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叫元嵩,小时候还把你扛在肩上看烟花呢!”
“真的?”
“当然啦。咱们把鞋袜穿好,哥哥带你放纸鸢好不好?”
许是知道追月不会伤害自己,元淳开始试着相信面前的哥哥,也乖乖的让追月穿着鞋袜。身边的宫女都蹙着眉头,她们的公主已经及笄,不再是小孩子。但不管孩子多大,在哥哥眼里,她永远都是孩子。
元淳得了鞋袜,冲天上的纸鸢蹦得更高了。只是纸鸢在天上飞,无论如何都够不到。元嵩用牙齿咬着线将纸鸢拉低,顺势将她扛在肩上:“哥哥来帮你!”
纸鸢慢慢落在元淳手中。她看清了纸鸢上的莺儿,淡黄色的,毛茸茸的脑袋很可爱。
“淳儿抓住莺儿啦,好厉害哦。”元嵩放开纸鸢线,左臂紧紧抱着她,“淳儿想飞吗?”
她点头,他便捉住她的腿稳稳当当地绕着云水台的院子跑,橘子味的暖风拂过面颊,几根碎发惹得她脸蛋有些痒。她举着纸鸢,在哥哥的肩上笑得很开心。
玩了很久,元嵩已经累到不行。不过看元淳笑得开心,他心里就高兴。
元淳瞧见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要他放自己下来。下地时,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对着哥哥的脸一顿擦。时不时吹着凉气。
他摸摸她的头,坐在阴凉地歇了很久。待歇过来,往日里元淳喝的汤药被端到元嵩手里,元嵩只是将它放在桌上,左手拿着勺子耐心地将药汤搅凉些。
待药凉些,元淳听见哥哥在叫自己吃药。她松开抓着追月的手,跑上前去看元嵩。
“淳儿,喝药了。”
他舀了一勺递到元淳嘴边,她许是不知道药是苦的,将勺子里的汤药喝下去。只是喝了一口才知道这东西不好喝,于是眼睛里便多了些水光:“我不喝……不喝!”
元嵩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橘子糖,好生哄着她要人相信糖是甜的。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橘子味儿渐渐让元淳忘记方才的苦。就这样,元嵩连哄带骗地才让妹妹将药喝干净。后来喝药时的元淳,就像是个英勇就义的壮士,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只是云水台里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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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纲未写完,更文时间不固定。
私设:元淳已经刺杀燕洵未果了、燕洵对元淳的感情现阶段只是冷淡,后期会有愧疚。
有Bug,下一章燕洵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