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

　　群峰间云雾缭绕，一黑衣男子正站在崖边三生亭旁，他方才看了一眼手中玉牌，未曾想林掌门从一堆琐事中好不容易脱身炸了个尸，却......就要交这么个烂摊子给他。

　　江长老本人闭关多年，又一直没事做，清闲的不得了，看来已经忘记在其位就要谋其事了。

　　永安此地为六朝古都之起，人间富贵之处，其方圆间坐拥八座城池，来往商贸发达，游客络绎不绝。

　　此地坐处平原却不缺江河湖畔，向北处群峰竞出，绵延千里烟波。最是春时繁花满天，绫罗锦带，秋时落红满地，飒飒竹林。向北边有一高峰名罔虚峰，乃群峰之首，扶摇直上，高攀云霄，罔虚宗便建在这上面。

　　现下沈霁语正走在这罔虚峰的山道上，山道不知道是哪位富家出钱修的，为了营造一些虚无缥缈的大道之感，修的虽是直来直往，却很容易让人迷失在这条山道上。

　　就像修仙路途，必是先迷惘才得以窥见真章，凌云直上。

　　于是方向感奇差的沈霁语无辜被牵连，现在已经是白云缭绕山中午，他却连这什么宗的大门都没有看见。

　　罔虚宗三年一海选，都是选拔有仙缘的凡胎俗子，以此充实门派，但毕竟修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的，除了富豪商贾，无数平头百姓争破头估计都还是无法与之有缘。

　　沈霁语交了好运，大概是前生太过坎坷，老天开了个眼，他也混过了前头的试炼，人生就是这般际遇无常。

　　薄薄云雾结成碎冰，再在落地前融化成水，风声寒凉......

　　而沈霁语听见了踩踏石阶的声音，此时正有人在往这边来。

　　抬头，他刚好和来人打了个照面，那人模样清秀，嘴角带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虽然手上拿着一把剑，似乎是要去做些事。

　　沈霁语正欲问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好脾气”的仙人主动开了口，虽然笑里似乎带着点好奇，好奇什么？

　　“你，是来报道的？”好脾气开了口，似乎对此情况见怪不怪。

　　“嗯，不过我现在迷路了。”沈霁语回答，他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也不好问路，万一叫错就不好了。

　　“喏，向前数过一百零八阶，如果碰到一扇看不见的门，停下把试炼过后发的随身玉牌贴在上面前就可进入。”对方依旧没有透露姓名，于是沈霁语就客客气气的告谢一声。

　　两人擦肩而过时，沈霁语极好的耳力，依稀听见了什么，这位好脾气喃喃自语了一句，“刚还有几个问路的，这山道是不是换一家修了。”

　　沈霁语没有被这番话影响到，虽然这门派确是疑似有被包养的感觉。

　　刻有他大名的玉牌贴上那堵看不见的墙，一刹那，眼前景物才鲜活起来。

　　八方殿平时是掌门用来商议事情，召集长老打个报告开个早会用的，此时倒是空落落，有几名师兄正在帮忙登记新入门的师弟师妹户口。

　　沈霁语直走的脚步一拐，他半途停顿然后挑了个面善的，因为有几位估计是因为掌门没有发钱，面色不虞。

　　沈暄二字跃然纸上，霁语是他的字，登记完后，领了春秋两季的校服，顺带偷眼瞄了一下自己的师尊名字。

　　江辞月，辞月非月，沈霁语脑海里的四个字一闪而过，有点熟悉，却也似乎，不大熟悉。

　　于是他在思考间专心致志的忽略了旁边师兄同样看见这个名字后同情的目光，缓步走到了传送法阵内。

　　归去阁三字倒是飘逸，像是手滑之作，在沈霁语看来自己这个师尊应该也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头，蓄着一把胡子，神神叨叨……

　　面前是一大片空地，此外归去阁楼连着楼，翠绿的竹林霸占了大部分空隙。

　　就像是归隐田园了，虽然可能一般没有这个楼气派。

　　沈霁语拿捏不住有没有人，然而在此大喊一声又怕把这最高处的土石喊崩了。

　　正左顾右盼间，他才发现一人黑衣素饰，站在不远处，仿佛在等某个人。

　　于是“某个人”走向前去，虽然只是一个背影，然而想象中已经是位道貌岸然…咳咳的老头子形象。

　　然而，当这位未来的师尊转过身来时，沈霁语却是无话可说了，面前这人的相貌，只是眼看着，就像是有话要说，属于不作风流也是色授魂予，任君颠倒的那种。

　　还不媚，估计也特能打。

　　于是沈霁语只是失神片刻，就意识到自己该干什么，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各种礼数是门派规定，写在一本要熟读的小册子上。

　　虽然眼前的人只是冷淡的表示不必多礼，但也大有一会儿就放任他爱上哪上哪去的意思。

　　“弟子沈暄，拜见师尊。”

　　“沈暄，是个好名字，识字吗？”江辞月冷冷开口，似乎不大有精神，语速放缓了些。

　　“学过，也会写。”

　　“无云，朝北面正中最好一间房，当然，其他房间也没人住，你要是不习惯自己去搬就行了，不用禀告我。”

　　“弟子知道了。”

　　“每天早上还有统一的早课，不是我带，但也不要忘了，有不懂你再来问，还有不明白的吗”

　　其实刚发的小册子都会写明，也没什么好问的，江长老显然摸清过其中门道，懒得多废话了。

　　沈霁语洗耳恭听片刻，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忽然开了口：“什么时候在何处可以用餐？”

　　江辞月自己辟谷多年，倒是被问的愣了愣神，他自己也不大了解，说：“我回头叫人来送。”

　　虽然不知道江长老后来究竟有没有叫人，或者有没有必要叫人。

　　“你既然清楚了，那现在就说些正事，修仙者要修三业，渡五劫，修仙是为长生不老，因此人的寿数终归有尽，仙的寿数却绵绵不绝，当然了，修仙的途径也不只是整天打坐，我记得民间好像有说打坐升天的奇闻，这属于半假不真那一类。

　　不过你是我门下的，便要修剑。你近日先去偷闲楼借点书，照我说的借，之后给你找好了剑，再谈。还有莫要贪玩，也不要堕怠，修剑之人，必得心智坚定。

　　若现在无事，就先去熟悉一下环境。”江辞月说完，就身先士卒的懒懒散散的走开，全然没有为人师长的架子。

　　“弟子知道了。”沈霁语轻飘飘的也回了一句，他脸色偏白，约莫是有点被冻着了，意外的这归去阁竹林温柔，楼房如画，谁知道却是极冷。

　　归去阁此地是訿虚峰最高处，常年覆雪，有益于江辞月修行，他之前有段时间伤的不轻，闭关许久，不问世事，虽然现在养好了伤，也是一般的懒散。

　　收徒这事非他所愿，只是谁叫就属他最清闲，别的长老门下徒弟一大把，排次都排的不好听，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居所名无云，现下打扫过后的屋檐还有薄薄残雪，融化后，便是檐滴无云之水，屋里明亮敞净。

　　看来是悉心打扫了一番。

　　窗户大开，翠绿竹林被寒风吹响，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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