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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即便他们曾亲眼目睹残酷的真相。
重获记忆之后的将近一年时间里,Wood都没能坦然接受Wendy已经彻底离开的事实。他固执地抓着五年级时她消失不见后又再度出现的事情不放,对每个前来慰唁的人说:
“她会回来的!”
尽管Quellen多次告诉他,没有谁能救得了一位本体碎裂的神。
大战那天,Holly、Hawthorne夫妇二人把散落的风铃碎片收集起来,裹在手帕内,带回了家中。他们与众多其他巫师反复尝试用魔咒将其修复,但最后皆以失败告终。
其实别说是巫师了,哪怕神族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亲自出马,也一样无力回天。神之本体由自然孕育而生,不为任何力量所左右。一旦因精魂散尽而破裂,那么就再也不能重新变得完整。
1999年5月2号,是霍格沃茨之战胜利一周年纪念日,亦是Wendy的忌日。在亲人的劝说下,Wood最终同意为她正式办一场葬礼。
没有尸骨,没有棺木,仅将一只装有风铃残片的匣子埋进墓园的土地里,在石碑上精心刻下:
(温蒂·乔姆伽德·伍德①
1998年5月2日
奥利弗·赛普勒斯·伍德之爱妻②)
那天早晨还下了几点零星小雨,待到出殡时,地已完全干透。风清日朗,碧空如洗,阳光恰似她温暖的笑靥。
“这个笨蛋,从来不舍得我为她难过……”Wood抬起头仰望蓝绸缎似的晴空,一滴泪随之滑落眼角,在春晖的照耀下莹莹发亮。
他在Sprout教授无偿赠送的一束温室向日葵上印下几个略含苦涩的吻,随后将它平放在石碑前,脑海里满是Wendy第一次收到鲜花时雀跃的样子。
当日下午,Wood预订了紧邻的一块墓,好能在未来与她同地长眠。
丧礼终了,亲友依次归去,唯他一人在草坪上坐到兔起乌沉,向她诉尽了恋慕与相思。那个未能当面说出口的“爱”字,他在坟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夜晚,Wood怀抱着相簿和她的日记,在空旷的床上默默淌着泪水,久不能寐。直到次日破晓时分,他才累得昏睡过去。
梦中,他来到一间洁白、敞亮的办公室,那里有许多设备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就好像科幻电影里未来世界的产物。
书桌后头坐了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中年男士③,正悠闲地品着杯中热气蒸腾的红茶。
他并不抬头正视Wood,自顾自说道:“你需要尽快开始搜集九十九滴‘神之泪’,琉璃神的除外,并于阴历十五将它们倒在水中的月影上,好让Chimegod的灵魂再生。此世你们或许来不及相见,但这至少能为下一世的重逢创造可能。”
听一个陌生男人讲一堆没头没尾的话,换了谁都会满腹疑问,甚至认为对方精神错乱。但他说Wendy的灵魂有望再生?!这让Wood无法不在意。
“那么,请问我该怎样获得‘神之泪’呢?”
男人把眉毛一扬,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想必你的岳母大人能提供满意的答案。好了,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再见。”
“等等!”Wood还没问出那人的身份,就瞬间跌出梦境,苏醒过来。他掀开被子,瞥了眼挂钟,才凌晨四点半,但此时他早已睡意全无。
东京和伦敦大约有八小时的时差,所以现在那里是下午十二点半,往神社致电应该不会打扰到他们休息。于是Wood蹭蹭下楼,拿起了座机听筒。内心的慌乱、躁动导致他一连几次拨错数字。
一通手忙脚乱过后,他联系上了Quellen.磕磕巴巴解释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Quellen虽不曾听闻‘神之泪’有重聚魂魄的功能,但她倒是晓得如何获取它们。“也用不着什么新奇手段,你能做的,只有谒见各位神明,想办法让他们为你的境遇落泪。到时用器皿将泪滴留存下来即可。”
这听上去算不得难事。但Wood不知道,活了成百上千甚至近万年的神,阅尽世间离合悲欢,看透生死,哪里会轻易感怀?
不知者无畏。他拿到Quellen手绘的坐标图以后,便动身赶赴各座神社。遵照岳母的建议,他先拜访了年纪较轻的。可就算是仙龄不逾百年的小神,也只不过掉了三两滴清泪。
世事无常,人的生命不知会在何时戛然而止。想到这里,Wood更是心急如焚。况且,为了年幼的儿子和日渐朽迈的父母,他必须顾及工作,只能利用闲暇时间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一晃三十三个年头过去了。长期悲伤、劳累过度导致Wood的身体每况愈下,不久便因为心衰而不得不入院治疗。他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然而到那时为止,需要收集的泪还有四滴。并且,这件事须他亲自出面,否则神明拒不买账。
某个深秋的傍晚,他无力地仰卧在充斥着消毒液味道的病房内,侧着头,呆呆地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偏了西,远处山丘背后大红大紫、金丝交错、热闹非凡。窗前,一棵枫树的红叶随风飘零,在五线谱似的光线中谱着哀歌。
黄昏只是一刹那,这边夕阳还未落尽,那边,在医院小花园的一角,烟树迷离,靑溶溶的,早有一撇月影。
“Wendy,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永生永世再难相逢了么……”
这时,一位身披白袍、头戴透明冠冕、浑身发着微光的男子显现在了他眼前。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绝非人类。
Wood强支起身子,恭敬地欠身问道:“不知您是哪位上神?”
“我是Wendy的父亲,风神Ventus.”
原来是他…… Wood心想,难怪Quellen没在地图上标出风神的居所,她肯定是不愿看到女婿对一个抛弃她的神低声下气。可事到如今,哪儿还有别的路可走。
他小心地捧起床头上一支由金刚石制成的试管,里面明澈的液体轻微晃动着,在床头灯下反射出星云般的光芒。他恳切地祈求道:“请您看在和Wendy父女一场的份儿上,帮帮她……”
“我来即是为此。”Ventus拿过试管,拔出软木塞,放在面前。两颗眼泪滑过他的脸颊,一前一后飘进管中;接着,又有两颗飞入……
九十九滴已然集齐,悔恨却还在不住地往外流淌。他匆匆抹了两把泪,将手里的东西还给Wood,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Wood艰难地下床,扶着过道的铁杆一路来到电梯口,乘电梯下到一楼,再步履蹒跚地行至小花园的池塘边。平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一轮犹如珍珠的满月。
他慢慢地弯下腰,右手颤抖着将“神之泪”倾倒在月影上。当最后一滴落入池中,一缕淡蓝色薄烟从水面升腾而起,逐渐幻化成一个人的形状。
Wood竭力对抗着强烈的困意,想要最后见她一面。可就在灵魂完全成形的前一秒,他闭上双目,停止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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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2:英美国家,女人的中间名可以是自己原来的姓氏;父母也可能把自己崇拜、敬仰之人的名字用作孩子的中间名。这里乔姆伽德是温蒂原本的姓氏,赛普勒斯是我编造的伍德祖父的名字,作为他的中间名
注释3:制服男是时空管理所所长巴奈特,在德钗合集中出现过
另外,我给伍德父亲起的名字Hawthorne(霍桑),象征山楂树(hawthorn)。霍桑也是我本人喜欢的一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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