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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杨林平要和关秋去承德,关秋在承德有个六十多年的朋友,去年老伴刚走,想让关秋过去陪陪她,顺便避暑。
二老刚走,杨世就又听到敲门声,他还以为关秋忘了什么,开门就说:
“奶,你又忘了什么啊?”
门外运动外套里包裹着的女生有一瞬间的愣神。
杨世眼睛一下子阴了下去。
“干嘛?”
从他被戳破的三个星期以来,两个人伪装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杨世单独见张晚的时候,会有不适应的情况。
“班长你写作业了吗?”
淡淡的,像白开水。
杨世转头就进房子把本子拿给她,并没有打算叫她进门的想法。
眼睛所及之处是她纤细的像小鸟一样垂在两边的手臂,杨世不想看她的眼睛,压的他难受。
看透一切的难受。
半天,小鸟都没有动。
“班长,你能教我写作业吗?”
杨世终于抬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微笑着。
“张大小姐浪子回头?”
“你教不教?视频我还没删。”
“……”
杨世转过身,往里走。
“杵那儿当兵马俑吗,进来啊。”
杨世弯腰给张晚取了双拖鞋,绕到张晚身后把门拉上了。
他的房间太过整洁,像个七十多岁退休团支部书记的房间,书桌上的书都一丝不苟的摆放整齐,像尺子比着放的一样。
杨老爷把腿一翘,开始点烟。
“哪个不会?”
星火忽明忽暗,像极了他转换的速度。
张晚看得出来,他一点点的放下防备,接受暴露。
“我饿了。”
“滚回家吃饭去。”
“我家没人。”
“点外卖啊,你都有钱让白芳给你道歉,什么山珍海味你吃不到啊。”
“那天你在办公室。”
“……”
杨世起身,他的比张晚高一个头,能够完全笼罩住他背后窗户照在张晚脸上的光,恍然间距离就已经近到张晚的鼻子抵着眼前人锁骨了。
杨世拿两根修长的手指把烟从嘴上拿下,放到张晚微张的嘴里。
张晚吸了一口,咽下去了。
“你也别藏着,你呢点花花肠子我能不清楚,我惯着你是记得你那点破事,张小晚,你别他妈给我装。”
眼前的皮肤泛红,还是熟悉的味道。
风雨中那个拥抱的味道。
张晚退后一步,烟全吐到杨世笃定的眼底,狡黠的笑着像个狐狸。
“既然你惯着我,为什么不能做饭给我吃,嗯?杨小世。”
身边的味道越来越淡,最后关门的时间之前,杨老爷略带恨意地说:
“等着。”
#
鱼香肉丝,家常豆腐,松仁玉米,青椒炒肉。
他一点没变。
张晚靠在厨房的门上,眼神缠着杨世熟练地下刀,少年脊背的领子有些低,背后有棱角分明的佛珠一样的脊椎骨,沐浴在阳光底下闪着清透的光。
做饭的过程中两人唯一的交流就是杨世背对着她开口:
“别用看儿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
“遥控器在茶几上,凉茶在冰箱里。”
张晚的记忆突然飘到很远处。全是梧桐树的那个院子里,绿漆木头的窗户前,老旧房子的厨房有通向外面轰隆轰隆的排气口,黄昏时有光辉的煤气灶前,男生手中握着的刀把西红柿在案板上切开,张晚在旁边拿他刚切好的西红柿块往嘴里送,少年头都不抬:
“遥控器在茶几上,凉茶在冰箱里。”
不能再想了。
假若彼此前进的路上,有人深陷泥沼,在大踏步前景的时光里静坐躲避,必然会被抛弃。
“四个菜你吃的完吗?班长。”
“关你屁事。”
“你还是装成上学的样子好相处些。”
“你不是警告过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吗?”
彼此的眼神都顿了一下。
原来不止张晚深陷泥沼。
“你......不是也警告过我......吃饭的时候不要喝茶吗?”
“......”
“白芳要我单独把作业给她。”
“你桌子都敢踢得人,怕交作业。”
电视里不知道是哪个综艺节目,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放声大笑
“我想见你。”
杨世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喝了一口凉茶,没有再说过话。
末了,张晚打开阳台门往外走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声音:
“你自己写作业,明天拿来给我。”
暑假的天光悠长,张晚却觉得过得有些快了。
每天早上拼死拼活的也写不出几道题,磨磨唧唧的到中午闻到左边阳台的气味,就往过跑。
虽然晚上依然睡太不着,但精神却很好,总是顶着黑眼圈兴致勃勃的来找杨世。
“你得甲亢了吗?”
“......”
张晚把作业摊到桌子上,坐在客厅发呆,杨世的卧室门直对着沙发,抬眼就能看到魂都不见了的人。
“还是睡不着?”
张晚恍然。
“嗯。”
“过来。”,没有回旋的余地。
杨世拍了拍身边的床,一丝不苟的黑色被子被掀开,上面覆着修长的手指。
张晚慢慢走了过去,面对着杨世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闭上双眼。
终于,被他的气味缠绕。
张晚梦见了梧桐,梦里的自己在床上睁了眼,看到杨世在窗户前拽着伸进窗户的梧桐枝,想要剪下来好让窗户能关上。他想叫杨世转过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黑色的被子像是藤条一样缠住她的嘴巴,杨世半个身子拧出窗外,掉了下去。
“杨小世!”
张晚喘着气,黏腻的水渍从耳朵留下,她在流泪。
已经晚上七点了,张晚自己都没想到能睡这么长时间。
黄昏中杨世趴在阳台抽烟,张晚打开阳台门,从桌子里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上,和他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我把你枕头弄湿了。”
“梦到了什么?”
“饭凉了吗?我饿了。”
“梦到了什么?”
“作业给我,我走了。”
张晚转身,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她被强制转过身,聚焦他些许愤怒的眼睛。
“梧桐,我梦到梧桐了。”
#
“我去热饭。”
杨世往厨房走去,张晚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滑落,流到嘴里,烟草和眼泪的味道,又咸又苦。
其实在张晚刚刚睡着的时候,杨世就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拿在手中的笔微微颤抖,转过身去看着张晚蹙起来的眉,她的眉形到眉尾的时候是挑起来的,眉峰挺立,像极了远山黛色。
那么独特的眉形,不该皱在一起。
最看不得她这样,以前是,现在也是。
吃饭的时候,张晚并没有打开电视。
“明天去南山吧。”
张晚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去。
“好。”
张晚有个小行李箱,里面松松垮垮的放着几件衣服和基本的生活用品,昨晚最后一句话是杨世站在阳台上叫住右边的张晚,说:
“明天早上七点,你在这里等我。”
像个皇帝。
张晚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南山,也不知道干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说了声“好”以后,她开始有些后悔了。
从这里到南山有二十几站路,当张晚真正跟着杨世坐在大巴上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冲动。
“南山哪里?”张晚看着杨世的后脑勺,刚睡醒有软硬不齐的头发,有一撮炸着。
“名山晚居。”
张晚知道那里,是南山脚底下的一处别墅区,紧挨着秦岭野生动物园和游乐园。
“你家在那里还有房子?”
“一间小房子。”
杨世转过头来,张晚并没有戴眼镜,隐形似乎是有些灰色,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头发很长,从前面搭下来垂在腰际,有一撮甚至碰到了自己胳膊上裸漏的皮肤。
还是那么硬。
“多长时间到。”
“一个半小时。”
窗外的阳光很烈,考的书上的知了都懒得叫唤,101路走走停停,晃的张晚眼睛都快闭上了。
她发现自己但凡是到杨世身边就会很困,无论是白芳滔滔不绝的课堂,还是饭香四溢的隔壁,亦或是现在,在右手边眼望窗外的少年。
她在放下戒备。
她是被杨世叫醒的,杨世只背了个背包,走在前面,领着张晚进入名山晚居。
周遭全是装修好的没有装修好的小别墅,走到快要到山脚下才看到一些很低的三层小房,杨世家的,在一楼,有个小花园。
真正走进去了,张晚才知道那房子究竟有多小,一个屋子一个卫生间,厨房在院子里,屋子里也只有一个沙发,一张小桌子和电视。对面有个还没有装修的二层小高楼,全是杂草。
杨世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张晚在逗猫咪,白花花的一只胖猫咪喵喵的叫唤,在张晚脚上蹭来蹭去。
“你有吃的吗?我想给小猫。”
“包里,你自己拿。”张晚在杨世的背包里拿了香肠来喂小猫,小猫一点一点细细的吃着,背上是热烈的太阳,烤的张晚眼发晕。
“进来。”
转过头,杨世正在洗菜。
骨节分明的手划过胡萝卜橙色的外表皮,水流缓缓而下,水不大。
张晚走进小院子,头顶是环绕的藤蔓,阳光穿过稀稀疏疏的空隙照到斑驳的地上,像星星。
“吃什么?”
“不知道。”
“那你洗什么?”
“总会吃的。”
张晚坐在院子里的木头凳子上,看着仍在烈日下吃香肠的小猫。
“晚上睡哪儿?”
“地上。”
“我想去看小溪。”
“哪里有小溪?”
“我来的路上看到了,在刚进门的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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