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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
夜风呼啸。
尖刀穿透□□的钝感，暮夏的蝉声，脚下蚂蚁般大小的人群，站在楼顶的眩晕感……
耳边再次响起尖叫。
“杀人了！这女孩疯了！杀人了——”
五年前的盛夏，蔷薇花爬满了整个阴暗潮湿的小巷，衣不蔽体的少女紧紧攥着一把不停滴血的水果刀，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百褶裙溅满了血，少女攥着刀安静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警车鸣笛赶来——
“夺下她的刀！”金熙酒店顶层包厢，吴颂指着她大骂。
手下这才回过神来，一窝蜂涌上来。而她却愣在原地，眼睫剧烈颤抖个不停，似乎陷入某个回忆里无法脱身。
砰！
她被按倒在地。
“你们两个，按住她！”吴颂似乎彻底被她吓住了，脸色煞白抖着手指指向她，低声咆哮，“把她藏严实了！一会警察来了，我要你们好看！
被紧紧拽着头发挟持着推出了包厢，两个手下可谓人高马大，一左一右夹着她，她完全没有任何余力抵抗。不过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这次他们两个倒手脚规矩了很多，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的怪物。粗暴把她摁在墙上，搜了一番身，发现她确实没有任何尖利刀具，这才松了一口气。
手脚渐渐放肆起来。
“不是让你们把我藏严实吗？”她却忽然开口，“吴老板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怪笑一声，“少废话，我这样是看得起你，难道你不高兴？”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如果你们一个不留神，反倒让我跑了，倒霉的可是你们自己。”她作势大喊，“救命——”
寂静的走廊里，不啻平地惊雷。
二人登时冷汗淋漓，猛地捂住她的嘴。
她反倒好似没事人一样，倚着酒店走廊墙壁，一双漆黑幽深双瞳望着他们。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手下终于恼羞成怒，猛地把手里的刀抵上她的脖子。
锋利刀刃瞬间就在脖颈上留下一道细细血线，血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微微动了动眼睫，却依然没什么表情。
“我不怕死。但我怕死了也没办法把你们吴老板拖下水。我甚至巴不得你们快点杀了我。”
“…你！”手下霍然睁大眼睛。
“如果你们现在就杀了我，之后该怎么处理我呢？是扔下楼顶，在众目睽睽之下蹩脚地伪装坠楼，还是用刀肢解？溅满整个走廊的血又该怎么处理？警察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没办法摆脱我的，吴老板一旦被拖下水，怎么会不生气？到时候，任由这一切发生的你们，又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呢？”
二人死死盯着她。
而她微微仰起脸回应着他们的注视，目光冰冷淡漠，好似刚刚谈论的“被杀人分 | 尸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手下对视片刻，暗暗咬牙。
该死……
这女人，真是该死！
就在这一刻，她却忽然猛地抓住两人的领带，砰的一声，两个男人的头猛地撞上了墙，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趁他们还在躺着哀嚎，她疯了一样拼命跑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金熙酒店一楼。
电梯门开启，在众人尖叫中，一个几乎浑身是血的红裙女子从电梯里跌跌撞撞跑出，她是那样的惊骇，好似身后跟着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她撞倒了很多人，直到撞进一个宽阔坚硬的胸膛。
头顶响起一个蹩脚的中文，“小姐，你没事吧？”
她猛地抬头，是个金发碧眼相当俊朗的外国人。那人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显然也被她这幅尊容吓了一跳。
白薇条件反射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又忽然顿住。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躲到他身后，露出平生最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表情，央求他让自己自己躲一躲。后者一愣，显然也被激起了保护欲，再看眼前这名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浑身是血，不知遭遇了何等糟糕的事，当即挺起胸膛，把她护到了身后，按下通向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竟掏出车钥匙塞进她手心，示意她去停车场等他。
电梯飞速下降，她紧紧攥着车钥匙，几乎彻底虚脱。
四面反光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再加上满身是血的红裙，阴森妖艳得近乎鬼魅，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满是冷汗，几乎连手机也握不住。低头看了眼手机，果然邱池已经发来了消息。电梯顶红色的数字飞速减小。只要逃到地下停车场……
只要和邱池会面，就能逃出去了…..
电梯门终于开启。
她刚要逃出去，电梯门外却忽然伸进来一只手，猛地拽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一磕！
* * *
再睁眼，就躺在了一个小黑屋里。
后脑被重物撞击所产生的麻痹痛感尖锐绵长，眩晕感令她恶心。她忍住干呕，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捆住手脚，嘴也被黑胶布贴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她昏昏沉沉地扫视四周，好像是一个小储物间，漆黑肮脏。
而她像袋垃圾般被丢弃在这里。
她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那个外国人估计是和吴颂一伙的！
她病急乱投医，倒是正中吴颂下怀！
那个外国人之所以假意帮她，也是故意拖延时间。
空气隐隐变得有点呛人，她咳嗽了几声。
外面响起奔跑声，尖叫声，慌乱脚步声。
嘈杂一片。
白烟从紧闭的门缝流进来。
…起火了！
她脑子嗡的一声，手脚并用地挪到门边，用腿去撞门，果然，已经从外面反锁了。
吴颂想要她死！
外面越来越喧哗，纷纷叫嚷着起火了起火了，她开始发疯般的用额头撞击储物间的门。外面太吵了，她根本没办法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即使偶尔发出稍微大点的动静，也很快就被彻底淹没在嘈杂尖叫里。
就在她快要彻底绝望时，忽然，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
霎时，刺眼的光倾泻下来。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火光明明暗暗，把青年的侧脸瞬间照亮，俊美阴郁的一张脸，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紧抿，漆黑发丝被冷汗濡湿，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下意识想要避开她似的向下滑去，滑向她的脖颈，那一刻火光忽然明亮，她脖颈深处的吻痕异常清晰。
他的脸色骤然苍白！
漫长的寂静里，她只能睁大眼睛看他，手脚被捆住跪坐在地上，额头被撞得鲜血淋漓，一双光滑雪白的小腿满是凌辱折磨时留下的青紫掐痕与小刀划痕，嘴巴被胶布封住，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摇头，仿佛在哀求他将目光收回。
如此狼狈。
像野狗一样狼狈地活着。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不会再救她了。
程谨言却忽然解下领带，嗤啦一声撕开袖口布条，把它们缠在她流血不止的手腕和脚踝上。继而，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撕掉她嘴上的胶带。
“……呜”她试图发出声音，吸引他的注意，他却视而不见。
“谨言哥！你在这做什么——”不远处忽然响起焦急脚步声，继而声音戛然而止。
韩跃显然也看到了她，脸色瞬间变黑。
“吴老板正在到处找你！你这样做是想违抗他的指示吗？”
韩跃死死盯着她，眼角血红，“谨言哥，你清醒点吧，她都做了些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这女人就是条吃里扒外的狗！她是肖楚的人！你以为今天你救了她，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她不会的！”
“从前你为她做什么我都忍了，可今天你竟然为了她得罪吴颂？！”韩跃咬牙，像是彻底疯了般揪着他的领子：“即使你为了救她死在这里，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恩！程谨言，你醒醒吧！”
韩跃死死盯着她，拿出弹簧刀，正要冲她捅去，就在下一秒，却被生生捏住手腕！
韩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谨言一把推开。
程谨言跌跌撞撞抱着白薇跑进一间客房。
外面火烧得越来越大了，她被他扔到地毯上。然后他反锁房门，从卫生间扯了条浴巾把她整个人粗暴裹住。她呆呆愣在原地，不明白他正在做什么，愣愣看着他抓起一只烟灰缸，猛地砸破消防柜玻璃。砰的一声，玻璃碎片飞溅！
他的右手瞬间血流如注，却顾不及擦，一把抓起灭火器，猛地砸向水管！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浑身一凉！
水管爆裂，冷水铺天盖地洒下来，瞬间两个人浑身湿透。
“从这下去。”水流冲刷下，他的声音低却清晰，她几乎睁不开眼，只感觉自己被拽了过去。他拉开衣柜，竟是一道暗门，“听着，从这下去，就是酒店后门。快走。”
“呜——”
她被蒙着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或许是被冷水刺激到了，青年眼角血红，薄唇紧抿。然后他忽然把她推进柜子，转身跑远，彻底消失在火海。
* * *
深夜十分，金熙酒店被重重围住，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把路口堵的水泄不通。警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夜，白雾弥漫，红蓝警车灯光旋转个不停。
人群忽然骚动！
似乎有人从酒店一楼侧窗跳了下来。
是名红裙女子。
女子裹着一条浴巾，浑身湿透，踉跄跑出酒店，终于在众人的惊呼中跌倒。
几乎就在同时，一辆轿车停下，车门拉开，身穿深蓝色西装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下来。
他拨开人群，把她扶了起来。
金熙酒店火势越来越大，全市的消防车都已出动，警察高声说:“人群都已全部疏散出来了——”
“不。”红裙女子忽然摇头，喃喃，“不，里面还有人。”
“听我说！”她陡然抬高声音，“里面还有人！还有人在酒店里！你们快去救人——”
她的声音近乎尖叫。
“不好意思，白小姐受惊过大，给各位添麻烦了。”年轻人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紧紧揽住她的腰。
终于有人认出了肖楚，一窝蜂围了上去。
“肖先生！肖先生——”
保镖粗暴拦住人群，肖楚把她抱进车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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