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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
“……”
她怀疑他在含沙射影。
“那你呢？”白薇又好气又好笑，“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程谨言。那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吗？”
“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他闻言也笑，耸了耸肩，“甜心，我相信你的判断。”
“......”她彻底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好了，话说回来，甜心。”他放下咖啡杯，叹了口气，“很显然，你的母亲并不是很愿意接受我们即将订婚这个事实。无意冒犯，但是，她平时不看报吗？”
“很久以前还是会看的。但自从我父亲死后，她在报纸上看见了自己的照片，从那以后就不再看了。”白薇淡淡道。“我不是没想过，她会反对，可我也没想到，她会……”
“会这么反对。”他恰到好处地补充道。
“…对。”她点头，微微咬唇。
他揽着她的腰，声音低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公开关系时我说的话吗？薇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即使没有任何祝福。即使所有的人都会阻拦，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医院走廊的电视开始转播晨间新闻。
"日前，据知情人士透露，卓峰集团刚刚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却又深陷信誉风波。不少人质疑，当初卓峰集团收购崇明公司的计划中，涉嫌商业欺诈等威胁手段。"记者对着摄像头侃侃而谈，“然而身处风波中心的程家长子程谨言先生依然没有露面。”
电视荧幕上，记者如云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即使是平时被众星捧月惯了的程家小公子，卓峰集团唯一继承人，此刻也对闪光灯避之不及。
记者却仍穷追不舍。
“程总经理——”
“请等一等，程总经理——”
“贵公司真的在收购崇明的过程中使用过卑劣手腕吗？据知情人士透露，贵公司当初在收购过程中曾深陷法务漩涡，据说曾引起法院注意，请问这是真的吗？”
“据说，贵公司可能会辞退程谨言先生，不少人认为，这是一种过河拆桥的行为，不知贵公司怎么看？”
闪光灯下，程宏卓脸色铁青，在保安的推搡护送中大踏步离开发布会，程子轩也是脸色煞白，躲闪着摄像头匆匆离开。拥挤的人群，闪烁的灯光，嘈杂的会场....
白薇彻底愣怔。
“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还好我昨天没去发布会。”咖啡馆里，他叫着她的名字，令她有片刻的回神，他的声音柔和平静好似安慰，“资料出了错，我不在场，也恰好避开了嫌疑。”
“可他们还是会怀疑你。”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是的，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怀疑。无论是子轩，还是我的父亲。”程谨言擦拭指尖，“可你也知道的，白小姐，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因为我确实没有做过任何有损公司利益的事。任何一件事，无论是多么小的小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可子轩是抓不住这种痕迹的。”他笑了笑，“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做。”
“薇薇，想吃点甜点吗？”继而他站起身来，“听说这家店的甜点不错。”
白薇怔怔看着他。
日光从他背后冲洗下来。
青年就是这样的青年，即使被自己的亲人如此对待，即使没有如影随形的摄像头闪光灯，也还是会用最平静而柔和的语调念出他们的名字，仿佛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当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最亲密的亲人，而他的亲生父亲也从未抛弃过他的母亲。
这种暗暗涌动的撕裂感映入她的眼帘，以至于有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他是不可信任的。
忽然，手机铃响。
白薇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焦急的女声。
“喂，白薇，你现在在哪？”
“…杨怡？怎么了？”白薇愣了一下。
“快回公司，出事了！”
午后的咖啡馆，她整个人沐浴在盛夏的日光里，还举着手机，就在那一刻，她恰好看见青年修长背影，端着一杯咖啡和象牙白的瓷碟，冷冻过的提拉米苏，明明是甜蜜得令人黏牙的巧克力，黑咖啡却又将它染上了一点苦涩，混了海盐粒和柠檬草汁，酸中带苦。
然后他转身，站在一大片百日光华里，微笑朝她看来。
手机那边的声音传来，“白薇，你快回公司，就在刚刚，金山项目出事了。
* * *
白薇再次回到公司时，一切倒是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很寂静。众人都偷偷注视着她。
在这种诡异且滑稽的气氛里，白薇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向杨怡走去。
“…究竟怎么了？”
一片寂静里，她硬着头皮，低头去看桌上的合同，眼神闪过一丝错愕，“拒签合同？项目一直很顺利，如今都快收尾了，为什么忽然不签合同？”
“这恐怕就要问你了。”杨怡抱臂冷笑，“毕竟，我们可没参与。你快进办公室吧，裴经理等你好久了。”
推开门，裴泽正在翻阅几份文件。
“裴经理，您找我？”她深吸一口气，微笑开口。
“金山项目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马上就跟客户方确认。”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打断。
“不必确认了。”
“…什么？”
“我认为，不必确认了，白小姐。”裴泽淡淡抬眼，“话说回来，客户拒签合同倒是很正常的事。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如果有任何一家公司还想跟有信誉污点的我们合作，恐怕才是不明智之举。”
“…您这话什么意思？”白薇一怔。
“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裴泽把一份报纸隔着桌子推给她，“就在今早，双世公司股价大跳水。”
“…什么？”白薇愣了一下。
继而就整个人如坠冰窟。
“双世疑似参与非法交易，金山项目资金链被查？”她一字一顿念出报纸大标题，霍地睁大双眼，“这——”
眼下正是双世扩大市场的好时机，甚至可以说，是近五十年来最好的时机。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
商场如战场。残酷之处不在过程，而在结果。一步退，步步退。
更别提双世目前仅有的底牌就是金山项目，可谓孤注一掷。一旦项目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即使面对如此大的危机，裴泽却依然平静，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或许是被长年的商场厮杀浸染久了，已经形成了习惯，露出任何弱点都可能招致祸患。
“所以，我想知道一件事，白小姐。”他手指交叉，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淡淡看她，“昨天你去哪了。”
“你……”白薇一怔，继而苦笑：“你在怀疑我？”
“相信我，白小姐，我本来是不想的。”裴泽淡淡道:“可双世从未出过这种事，而昨天你又失联一整天，很难让人不怀疑。”
她漠然抬眼:“这也不是您能随意怀疑我为人的理由吧。”
裴泽抿了一口茶，却是不答，“昨天卓峰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却不仅没能澄清误会，反倒使公司信誉大大受损，股价大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你的未婚夫，程家最耀眼夺目的长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自从他归国以来，到处就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所以……”白薇一顿，继而平静道:“你怀疑是程谨言在恶意狙击双世？可裴经理，您也知道，您毫无证据。”
“白小姐，我很好奇，你认为双世为什么会股价跳水？”
“我——”
裴泽平静看她，“要知道，自从我进入双世，就从不与人结怨。因为我知道，双世作为尚处于发展期的小公司，经不起任何的陷害与打击。毕竟，在生意场上，多个朋友，远比多个仇人要好。可绕是我这么小心翼翼，却还是出事了。短短一夜，几亿美元就这么蒸发了。”
“所以，在我看来，只能是有人在暗中狙击，恶意操纵。”裴泽放下文件，“只有这个可能。
片刻的寂静。
“…可是裴经理，即使是被人恶意狙击，也有可能是鼎华下的手。毕竟，我与鼎华有仇，而您私自跳槽出来，其中与鼎华的恩怨，您也自己心里清楚。”白薇冷淡道:您不去怀疑鼎华，反倒怀疑我和卓峰，实在是没有道理。至少在金山项目这件事上，我们和卓峰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在我看来，您在依赖您的直觉，直觉准是件好事，可过度依赖，却可能适得其反。”
“我做生意向来是很相信直觉的。如果你有过一些了解，就该知道我的作风。”裴泽站起身来，眯眼看她，“白小姐，你果然很冷静。从前在鼎华，肖先生就跟我说过，你做事很冷静，也很理智。”
“这份理智曾经帮你获得过一些殊荣与成果。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有些人，一但沾上，就会让一切好事迅速变质。”裴泽淡淡端详着她，手里转着一根钢笔，“比如，你的未婚夫。”
白薇赫然一顿。
继而，她毫不示弱地抬眼对视，“所以你认为，我和这一切有关？”
裴泽点头，“是的。”
他的答复是如此的干脆，以至于她片刻失语。
“但是白小姐，你是很聪明的。至少目前整个公司里，你的办事能力是我最认可的。”裴泽忽然抬手，递给她一轮厚厚文件，平静道:“所以，这次危机公关，你要和我一起。如果你能成功处理，说不定能打消我的一点疑虑。要知道，我对你有信心。”
* * *
深夜十分。
高楼大厦顶层，一个小隔间里，依然亮着灯。
白裙女子终于放下笔，揉了揉早已酸痛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捧着温热的咖啡强打精神。
“你终于写完了？”杨怡打着哈欠凑过来，“我看看…还不错嘛！唔，明天董事会的公关策划案，裴经理说了，就用你这份好了。”
“对了，这是明天董事会的名单，你看看，提前准备好。等等……哇，怎么还有他？”杨怡随意瞥了眼名单，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早就想见见他了，都说S市商界奇子无比英俊，听说还是从前你在鼎华的顶头上司？是不是，白薇？”
白薇刚咽下胃药。
软化了的胶囊外壳变得黏滑坚韧，淹没在温凉的白开水里，顺着食道掉落进胃里，有某种下坠的感觉。她放下玻璃杯，低头看向会议名单。
瞬间就是一顿。
杨怡还在一旁犯花痴，“白薇，我在问你话呢，你说是不是啊？”
“…是。”寂静良久，白薇点头，“肖总裁年纪轻轻，确实一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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