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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未来
麻生的职业生涯坚持到了2026年,第二十五届冬奥会的落幕。
纵然已经历经过了三度冬奥会,她却从来都不曾有过在奥运会拥抱金牌的经历。缺乏着迎合时局的表现还有恰到好处的气运,固执的坚持着均衡发展的“老旧理念”,在更迭极快的换代中逐渐沉沦成平平无奇。
果然、想要坚持本心的话,没有绝对傲然的实力是不行的。
如她这般资质普通的选手,就算有着退役后的前辈的指导,最终也只堪堪收获了第五名。
说不遗憾愧疚是不可能的,可自从2022年之后,来自资本的弹压便愈发剧烈,在“打分系统”的运作下全力将评判的标准向跳跃单项畸形倾斜。
即便有业内知名人士乃至前辈的呼吁推动、在赛事中加入了鹰眼捕捉技术,更加透明化了评判的标准,可注重跳跃的潮流还是在刻意的引导下成为了当代竞技的主旋律。
当代运动员的实力推动着下届奥运会的变革。
这是前辈很早就说过的话,但是要做到的话……又实在是太难了。
记得在赛事刚刚结束时曾有无力感如潮水般淹没周身,宣布退役时也有着钝钝的茫然。
有拼尽全力的想去留住些什么却终究一无所获的怅然若失,也有终于还是坚持到这里了的释然喟叹。
杂乱无章的思绪最终消散在前辈倾身而来的拥抱里。
“在这里结束之后,就换另一种方式一起去未来吧。”他说,轻轻松松的语调,不是叹息也没有无奈。
麻生蓦地有些哽咽。
他在退役之后便接手了对她的指导,在恋人之余便也兼顾着教授的关系。而她到底不是他,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在巅峰站定。
所以难免担忧他会有失望。
随着年龄的渐长麻生其实已经很少哭了,成年之后难免要更多的去思考乃至是承担些什么。在被称为女单未来的支柱时她曾努力顶住压力迎难而上,被质疑不懂变通时也曾体会过力不从心的痛苦。
可在他面前却总能轻松的找回爱哭鼻子的小姑娘的形象,不自觉的拽紧了他的衣角、从哽咽到抽噎。
已经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士面对姑娘的哭泣倒是经验丰富,他会拥住她轻抚她脑后的长发,轻声说好啦好啦、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真咲真的很努力了。”
近距离的将她多年以来的坚持看在眼里,所以可以认认真真的出口着肯定。可竞技又是需要天赋、努力和运气并存的残酷项目,在长久的艰辛之后甚至很难去收获到奖牌的回馈,只有一句针对努力的回应。
大概也是因为清楚着这一点,所以她痛快的哭了很久,哭到抱住的怀抱都僵硬、他回归了经验浅显时的手足无措。
可不等努力思索出其他的措辞,怀中的姑娘又很突然的抬起了脑袋。因为刚刚彻底的哭过,眼尾、鼻头都漫着很可怜兮兮的红色,好不容易积攒出了几分的成熟风韵都哭没了,恍然间又变回了十几岁小姑娘的稚嫩模样。
“说起来,说的是呢。”
她吸了吸鼻子思索着说,“总之都结束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新生活了嘛。”
说着她还站起来双手交握着垂下脑袋,摆好架势一本正经的开始唠叨着反思。
“首先连累前辈被质疑了作为教练的能力,真的非常抱歉。”
“喂、说过你已经做的很棒了吧?!”
“还有让前辈在结婚后的生活也没有太大改变,真的也非常抱歉。”
“……这种事你也是一样的吧?”
“最后、连累前辈三十一岁了还没有小宝宝,”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口胡能力显然也有所提升,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出口这种话了。
“真的是非常抱歉!”
——掷地有声。
羽生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他就着她霍然鞠躬的姿势没好气的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一记,接着就看早已嫁给他的姑娘顺势拽住他的手腕黏了过来,软软的蹭进他的怀里还抱住了脖颈。
哪怕经年已过,她也一如既往总是元气满满的模样,柔软明亮的眸光中也会有痛苦和迷茫,但也总能很快的收拾好情绪,不会缺乏对生活的向往。
“啊啊、这么说起来有好多想做的事呢!”
原本是想借机再打趣她几句的,可她说着又很不安分的跳下去拿来了纸和笔,撕了两页下来连笔一起递给他,“好啦,那就开始写想一起做的二十……呃、五十件事!然后再交换保管!”
“是是、但是五十件也太多了吧?”
故意这么说之后她果然会配合着露出“生气了”的模样,很委屈的愤愤,“什么啊?结婚到现在连五十件事都不想一起做了。前辈果然也是会变的!”
羽生便开始笑,明明已经摊开纸张开始下笔,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胡说,加起来是一百件才对吧。”
“一百件很多吗?!”
“不多吗?”
“……哼、一点都不多呢。”
想一起做的一百件事林林总总的做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完完全全像在重新走一遍恋爱的过程一样,他那边写的还都是相对正常的一起做一次饭啊、一起坐过山车之类的。到她那里就全都是琐碎且曾经经历的,诸如一起牵手散步、一起在海边拥抱、一起在烟花下亲吻、一起去买日用品、一起装饰共同的房间……
还有什么一起看电影、一起听演唱会,也都是四年里做过不止一次的事。可她理由相当充分的振振有词,说什么这是正式继续婚后恋情的开始,当然要重新再做一次!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一百件事之后原本已经习惯了的恋人+教练的相处模式逐渐瓦解,悄然转圜回了纯粹恋人的状态,也恍然发觉分明也已经有过将近四年的婚后相处时间,却依旧存在着不太了解她的地方。
褪去了运动员的身份后才发现原来她其实很爱酸酸甜甜的口感,跟他一样也喜欢喝碳酸饮料还喜欢吃薯片。
原来她一直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叮叮当当的贝壳或是手链,还不限于制式,从设计精美的名家之作到路边样式可爱的陶瓷手串都有收藏。
她还很喜欢转为全职太太后的操持忙碌,热衷于打造更加温馨舒适的生活环境、也热衷于制作各式各样可可爱爱的便当。不过目前最喜欢的恐怕还是给他发放零花钱的时候,会全程有嘚瑟又甜蜜的开心表情,会宽裕的帮他计算着游戏、耳机……还会特别预留出一笔款项,名目上写着“用来制造生活中的惊喜和意外”。
他知道她很喜欢花朵,回家时便会去到花店买一束花,最初时是为了讨她的开心,所以总是粉粉白白的搭配。然后便被拜托了“不需要那么麻烦,选择那天跟你心情合适的花朵就可以啦”。
于是每天哪怕不需要言语的分享,只是从花色的搭配来看也能隐约传达几分当时的心境了。
记得她之前是喜欢款式简单又可爱的服饰的,最近却爱上了繁复层叠的小裙子,有时候还会穿一下洛丽塔。
洛丽塔的服饰本就减龄,她又同样是有些娃娃脸的稚嫩长相,意外的很适合这样的扮相。出门时她还会故意抱一只毛绒绒的兔子或是撑起一把小伞,像是凭空重返了十六七岁,令已经三十一岁的男青年不忍直视。
也不想同行。
每当这时候她总会不依不饶的追上来挽住他,踮起脚尖很故意的笑言说,“前辈在躲什么啊?萝莉和大叔是王道嘛!”
……所以说谁是大叔啊?
于是他故意很恶劣的嫌弃,“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也还是萝莉吗?”
“……”果然她很吃瘪的噎了两秒,侧头去看时也能看到伞檐垂缀下她气鼓鼓微红了的两颊。却还要嘴硬到底的说只要长相合适永远都是萝莉!!
话音落下时羽生哈哈的大笑出声。
怎么办、他觉得多少有点烦恼了。
果然同她在一起的话,或许不论成长到怎样的年纪都能保留着幼稚的天性吧。
羽生和麻生的长女诞生在婚后第六年。
世界上的缘分大概总存在着巧合和交错,分明在最初还不曾遇到她时就已经很喜欢小孩子,还想过什么二十五六岁就结婚三十前就可以抱俩这样的事。
一路走到现在虽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和蹉跎,毕竟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充实而有意义的,可等小生命真切的诞生,轻松从皱皱巴巴的眉眼中端详到熟悉的神似、血脉相连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还是恍然有种久违了的、感动到想要落泪的冲动。
……尤其是这是一个小姑娘。
美丽的、可爱的小姑娘。
羽生坐在床上轻轻的喟叹了一声,感激的握住了麻生的手。
这一瞬间,仿佛圆梦。
在女儿降生之前他其实就曾从各种各样的渠道听说过,说女孩子的话肯定会是喜欢和崇拜着爸爸的,会懂事听话乖巧可爱,可以适用于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
当然也曾努力告诫过自己要适当的控制收敛,一定要注意养成的方式方法,一定要告诉她事情的道理,不可以养出娇蛮任性的个性。
小小的姑娘一天天舒展开眉目展露出精致的本相,她确实纤细而美好,也算得上懂事听话,可或许是因为他接手教练的职务转入忙碌缺乏相处、日常中所有的别别扭扭的小脾气和古灵精怪的作弄都是针对他,所有的崇拜和信赖都给了朝夕相处的妈妈。
哭鼻子的时候他温柔耐心的姿态是没什么用的,到底抵不过真咲循声而来之后一句干脆的“怎么啦?”
遇到好吃的东西她会很主动的喊妈妈过来献宝一般的递给她,到他却只能在真咲主动的提点下、还要先看看食物再看看他,笑眯眯的问爸爸也想吃吗?
这时如果回答不想的话是没什么后续的,小丫头会认真的当真一点都不留。
但如果回答想的话也有些曲折,她会扁扁嘴巴很不情愿的提醒他,“爸爸都是大人了……”
然后举着勺子犹犹豫豫的考虑半天,最终挖一小勺给他。
……说到底也只是七岁的年龄差而已,在小孩子的眼中差距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还会在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主动躲起来玩捉迷藏,在他玩游戏时跑进屋里抢过手柄或是捣乱,有点动手操作能力了就敢在画画时间里画着画着画到他手上。
转机出现在四岁那年带她第一次上冰时。
虽然同真咲都是花滑运动员出身,女儿也从出生之时便被媒体瞩目着施加光环的压力。在私底下针对她要不要也走花滑相关道路的一事却是不确定的。
后辈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如今的花滑也早以不是当年接触时的模样。
可重新变革的可能同样藏于后来者的心中,放手让她自己选择也意味着需要提供出选择。
纵然阔别赛场已久,羽生却始终保持着自律的个性,在指导他人训练之余也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练习。
年龄受限的缘故他的体力下降了些许,跳跃的难度也难免降低了不少,可浸淫此道近半生的执着馈赠了丰富的经验,在踏上冰场的瞬间周身的气场都为之一变,他久违的作为skater而不是教练随意舒展着身形,圆融的滑行和翩然的身姿仿佛与冰面融为一体。
回过神之后再度回到女儿的身边,发现她已经变成了惊讶的OvO的表情。
接下来的整个上午都是,难得的像个小尾巴一样牢牢的跟在他的身后,偶尔拔一记跳跃还能听到她鼓着掌开心的大笑。
她还有很莽撞的大无畏的个性,看过跳跃以后就想自己尝试,一次次的原地蹦跶一下之后摔个屁股蹲儿。
平时挺爱哭的小姑娘这时候倒是坚强起来了,被扶起来都顾不上瘪嘴,拉着他的手掌站起来之后便忙着再来一次。
“她很喜欢滑冰呢。”真咲说,有些叹息的语气。
“嘛、也是能预见的事啦。”但她很快又接着说,跟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忍不住各自笑起来。
“那就随便她学到不想学为止吗?”
“随便她学到不想学为止吧。”
“总之等长大一些听过爸爸的事迹后很轻松就会放弃吧?”
“……说的是呢。”
“是啊、根本没办法超越嘛。”
“最多打平。”
配合摆出的自大语气惹得她噗嗤笑起来,而此时又一次尝试蹦跶摔倒后的小姑娘在冰面上挣扎了半天后已经扑腾着溜远了。
四岁大的孩子还很粘人,趴在冰面上回过神发现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后她茫然的撑起身来跪趴着转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她聊的正欢的父母亲。
她试图继续挣扎着起身却依旧不得其法,几次的失败后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哭起来,边哭还边很没形象的手脚并用着往这边爬,在冰刀鞋的作用下一扭一扭的像条毛毛虫。
视线相对后麻生瞬间不忍直视的笑弯了腰,她动作迅速的抢在羽生赶到之前摸出手机,还特地喊他先别动!
母爱深深保留了女儿第一次上冰时的珍贵影像。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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