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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只想
1.
我对父亲新为我找来的保镖并不满意。
准确点来说,是相当不满意。
平日总是沉默寡言就算了,我姑且当他是不爱与人打交道,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有几个不是刀尖舔血,常年携带各种心理疾病。
仅仅只是不说话罢了,值不得我生气。
唯一让我不能容忍的,就是他这边对着我是一张冷脸,转头却对维尔利那家伙和颜悦色、堪称温柔。
即使他长得再帅都不行!
2.
关于我与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维尔利的爱恨情仇,还要追溯到5年前。
那一年,我13岁。而维尔利,还在他母亲的子宫里做一颗受精卵。
自从母亲离世后,我几乎是被父亲捧在手心中长大,即使是在意大利地下世界最为动荡的那几年,父亲依然费心劳力的将我带在身边,坚持亲手将我教养成人。
正因如此,当我得知父亲的情妇怀孕的消息那一刻,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弟弟维尔利的出生除了意味着我不再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外,更征兆了我或许即将失去父亲的宠爱。
我不再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从维尔利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父亲,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了。
这个认知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嘴上说着会永远爱我、会无条件呵护我的父亲会允许自己的情妇怀孕,正如同我不明白他明明说深爱着母亲,却依然还是找了情妇。
在我人生的前13年,父亲做到了他的承诺,我一直是德鲁卡家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而在那之后直到现在,我也仅仅只是大小姐。
随着维尔利渐渐长大,我不止一次的从仆从与下属的闲聊中听到同样的猜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维尔利才会是家族真正的继承人。
“娜娜小姐已经18岁了,估计首领很快就会替她寻找合适的夫婿了。”
“只要娜娜小姐嫁出去,就只剩下维尔利少爷了吧……”
好奇怪。
这太奇怪了。
明明我才是父亲的长女,是婚生子。而一个情妇生下的小皮猴子,凭什么跟我争抢?
不管是父亲的宠爱还是德鲁卡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全部都是我的。
他?想都不要想!
就在那一天,我,娜娜德鲁卡,与维尔利的战争正式打响了。
3.
即使维尔利刚在上周过完了他的5岁生日。
4.
就在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后,我果断找到了父亲,让他重新为我寻觅新的保镖。
原来的那些家伙我打算全部撤掉,虽然他们长得帅人又绅士,平时还很会说笑话逗我开心,但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被维尔利所蛊惑,故意用这些糖衣炮弹来腐蚀我正直的人格呢?
我向来任性惯了,父亲得知后也并没说什么,乐呵呵地让人去满足我的要求。
他总是这样,就因为总对我这么好,害我一直对他抱有希望。
——不然我的继承人争夺计划从5年前就可以开始了!
我幽怨地盯着他。
父亲不知从我的表情与目光中读出了什么,一只手按了按我的头,笑容瞬间变得感慨起来:“娜娜……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
!
我顿时警觉。
回想起之前偷听来的闲话,我心中一酸。
呵,果然,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父亲。
他现在一定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嫁出去,好给维尔利那个小猴子腾地方!
可恶,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5.
父亲手下的人一旦接触到关于我的事,效率素来堪称一流。
不过两日后,我被得到了回复,父亲因家族琐事无法前来,只能我独自一人前去挑选应征的保镖人选。
正合我意。
我左挑右选的半晌,只觉得各个都不满意,要么个子太矮、要么长相不够,再要不就是战斗力还不如我的花架子。
好家伙,是谁保护谁啊?
说来也是有些感慨。
自从密鲁菲奥雷家族称霸整个黑暗世界后,几乎所有的人才都被征去了,毕竟人往高处走,如今还流落在外、有几分真本事的家伙也越来越少。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身影就这样映入了我的眼中。
眼前的青年有着一头凌乱的半长黑发,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认真打理过,身穿一件陈旧的棕色大衣,恶俗的毛领包裹住纤细的脖颈。
他眼眸半阖,并没有看向我,倒像是在走神,左眼下有一个不明显的泪痣,头上还戴着一对滑稽的牛角,一如他的衣着一样,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平静的面容中隐隐透出几丝疲倦,却又好像只是我的错觉。可即使如此,他的背脊依然笔直,周身的气质略显神秘,好似潜藏着些许危险。
唉。
现在应征的质量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计划的第一部就遭遇滑铁卢,我整个人有些蔫蔫的,破罐破摔地叫了一句:“喂,抬起头来。”
看完这个就溜了,我对这个要啥没啥的世界绝望了。
话音刚落,我面前的黑发青年倏然睁开眼,朝我望来。
我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翠绿色的双眼,那眼底深沉而又静谧无波,仿佛大海的深处,映照而出深邃的碧波。
……咕咚。
我恍惚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好、好帅啊……
6.
我的新保镖名叫蓝波,今年25岁。
我手中捏着一张白白的纸,那是他的履历,短短几行字就写尽了他25年的人生。
“波维诺家族……”我喃喃着,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便干脆扬起声音道,“爸爸,波维诺家族你知道吗——”
父亲从宽大的桌案后抬起头,推了推滑落的老花镜思索道:“波维诺……啊,我记得这个家族。”
父亲道:“这是曾经拥有十年后火箭筒的家族。”
我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字眼,挑起眉:“‘曾经’?”
父亲点点头,将他所知道的东西悉数告知于我。
“之所以是曾经,那是因为在那场战争中……十年后火箭筒也随着那个家族一同被毁灭了。”
“那个被称作黑手党第一家族的——Vongla。”
7.
关于那场颠覆了整个黑暗世界格局的战争,我隐约还留存着一点印象。
十年前、年仅8岁的我在某一日,突然被闯入门中的父亲一把抱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般的撤离。
我离开了居住了八年的家,跟随父亲来到德国,而德鲁卡家族也随之迁来,在陌生的国土上落地生根。
其实,我更愿意称那段旅途为逃难。
当时的我还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长大以后,从感叹于父亲的果断与英明。
意大利是黑手党的发源地,更是黑暗世界的中心。而曾经有着世界第一黑手党家族名号的彭格列家族,在与新兴家族密鲁菲奥雷的那场战争中,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
这算什么?朝代更迭,还是历史的见证?
我闭上眼,几乎无法想象那样的庞然巨物的消失,与之而来的是多少家庭的破碎、与生命的消亡。
我厌恶带来这一切的密鲁菲奥雷,因为它是战争与死亡的代名词。正因如此,我始终不愿意回意大利,再去看一眼曾经的故土。
我的亲人在身边,我的家族在这里。而那里对于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8.
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一点一点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我新上任的保镖则在后面为我保驾护航。
就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原本配合着我的力道、慢悠悠晃动的秋千绳突然停滞了,我有点奇怪地回过头:“蓝波?”
被我唤道名字的黑发青年微微低下头,逆光的身影令我无从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唯独左眼下的泪痣摄人心魂。
良久,我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娜娜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话,我顿时眯起眼:“你是什么意思?”
蓝波似乎是笑了一下,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娜娜小姐身为黑手党,竟然也会爱好和平。”
哈,原来是这个啊。
“这有什么奇怪吗?”我将头重新转了回去,放任自己沉浸在庭院花草清新的空气中,只感觉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做黑手党跟爱好和平好像并不冲突吧。战争会带来伤亡与灾难,会让我们失去珍惜的人,所以我讨厌战争,也讨厌那些打着冠冕堂皇借口发动战争的家伙。”
没错,说的就是你,密鲁菲奥雷。
这一次,蓝波许久没有接话。
刚刚开始腾飞的秋千再度停下。
就在我皱起眉打算告诉他我的不满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嘘。”低沉沙哑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吹起的热气一如他掌心的温热。
“有人进来了。”蓝波说。
——“是敌人。”
9.
自从来到德国后,我便过上了真正意义的大小姐生活。
德鲁卡家族在父亲的经营下蒸蒸日上,旗下不少产业正渐渐洗白,我多少能意识到父亲金盆洗手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了我……们,还是家族的所有人。
所以,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真刀真枪的实战过了。
说起来,这种事情本来也不需要轮到我上场。
这一次依然如此。
我亲眼看见他用头上的那对陈旧的牛角蓄满了雷电,从而已一招强有力的电击干掉了所有敌人。
在如此强大的实力下,对方像是一群前来送经验的杂兵。
就在我心里被哇哦刷屏,险些忍不住当场为他鼓掌欢呼的时候,我眼角余光中一道寒光一闪。
危机感突然升起,我身体本能的做出防备姿势,只觉浑身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竖起。
“小心!”
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呼喊,我面前黑影一闪,身后紧接着传来□□碰撞所发出的闷响。
我心中一跳,连忙回过身去,只见试图偷袭的陌生面孔已瘫倒在地,而蓝波半跪在那人面前,正一手缓缓拔出深陷小臂的尖刀。
“你……”我一怔,“你没事吧?”
在匣兵器已经席卷整个黑暗世界的现在,竟然还会出现冷兵器伤人这种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蓝波淡淡的嗯了一声。
尖锐的刀锋深深楔入他的手臂,拔出的刀刃上沾满红色的鲜血,一串串血珠伴随着他的动作,顺延着肌肤自手腕滑落。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蓝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片平静,就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伤势。
这一幕徒然间令我有些难以接受。
他……
他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
就在我愣神的途中,蓝波已经从沙发底下摸出医药箱,用绷带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止血处理。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朝我伸出手:“走吧。”
“……什么?”
我还有些没回过神。
蓝波顿了顿,片刻后轻叹一声,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我,面露一丝无奈。
他耐心地道:“你不去看看你父亲吗?”
听到这,我终于想起自己还身处被莫名势力攻击的环境里。
我慌乱点了点头,果断将手塞入了他的掌心。
那上面还沾着未曾完全擦净的血迹,可却一如既往的温暖和宽厚。
不知为何,我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抬眼偷偷打量他一下,这才佯装镇定的清了清嗓子:“我们走吧。”
10.
最终,这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在确认了父亲没事后,我拽着蓝波来到了医务室,同时还不忘在父亲面前将他大吹特吹一番。
“他真的超级厉害!”
“只一击,就把所有敌人都打倒了!”
“还抽空救了我呢,爸爸你看这个伤!”
父亲坐靠在病床上,吊着一只骨折的手,无奈的看着我。
等我终于炫耀够了,一回过头,却对上了蓝波含笑的目光。
我莫名其妙感到有些脸红,丢下一句‘我去看看维尔利’,便果断跑了出去。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背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我摸着自己温度上升的脸颊,无比情绪的感受到来自心跳的跃动。
那是心动的声音。
11.
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蓝波是个浑身上下写满了神秘的男子。
他很少说话,总是沉默的注视着窗外的云朵与不知名的远方,眸光深邃,仿佛在回忆往昔。
我时常困惑于他的双眼之中。
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我无比的坚信这一点。
只可惜他到底在看着什么,又到底在想着什么,这个男人始终都没有对我吐露半分。
即使我拉下脸皮去跟他撒娇,往往也只会得到一个温柔的抱抱,他会一边抚摸着我的长发,一边闭上双眼不言语。
每当这种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总会令我感到心碎。
真奇怪,明明他的面容那么平静,可我为什么会从中感受到一丝难以忍受的哀伤?
我不忍心再逼他了,于是便放任自己在那温柔的成熟中越溺越深。
直到某一天,我偷听到了他与维尔利的对话。
那个年幼的小猴子操着一口稚嫩的奶音,扒在他的衣服上不肯下来,非要让蓝波陪他玩耍。
而蓝波,也一改在所有人面前沉默无言的表象,真的就那样陪他玩了起来。
这一玩就是半天,我躲在暗处看着他温柔含笑的眼眸,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酸掉。
也是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一直都对小孩子有着不同寻常的耐心。
维尔利卧在他的怀里,好奇地问道:“叔叔为什么会喜欢姐姐呀,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蓝波一把抱住他不安分乱爬的身体,声音低沉又平和:“为什么这么问?”
“唔,因为叔叔看起来很成熟吗,而姐姐是个白痴,我以为成熟的人只会和成熟的人在一起呢!”
啊——这个小臭猴子!
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这一句话听下来,我差点把自己气死在原地。
而蓝波却因为这句话而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低哑又温和,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无端多了几分缱绻。
“不是哦。”他难得用上了哄小孩子的口吻,语速放缓,仿佛在回忆、又或是怀念着什么。
他说:“即使是成熟的人,也会有愿意跟孩子玩耍的一面。”
我一怔,记忆倏然回笼到某一个夏日宁静的午后,我两只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如同树袋熊般吊在他的背上,缠着他跟我说几句好听的话。
“你想听什么?”终于,蓝波无奈的妥协了。
我顿时仰起头,如同从大人手中得到糖果的幼稚鬼一般,兴致勃勃地道:“你先告诉我,你总是在想谁?不会是前女友吧?”
蓝波双手托起我的腿,就这样背着我站在苍翠如盖的庭院中,许久没有说话。
我顿时变得有些忐忑,刚想打个哈哈将此事略过,却突然感觉到他架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力道。
他弯下腰,将我安放在座椅上,这才转过身正面对着我,伸出手臂把我揽入怀中。
我被他温热宽广的胸怀所包裹,不禁再度红了脸。
就在这时,我听到他说——
“不过是一群温暖、而又令人怀念的家伙罢了。”
12.
在20岁的这一年,我结婚了。
结婚对象是我的保镖,同时也是曾经的波维诺家族一员。
婚礼现场,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父亲郑重的将我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中,并宣布将由我夫妻二人共同接替德鲁卡家族的悉数事务。
在那一刻,我望着父亲不知何时已显露苍老的面容流下了眼泪。
包裹住我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宽大,温热的掌心翻转,手指交错间彼此勾缠,最终形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我扭过头,正对上他凌乱黑发下的深邃双眼,祖母绿般的眼底倒映出我的样子,左下角的泪痣温柔多情。
我知道他的心中背负着许多不曾言说的秘密,而那些秘密也曾吸引过我,可如今我却已不再执着。
那些他无法触及的曾经,那些我无法亲历的过往,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一定有一天,我会知晓它们。
我也很想认识一下啊,那些他口中温暖的过往、与令人怀念的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回握住他的手,偏头望向他。
他也正微垂双眼注视着我。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我不禁微笑了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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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蓝波的故事,即使身处残破不堪的未来,但他再次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致我们的彭格列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