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人偶事件簿

　　上了车，万典华才有功夫询问事情原委。

　　身位许执恒的好友，万典华见过囡囡，对乖巧可爱的小家伙，相当稀罕，听闻囡囡丢了，亦是万分焦急。

　　焦急之外，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看不见的锁链，缚住他的心。

　　又似有贪婪、可怕的怪物，暗中窥视，寻机将他吞吃入腹。

　　有那么一个瞬间，万典华眼前发黑，脑袋像被锥子钻着，刺刺的疼。

　　这种感觉，万典华很熟悉，从记事开始，但凡看到儿童走失、拐带之类的新闻，他都会特别不舒服。

　　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他小时候，甚至会因此出现痉挛、休克等极端应激反应，严重时，数度危及生命。

　　爸妈还因他的怪病，成立了一个基金，为寻子家庭提供帮助。

　　万典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怪病，一如不明白，他明明性向正常，却畏女如畏虎。

　　高速路况通畅，两小时不到，便驶到了临州收费站。

　　许执恒正要给许雅琴打电话，问问情况，许雅琴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过来。

　　“姐，你和姐夫到哪了？囡囡有消息了吗？”

　　“我们刚到临州湖区派出所，警方从附近的监控中找到线索，是一个女人带走了囡囡和橦橦，警察怀疑两个孩子遇上了拐子。”

　　说到“拐子”时，许雅琴的声音抖得厉害，恐惧几乎能通过信号，传递过来。

　　许执恒隐约听到，连建辉安慰姐姐的声音。

　　“姐，有线索就好，我们要相信警察。”

　　许执恒想鼓励许雅琴，却不知道说什么，把鼓励说得干干巴巴，毫无说服力。

　　没安慰人的本事，许执恒也不勉强，直接道：“我也快到临州了，你把湖区派出所地址给我。”

　　许雅琴并不意外弟弟会过来，以她对许执恒的了解，不过来才奇怪。

　　报了地址，双方切断电话。

　　许执恒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看向窗外，飞速变换的风景，让他想起不久前，在轻轨上的经历，以及，那只人偶。

　　“囡囡……”

　　听到许执恒无意识的呢喃，万典华放轻声音，劝解道：“你别太担心，等到了地方，我们先看看情况，现在监控这么发达，肯定能把囡囡找回来。”

　　许执恒“嗯”了声，轻声道了谢。

　　是谢同样不顶用的安慰，更是谢万典华毫不犹豫的帮忙。

　　“谢啥，我们可是哥们儿，囡囡我也是当自家侄女看的，侄女丢了，当叔的，当然要出力。”

　　白色路虎，驶过ETC快速通道，进入临州后，继续压着控速线，往湖州行驶。

　　驶入城区以后，街道两边，往来的行人慢慢增多。

　　临州作为华国知名的旅游城市，既有现代化城市的繁华，也有其独特的江南风情。

　　路边有林立的商店、成规模的居民楼，也能远远眺望到标志性建筑和景点。

　　不经意间，一抹粉色掠过视线，快得仿若错觉。

　　许执恒一把握住万典华的手臂，焦急的喊：“停车！万典华，快停车！”

　　“什、什么？”

　　万典华下意识踩下刹车，路虎在路中间毫无预兆的急停，跟在后面的一辆大众反应不及，直接撞上了路虎的屁股。

　　许执恒开了车门，直接跳下车，往刚才看到的地方冲过去。

　　他冲得太急，没看路，险些被相邻车道的车撞到，幸亏司机反应快，及时打了方向盘，往另一边歪去。

　　“砰”一声，避让的车，撞上隔离带，与之相邻的车辆遭了池鱼之殃，好几辆车擦撞到一起。

　　这段路是主干道，车多，车速普遍不快，碰撞不严重，车里的人均无大碍，最严重的，也就一些擦碰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没事，路却因这场事故，不可避免的陷入混乱与拥堵，喇叭震天响，叫骂声此起彼伏。

　　闹出这么大乱子，万典华心里叫苦不迭，却也不能不管，否则，不但法律不会放过他，他的良心也不会放过他。

　　他向车主们一一打过招呼，诚恳道歉，并再三承诺，修车费、医疗费，由他一力承担，还会酌情给予补偿。

　　大多车主见他态度尚可，虽心中不快，也没太过刁难，少数得理不饶人的，万典华也不多做纠缠，打算之后联系家里，找专人处理。

　　总归，该他负责的，他不会推脱。

　　万典华处理及时，众人的情绪相对稳定，没让事态继续升级，但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这种规模的交通事故，交警必然不会缺席。

　　在马路中间违章急停、违章上下车，引发交通事故，少不了扣分、罚款、教育三件套，往严重了说，治他个危害公共安全罪都够了。

　　警察还没到，万典华的胃，已经开始抽疼。

　　有那么一个瞬间，万典华是真的想跑路，但他受到的教育、他的良心，都不允许。

　　且不提万典华这头的焦头烂额，许执恒冲出去后，一路跑到瞥见粉色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内凹的弄堂，弄堂里是一家闭店的咖啡店，店门上贴着铺面转让的广告。

　　没有人，也没有那抹引他前来的粉。

　　许执恒大口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淌，眼中满是疑惑与不甘。

　　走进弄堂，四下打量，没有其他路，也没有可供人藏匿的掩体。

　　原地转了几圈，许执恒不得不相信，刚才的一抹薄粉，多半是找人心切下看到的错觉。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许执恒正要回去找万典华，却被脚边的一抹色彩，吸引了目光。

　　弯腰，捡起漂亮的荧光粉玻璃纸。

　　从大小和皱褶判断，这应该是一张玻璃糖纸。

　　糖纸……

　　“许大帅，你干嘛呢？我这回被你害死了……”万典华丧气、幽怨的声音，打断了许执恒的思索。

　　回过神，许执恒把玻璃糖纸揣进裤兜，往弄堂口看去。

　　满脸苦涩的万典华旁边，站着位表情严肃、穿协警服的小年轻。

　　看到协警，许执恒终于意识到，先前的鲁莽行为，非常不妥。

　　给万典华递了个歉意眼神，许执恒十分配合，老老实实的交代情况、承认错误，因要解释突然下车的原因，家里的事，也简单交待了下。

　　年轻协警，以及刚才在拍照留证，晚一步过来的中年警察，听说许执恒家丢了孩子，急岔了犯了浑，对两人的态度好了不少。

　　体谅归体谅，执法的严谨，不可能因个人情感而转移。

　　中年警察考虑到许执恒家情况特殊，扣了身份证、留了联系方式，简单沟通了后续处理问题，暂时放两人离开。

　　坐上后保险杠有些许凹陷的路虎，二人继续往湖区派出所赶。

　　路上，万典华给万明华去了电话，只说出了车祸，可怜兮兮的求他哥派人收拾烂摊子。

　　他也没瞒着自己是过错方的事实，直说只要不太过分，便是多赔偿一些也没关系。

　　关于囡囡走丢的事，万典华暂时没提。

　　打算等了解过情况，跟许执恒商量后，再看需不需要家里帮忙，需要的话，又该怎么帮。

　　临州车流大，尤其往湖区去的路。

　　两大假期、国定假日，以及双休日，都实行车牌单双尾号限流。

　　好在，万典华的车牌，不在今天的限制之列，否则，他们还得另外叫车，才能进湖区。

　　到了湖区派出所，万典华去停车，许执恒先进去找人。

　　许执恒走的有些急，下车时没注意，差点撞到正在扫马路的环卫工人。

　　“不好意思！”

　　道了声歉，许执恒匆匆进了派出所。

　　差点被他撞到的环卫工人，盯着许执恒远去的背影，定定看了会儿，继续她的工作。

　　推开询问室的门，一眼便看到半靠在连建辉身上的许雅琴，当即唤了声“姐”，然后，对搂着许雅琴的连建辉叫了声“姐夫”。

　　他那个过分明艳，时常让人觉得充满攻击性的姐姐，此时却苍白着脸，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瓷器。

　　没看到囡囡的爷爷、奶奶。

　　还是之后问起，许执恒才从连建辉那里得知，囡囡的奶奶得知孙女被拐，受不了打击，当场晕厥，现在正在医院打点滴，连家老爷子在医院陪着老伴。

　　除了姐姐和姐夫，询问室还有五人。

　　一对老人、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应该是另一个孩子的家人。

　　与安静的连建辉夫妻不同，这家的两个妇人，嚎得撕心裂肺，男人们则阴沉着脸，像是听不到，自顾自坐在一旁。

　　最令许执恒在意的，是那个小姑娘。

　　她孤零零站在离众人最远的墙角，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衤果露的胳膊上，青了老大一片，怀里抱着只脏兮兮的娃娃，衣服也不太干净。

　　老太太哭着哭着，便要瞪一眼小姑娘，嘴里不断咒骂。

　　“丧门星”、“怎么不看好弟弟”、“丢的怎么不是你”……

　　那股子怨毒劲，面对仇人，也不过如此。

　　许执恒听不下去，开口要劝，话才起了个头，那老太太就像正在拔毛的鸡鸭，“咯咯、嘎嘎”，一通数落叫骂。

　　两个男人没说什么，看他的眼神却非常不善，这要不是派出所，指不定已经捋袖子动手了。

　　同处一室的许雅琴夫妇，当然不会光看着，事实上，许执恒到来前，他们已经与女孩的家人，为相同的原因，爆发过冲突。

　　奈何，老太太骂得虽难听，但大人骂孩子不犯法，就连打孩子，大多也不犯法。

　　只有情节特别恶劣，才构成虐待罪或故意伤害罪，就这，往往还要看伤情，伤情较轻的，属于自诉案件。

　　自诉案件，套句不太好听的老话，那就是民不举、官不究。

　　不好听归不好听，自诉案件的存在，确实有其必要性，只能说，世事皆有两面性。

　　兼之，国内自古有“不打不成才”的说法，打孩子现象，存在一定普遍性，不特别严重，鲜少有人“多管闲事”。

　　至于，什么程度算严重，普通人即说不清，也拿捏不住其中的度。

　　种种客观因素，造成家庭暴力问题的三大难点：取证难、惩治震慑难、预防矫治难。

　　成年人遇到都难，遑论稚龄孩子。

　　而且，别看这家人无理搅三分，就以为他们没脑子，没几分小聪明，也当不了无赖。

　　孩子身上带伤，警察同志怎么可能不过问，被问到了，老太太便推说小姑娘顽劣，自己摔的。

　　就那清晰的巴掌印和掐出来的淤青，真亏老太太说得出口，这是把人当傻瓜糊弄呢。

　　可他们咬定不松口，没证据，还真奈何不得。

　　警察同志也问了小姑娘，小姑娘先是诺诺的不敢开口，被瞪了几眼，便含着泪、抖着声音说是自己摔的。

　　那一声声“是念娣的错，念娣再也不敢了”，听得人心肝颤。

　　但凡不是蠢的，瞧孩子这模样，不难猜出，家里教过她怎么回答，怕是还为此吃过不少苦头，要不然，不会怕成这样。

　　警察不忍心逼她，只得暂时摁下，之后再安排人调查、调解。

　　之前解决不了，这会儿也一样。

　　连建辉是个好脾气的，许执恒也鲜少与人磨嘴皮子，许雅琴倒是个硬脾气，可她讲理。

　　遇上打不得、骂不得，还胡搅蛮缠的老太太，三个凑一块，也不是对手。

　　连建辉拍拍许执恒，叹了口气，说：“别跟她争了，说不通的，等警察同志腾出手，会约谈他们。”

　　许执恒心里堵得慌，却也知道，连建辉说得没错，只得按捺下不痛快，在许雅琴身边坐下。

　　坐下后，许执恒问起进展。

　　许雅琴摇头，“没什么新发现，监控是唯一的线索，魏叔叔也过来了，正跟爸一起看监控。”

　　她口中的魏叔叔，是许东笑服兵役时的战友，临州警察，但不属于湖区辖区，所以，这次是以亲友身份前来帮忙。

　　虽是亲友身份参与，但他和许东笑都是系统里的人，知道轻重、分寸，行事也能方便些。

　　心里焦急，许执恒坐不住，想了想，便道：“姐，我去爸那里，看能不能帮上忙。”

　　许雅琴“嗯”了声。

　　若非她和连建辉，这方面实在没天分，去了也是添麻烦，她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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