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豪流偶像

　　苏沐下楼倒垃圾，发现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孩。
　　他把她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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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家出走的第三个星期，他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个角色，是个电影配角。
　　他很开心，那天他是哼着歌下楼的，甚至觉得这栋居民楼也没有一开始自己来的时候那么破旧，那么让人讨厌了。
　　在垃圾桶的不远处还树立着一个银白色的雕塑，这地方的人也会有闲心搞艺术吗？但是不要放在路中间，会挡到车的啊。
　　但不管是谁做的，那首先的确是艺术，他单凭余光也能够感觉到其美丽。
　　心情很好，把垃圾袋扔进桶里，苏沐微笑着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头。准备赏鉴一下这里的贫民窟艺术。
　　然后他的呼吸停了。
　　因为他发现那不是一个雕塑。
　　但她的确是银白色的。
　　月光落在她的头发和肌肤上，她的身体发出呼应一样的光芒——她没穿衣服。
　　苏沐努力想无视那东西，当她不存在。
　　他刚接到试镜通知，终于能从这筒子楼里脱离，在他父母妹妹面前扬眉吐气，现在干嘛要自找麻烦？
　　他身体僵硬的走回楼梯口，几乎同手同脚，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苏沐在上楼之前又往那边回望了一下。
　　雕塑依然站在那里。
　　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水一样浸透于其中。
　　睫毛像是不堪重负的往下垂，她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
　　苏沐在裤子上擦擦手，冲过去，把她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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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自称库鲁比，“《天使降临巴比伦》（Ein Engel kommt nach Babylon）的那个库鲁比（Kurrubi）。”
　　一听就是假名。但拿迪伦马特戏剧的女主角做名字，她也真够自恋的，而且是个文艺少女。
　　那么长的德文，她都不磕绊一下就背出来了呀！苏沐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文艺气息仿佛浸透了她整个人。或者说她本人就是诗意的化身。就是说虽然看起来像艺术品一样漂亮，但日常中根本没法交流。两人一路上楼，途中苏沐试着问她“从哪里来？”
　　结果库鲁比说“刚从虚无中被创造出来。”
　　“啊？”
　　“...那么创造你的人是谁？”
　　“系统。”库鲁比说。
　　“我以为‘创造者’是父母的中二版说法。”苏沐说，他刚刚已经努力在贴合库鲁比的脑回路了。没想到还有更中二的。
　　库鲁比看了他一眼，“中二是什么？”
　　“而且为什么会把父母跟创造者扯在一起。”
　　苏沐被她看得脸上一阵发热。
　　“你真奇怪。”库鲁比总结。
　　他为什么要被这种人说奇怪呢？
　　“不，啊，就是说，父母。”“父母还是有的。”库鲁比很平静的打断他。“但现在这具身体不是他们生下来的。”
　　“呃。”她和人说话一直是这副德性吗？
　　“我原来的身体病得快死了，系统救了我，它给我创造了新的身体，并把我投放到了新的世界。”
　　“......”
　　“你是真的在说系统没错吧？”苏沐确认，他原本以为是同音字。
　　库鲁比看了他一眼。
　　“...也看你怎么想。”她说。
　　库鲁比刚穿越就被投放在居民楼下面，谁都没见到就被苏沐捡回家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以为苏沐连系统这个词都听不懂。
　　她想了想“如果说你认为造人是神的权利，那么把它当做神也并无不可。”
　　苏沐当然只能张大嘴巴看她。
　　“还是听不懂吗？”库鲁比想真是个落后的时代，怜悯的看他一眼。
　　苏沐终于忍无可忍了，“你其实是装的吧？”
　　“什么？”
　　“全部！就是说你的行为举止，这么夸张......”
　　“你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苏沐大胆假设。
　　轮到库鲁比愣了。
　　苏沐也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头，他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自己现在连个正式的角色都没有，不会有这么狂热的粉丝。而且都来这里住了，也不至于还会被当成苏家二少爷。她图什么啊？
　　“还是说你有妄想症。”苏沐说。
　　“妄想症又是什么。”
　　“一种精神疾病。”苏沐说。
　　“哦，那我应该没有。”
　　“妈妈有家族遗传病史。”库鲁比乖乖的说。她现在态度变温顺了。【你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库鲁比被这话吓到了，从小到大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她觉得这人说话这么拽，在这里高低得是个皇帝吧。“但是到我这一代就不会有了。我是完美的。”
　　“哦…”苏沐说。
　　还真有精神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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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的显然脑筋不正常。苏沐想，他怀疑她母亲有遗传精神病史是真的，但肯定到她这代也没好。
　　但他没法把她丢在那下面。
　　她的肌肤比牛奶更柔顺，她的长发比缎子更光滑，哪怕是一边在想‘这家伙没嗑/药吧？’一边偷偷打量她的时候，苏沐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是他生平仅见。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总不至于真的是刚刚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但现在她肯定遇到大麻烦了。
　　居民楼破旧，地面凹凸不平，上楼梯时库鲁比哎呀一声，差点摔倒。苏沐抓住她的手稳住她。
　　她的指尖像是婴儿一样柔软。别说茧子和粗糙了，连指纹都感觉不到——这可能吗？
　　他心头一惊，面上正常的放开她的手。但之后上楼时暗自留心着库鲁比的脚步，发现怪别扭的...“这家伙以前不会从来都没下过地吧？”
　　他听见楼梯间内自己话语的回声，才发现自己说出口了。
　　库鲁比盯着他看。
　　突然被叫‘这家伙’，她好像挺郁闷的。但还是回答了他。“我在三岁以前是走过路的。”
　　“那之后呢？”他原本以为按照库鲁比现在给自己立的人设，会说什么一直坐轿子被仆人抬着之类的。结果她说“瘫痪了。”
　　“...啊。”苏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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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鲁比当然也发现苏沐打量的眼神了。
　　他在想‘演的吧！’，而她的确就是演的——她绑定的是娱乐圈系统嘛！
　　虽然穿越后系统还没出现，是延迟吗？但之前它就给她布置了任务，如果能让苏沐（幸运观众）相信她是【库鲁比】，关键词是【神造物】【送给人类的礼物】。她会有好处的。
　　【不过如果不行...】当时系统说。【毕竟这个新手任务算挺难的了】
　　【总之他问起来，你就按自己的经历答就行了。】
　　它好像坚信库鲁比本色出演就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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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差点摔倒之后苏沐很紧张，毕竟库鲁比看起来很脆弱，但是在“瘫痪了”这么有冲击性的回答下，他说不出其他的，只是吩咐她“自己小心一点。”
　　库鲁比表示自己一向小心，而且身体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系统的造物是完美的。我只是不太适应这颗星球。”
　　“哦...”苏沐想和她说这年头虚拟主播都不用这么土的设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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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苏沐思考了几秒钟是否要报警，但最后怎么样都想不出来，大半夜的，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孩子在自己家里面，并且这家伙大概率是个黑户，要怎么解释。他“好歹是个公众人物！”
　　库鲁比诧异的看他，“明明没什么名气...”
　　苏沐被刺得好痛。而且他搞不懂她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指点点。
　　懒得惯着她，他也刺了她一下，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至于【来自异世界】却还知道我‘没什么名气’吧？”
　　库鲁比说“刚刚联网看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而苏沐怔了一下，因为找遍她的全身（真的一眼扫过去就行了，但是为了避免性/骚/扰的嫌疑，最好不要这么做）也找不到半部手机。
　　不过这家伙说自己是系统制造出来的，也许不是碳基生物？那应该有办法把意念转化为电信号吧。
　　...他怎么也跟着她的说法思考起来了。苏沐摇摇头。
　　库鲁比继续说“检索到关于你的词条，有七十一个。”
　　她停了一下。“作为【公众人物】，可真够少的。”
　　“......”这女孩也真够没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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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沐快被气死了，但又不可能把她丢出去，最终决定明天再说。
　　他得到了电影配角的机会，明天要过去洽谈，顺便请人解决库鲁比的事情...他刚刚决定不报警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是天怡财团的二公子。这件事情要爆出去，他们家的股价一震荡，他爸会把他扒皮。
　　虽然他现在正离家出走闯荡娱乐圈，但遇到这种事情总还是能够向家里求救的吧！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决定早点睡，往房间里走。被落在后面的库鲁比却问他“我睡哪里？”
　　真够厚脸皮的。
　　“你还知道要睡觉呢。”苏沐刺她。“我以为外星少女是不用做这个的。”
　　“现在是晚上，我们在你家...在你的临时遮蔽物里面。”这房子还没本家的储物间大。库鲁比实在不能说这是家。“那当然是要睡觉啊。”
　　苏沐被她的‘临时遮蔽物’顶得呛了一下。
　　“咳，咳咳...我一直觉得你有点太理直气壮了。”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连一个请字都没说过吧？”
　　苏沐抱着手臂，看着她的眼神中流转着嘲讽。
　　他本来长得就漂亮，现在一做出这种姿态更是显得逼人。他平常看上去是让人很想亲近的长相，安安静静的小少爷，精致的玉一样的眉眼，去剧组附近奶茶店时总能收到服务员小姐姐压在杯子下面的小纸条，可一眯眼就带出几分压迫感来。
　　正常人听到这里都会难堪了，而库鲁比只是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她说“因为我会付报酬的。”
　　苏沐气笑了。
　　他说“你的报酬从哪里来？”
　　就她现在这样子...他实在不想说得太难听，但她是字面意思的【身无分文】啊。
　　“系统会给的。”库鲁比说。“不过是钱而已。”
　　“不过是钱而已。”苏沐不可思议重复。
　　这家伙到现在还坚守着她的设定呢。她连件衣服都没啊！
　　“因为是神豪系统。而且我是【上天的恩赐】啊。”初始扮演卡里面就是这么形容【库鲁比】的。
　　苏沐根本不想理她。
　　完全说不通道理，继续跟她僵持只会显得他傻到家了。
　　他说了句“晚安。”径自走进房间。
　　关门时能够感觉到落在身后的视线一点一点被大门阻隔。
　　“......”
　　他进去后站在床边，还是没有进被窝，而是爬到床头柜翻找了几分钟，然后出来。把一件T恤丢往库鲁比。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都不知道接或躲，一下子就被罩住头。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但那玩意本身也不重，库鲁比被丢中后却往后趔趄了一下。
　　...她的平衡力到底是有多差？
　　苏沐站在原地，略微僵硬，已经做好被她抱怨的准备了，结果她把T恤从自己头顶扒下来，之后却没说什么。只是展开，盯着它看，然后说了一句“好大。”
　　苏沐狂咳嗽。
　　这句话晚上由库鲁比说出......（排除所有性格因素，她美得像是所有男人青少年时期的梦。）实在引人浮想联翩。
　　但苏沐经过之前的磨练，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现在都在恶意揣测库鲁比是不是外星人的阴谋，本来想用美人计征服各国元首的，结果投放错误到了他家楼下，而且这个美人计的实施者一说话就会把人气个半死。
　　而且虽然说出这种话，但她本人应该什么都没想......库鲁比的神情中有种孩童的天真。
　　对比她的身体，苏沐的衣服的确很大，可以当成裙子来穿。
　　库鲁比兴致勃勃的翻来覆去研究着T恤。苏沐觉得一直看着这一幕对他的精神健康不好——就别过去视线，问她“你会穿衣服吗？”
　　这句话本来是为了讽刺，让她别再玩下去了，结果空气沉寂下来。
　　“？”
　　他不安回头望，想她再怎么炒人设都千万别说连T恤都不会穿啊！那已经不是神豪大小姐或者是异世界少女的程度了，干脆就是智障啊。
　　并且已经做好了说“我可不会帮你”的准备。
　　却发现库鲁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你们这个世界。”库鲁比说的很礼貌“不会穿衣服的人...多吗？”
　　她的言辞中带着很委婉的瞧不起人。苏沐被她看着，一时就代入了她的外星人人设，想为这个世界正名，“啊？那还是挺少的。不。该说完全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库鲁比更奇怪的看他。
　　“......”
　　这已经不是苏沐第一次拳头硬了。
　　他不断提醒自己打智障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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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鲁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后也把衣服挡在身前，不过事到如今他觉得她并没有什么羞耻心，只是觉得冷而已。
　　她还是没有把衣服穿上去的打算，苏沐疑惑的看着她，库鲁比说“太粗糙了。”
　　她用指尖捻了捻布料，说“我的肌肤会被磨破的。”
　　这家伙！
　　她以为她是豌豆公主吗？
　　彻底不想管她，苏沐丢了句你睡外面就回房间了。他说话的时候她还站在地上，不过客厅有沙发，她如果聪明的话半夜会自己爬上去吧。
　　苏沐关门后，听到客厅冰箱打开的声音。
　　主人刚一走就迫不及待的开吃。该说是自然天性（街上觅食的小猫小狗那种），还是没教养呢？真想告诉她这地方隔音差得很，就算关上门也能听见。
　　不过苏沐懒得管她...而且她也应该是真的饿了。
　　出场时连件衣服都没有，不管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肯定也没机会吃东西。苏沐为了电影的角色有在减肥，在娱乐圈也看到了一大堆精致的骷髅，不过看到库鲁比还是会想怎么会瘦成那样子。
　　之前在楼梯间扶她的时候那感觉...因为轻过头了，扶上去和预估的感觉不对，搞得他用力过度差点摔倒。
　　那不是正常的节食能搞出来的效果，库鲁比的腰是字面意思的盈盈一握。摸她肚子的时候，感觉就是一层皮，下面有很薄很薄的一层脂肪，然后就是挤在一起的内脏了。他摸她跟摸兔子似的，就感觉一用力对方就会死掉。
　　如果说是女生减肥过度，在娱乐圈里面偶尔能够碰见。甚至有把自己搞出厌食症的。但库鲁比不像这种人，她很漂亮。可这种漂亮对她来说不是需要费心去维护的东西，好像天生就拥有，所以不觉得有多么值得在意，在路途中她的身上碰到了灰，她也没有擦，明明旁边的苏沐都觉得暴殄天物了！
　　就算看她不顺眼，价值连城的瓷器花瓶上面碰上了灰，你难道不会想轻轻的用丝绸拭去吗？
　　包括现在他一进去她就在外面开吃，感觉她不会太虐待自己。什么为了漂亮而减肥，她能吃东西就会吃。那么之所以这样......
　　苏沐叹了口气。
　　他想到库鲁比没有一丝粗糙的指尖。
　　她之前应该是在被什么人养着吧。
　　美貌是她出生就持有的东西，但能维持到现在，需要大量的精力与金钱。她自己不费心维护，当然是有人帮她。
　　只是都已经到这种程度还被要求继续减肥......
　　说不定她的‘嚣张’也是一种保护色。有点像猫伸出的爪子，没什么威胁，对于不爱猫人士还会让人想笑，真以为这有什么用？刚刚的苏沐就是这种想法。
　　但如果她连波斯猫等级的任性都没有，那她就只能被完全掌控，渐渐在任何事情上面都没有回转余地了。
　　苏沐抿抿嘴唇。
　　刚刚他就算被真的搞火了，也没想过把库鲁比赶下去。因为除了这里她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他有同情心。而且是在富裕环境下长大的小孩，实在没法想象要经受什么，才会一/丝/不/挂大晚上站在破旧居民楼的下面。
　　现在他真的有在想了。就觉得连指尖都麻痹起来，一个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外面库鲁比在冰箱前捣捣鼓鼓，还是像小老鼠一样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他却都没有觉得烦了。她肯定饿坏了。
　　她一定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才跑到这里的。
　　闭上眼睛。苏沐想明天去让人帮忙的时候要更认真一点。也要去拜托警察。库鲁比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她应该也有父母才对......
　　再睁开眼，苏沐愣了一下。
　　他把眼睛睁得很大，又眨了眨。
　　他闭眼和睁眼看到的景象没差别，都是一片黑暗。
　　他摸索着找到房间电灯的开关，又按了几下。
　　还是一片黑暗。
　　停电了。
　　“不至于这个时候没电吧！”苏沐一阵错愕，又想到客厅的库鲁比，她才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逃出来呢！他急忙开门，看见了坐在冰箱前的她。
　　库鲁比看起来挺安然的，没有因为黑暗而失去安全感，甚至表现得比苏沐都冷静多了。
　　但是有一点。不能忽略的一点。
　　——现在灯关了。而作为公众人物，他家里一向是拉着窗帘的。从缝隙中透过来的月光不足以照亮她，那为什么他还能够把她看得那么清楚呢。
　　因为有小小的电光从她指尖冒出，把她给照亮了。
　　“哎。”苏沐说。
　　真的吗？真的是人类的指尖在发电吗？
　　他再三确认，可是她手上的确没有拿着一截断掉的电线。
　　发光的真的是她的手。
　　“哎。”库鲁比缩了缩肩膀。像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
　　“哔啵”
　　她指尖的电火花又是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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